如果不是她,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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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晚自习。
云和谁也没等,独自一人出了学校,往淮中路走去。
晚风簌簌,夜色荒凉。
校门口熙熙攘攘,人来人往。
云和走了几步,转进公交车站牌后。站牌的阴影挡住了她的身形,她安静地站着,看向路边。
有淮中的学生从路上走过,窃窃私语中还在八卦今天晚上发生的事儿。
学生A:“听说李权被他老爸接回去了。”
学生B:“这种垃圾,听说看那种东西的时候耳机都不插上。”
学生C:“不知道会不会转学?”
学生A:“应该不会吧,他都混到高三了……”
声音远去,云和垂着眼睛看脚尖。
片刻,远处飞速驶过一辆自行车,夜风把少年的校服吹起,棕黄的头发全部吹往后。
路边的同学们纷纷侧目。
“这就是高三二班的新学霸呀。”
“好帅哦~”
“今天咋没见那个女的?”
“被抛弃了吧哈哈……”
那个女的——云和扯了扯嘴角。
目送陆远临远去,收回视线继续盯着路边。
路上的学生渐渐少了,淮中路慢慢归于安静。
云和眨了眨酸涩的眼睛,有些失落的从站牌后走出来。
她忘记了,他有专车接送,怎么可能还是走路回去。
他给她补习的那段时间,她竟然没记起来这点,还让他跟着她走了一周多的夜路。
罪过啊。
走了几步,云和抬起头,却见正前方有道背影。
穿着的还是白色的衬衣,像是不知道冷一样,青黑的外套搭在手臂上。
头上戴着黑色的鸭舌帽,单肩挂着书包。
跟她和他第一次走夜路时一模一样。
视线瞥过他胳膊上的外套,耳尖一热,快速撇开。
摸了摸兜里的打火机,云和放轻步子,跟在他身后。
淮中路很长,长到她一个人走的时候觉得怎么也走不到头。淮中路也很短,跟在影子下,不过短短十几分钟,就到了尽头。
再次远远看见那家亮着霓虹灯光的便利店,云和肚子咕噜咕噜扭着。
下午她连晚饭都没吃。
一直坐在小山坡上,等着日落,等着内心的愤怒和委屈归于平静。
没想到这会儿倒是叫了起来,云和垂眸按了按。
再抬起头的时候,就看见他的身影进了便利店。
云和内心有些遗憾,却也弯了弯唇。
谢谢你陪我走这一段夜路,也谢谢你今晚帮我。
我知道你在帮我,可我仍旧不知道该怎么向你道谢。
那么骄傲的你,那么清冷的你,脏了你的眼睛,很是抱歉。
裴边屹进了便利店,店员正在收关东煮,他走过去。
店员歉意说:“不好意思啊同学,关东煮卖完了。”
停住步子,他看向饭团处,也早已经卖完。
眉头轻蹙,转而走向食品区,拿了个面包。
再拿了两瓶矿泉水,要去结账的时候垂首看了眼手里,随后转回饮料区,把其中一瓶纯净水放下,转而拿起旁边的酸奶。
付了钱,他拿着水和酸奶面包下了台阶,往淮中路看去,宽敞的大路上连一辆车都没有,更何况人。
他一顿,捏紧手里的瓶子,转而快步走向槐花路。
果然,路的尽头,一抹娇小的身影在路灯下渐行渐远。
弯月如弓,夜星寥寥。
喉结烦躁地滚动了几下,他捏着手里的酸奶,瓶子都快要变形。
几秒后,抬步往前走。
走进槐花巷,路过垃圾箱的时候,手一抬,变形的酸奶和面包丢了进去。
他拧开矿泉水,喝了几口,缓慢吞咽着,泉水幻影成了液体全部进了他的身体里。
笔直地站在槐花巷路口,紧紧盯着那抹身影。
黑暗隐蔽,偏执在占有过后疯狂滋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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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槐花巷依旧热闹,云和熟门熟路地绕过各个摊位,目光往周围瞟了瞟。
王小帅大咧咧坐在一个烧烤摊上,频繁地看手机,抽着烟嘀咕:“淮中放学了啊,怎么还不过来呢?”
她收回视线,走到四号筒子楼,开了门上楼。
回到家,主卧里有灯光泄露出来。
云和诧异,这个点了,母亲不去上班难道是休息吗?
她敲了敲主卧的门,“妈?”
李彩丽打开门,手里捏着手机,神色不耐烦地冲电话那头吼:“这个要真是出事了关我们什么事?换个夜总会就成,逼逼赖赖干什么?不想干就给我滚!”
云和眨了眨眼,等着母亲打完电话。
李彩丽把手机丢在沙发上,问:“学校还有造谣的?”
“嗯。”她捏着手指。
“不用管,这群小屁孩世面都没见过几个就乱造谣,迟早得栽了。”
“对了,杜仲说你最近跌得厉害,都掉出三十几名快到四十名了……这么回事?”
云和低下头,抿唇,什么也没说。
李彩丽看着她,淡漠道:“云和,你要牢牢记住,现在这个阶段,提高成绩才是正事。你要是不想读了直接跟我说一声,滚出来去打工,别浪费我的钱。”
“妈,”云和抬眸,红血丝充斥着眼眶,“我会好好读的,你相信我。”
李彩丽收回视线,下巴往桌面上抬了抬,“卢同学爸爸送的蛋糕。”
云和抿唇,多看了母亲几眼,还是走过去。
蛋糕有五六个,全部都是单独小纸盒放着的。
是“点家”最新品,林许一直说要攒钱吃一口的。
肚子咕噜噜直叫唤,云和拆开一个,拿起勺子,安静地吃起蛋糕。
电话再次响起,这次李彩丽的声音有些温柔,说了没两句就进了主卧,关上门。
云和看了眼,手指扣了扣勺柄。
肚子饱了,她把剩下的都放进冰箱。
回了自己的卧室,给手机换了块电池板,刚开机,电话就进来了。
“喂?”
“我靠?我靠!你终于接电话了?没事吧今晚?”
“没事,能有什么事?”
陆远临烦躁地抓了抓头,“我也是放学了才听说那狗……那混蛋在你身后看……呸,我这个嘴,那你现在在哪?”
“我已经回到家了。”
“我不信,”陆远临往天台跑去,“你把灯开一下。”
云和无奈,只好出客厅,把灯打开。
电话那头“噢”了声,“回家了就好,放学前你发了条信息就见不到人,急死我了。回来到巷子,问了左右邻居,他们都说你还没回来,我都快要重新跑回学校了……”
“对不起。”她低声。
陆远临叭叭的声音一顿,“好啦好啦,别想那么多,过几天就没事了。”
“嗯。”
“反正不管发生什么事,你小宝弟,绝对站你这边!”
云和垂眸,真诚道:“谢谢你噢,小宝。”
……
挂了电话,Q.Q消息响了几声,云和打开,是林许的。
看着担心她的信息,云和眼眶一热,回了几条。
就算所有人都听信谣言又怎样?
就算他们孤立她又如何?
她最好的朋友,儿时的玩伴,还有他,他们相信她就够了。
世界熙熙攘攘,杂乱喧嚣,流言蜚语像刀箭一般射向她,而她,只要有他们就够了。
他们就是她坚硬的盾牌。
云和在写字桌面前坐下,拿出错题集,把这次的所有错题搬了上去。
只有当远方有了轮廓,心底有了支撑,这些努力才有意义。
只有更努力的奔赴远方,那些流言才失去了杀伤你的力量。
作者有话说:
只有当远方有了轮廓,努力才有意义。——房琪KIKI
骄傲地说今天双更嗷~
上一章云云挣扎不是那么激烈就是猜出来是谁了~
谢谢还在追更的小伙伴~
感谢螺丝粉宝宝,小火锅宝宝的营养液投喂~
叼着山茶花出现的树~
第29章 梦三
乌云遮月, 凉风习习。
裴边屹把一整瓶矿泉水喝完也没能浇灭心底的燥火。
一闭眼就是校服裙摆下的腿和唇上软绵的触感。
矿泉水瓶“哐”一声丢进垃圾箱里,兜里的手机在疯狂震动。
他从兜里拿出烟盒, 抽根了香烟, 咬在唇瓣上,摸打火机的时候才想起来,打火机给人了。
垂首扯唇, 他拿下烟,指尖压着唇瓣, 呼吸沉重,有些沉溺。
不管兜里的手机如何疯狂震动,他转身上了黑色轿车。
这车一直跟着他们。
离开学校的时候他是最后一个,短短一周而已,已经形成了习惯。
习惯坐在位置上等,等她来把他带走。
等到最后,罗怡拿着钥匙进来,他才带起书包走人。
校门口的热闹只在放学那一时, 过后便安静了下来。
他上车,然而轿车刚起步几米, 他往外随意看着的目光便精准的定位到一人。
即便她躲在阴暗的站牌后面,即便她什么都不做, 他依然能一眼锁住她。
他喊了停车, 静静地看着。
她似乎在等人,偶尔便抬起眼看向路面, 探头探脑的。
到了这一刻,他任旧觉得好可爱, 即便她等的不是他。
他知道她在等谁, 可为了多看她一会儿, 他自虐似的也跟着等。
多希望……
自行车飞奔过去,她只是看了眼又收回来,还在继续等着。
挑高眉稍看了片刻,他忽然打开车门下车。
刘叔焦急地看向后座,想要喊人,然而少年已经几步绕过公交站台,走上人行道。
几秒后,站牌后面冒出个小身影,刘叔叹息着摇了摇头,开着车跟在他们后面。
裴边屹知道她跟在后面,面上平静无波,甚至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因为怕忍不住,他真的会拽着她滚进路边的灌木丛,让她没法逃脱。
克制一些的情况下,他会站住等着她像第一次那样直直冲进怀里,他会紧紧抱住她压着她接吻;
他会转身,不管不顾拉起她的手,带着她狂奔。
他什么都想,就是没敢行动。
因为在不久之前,她刚被他吓到。
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上了一半,他拿着试题从老师的办公室出来,眸光随意地往教学楼下瞥了眼,随即站住脚步。
有个女生,背着书包快步往操场走去。
偌大的校园因为上着课而寂静,越发显得女生突兀。
她好像在哭,风吹着裙摆,纤细的胳膊抬起来,手背抹面。
他垂眸,嘴角轻扯,拿着试题进了班里,戴上眼镜,找了笔出来。
十几分钟过去,原本该做完的试题空白一片,他丢了笔,往后靠。
陆远临那个傻缺,没把她护好。
离开了他,成绩倒退了,被人造谣了,还被骚扰……
所以,为什么要离开他呢?
心底烦躁,伸手拿了烟。
侧边原本低头捡笔的女生陡然见到烟和打火机出现在大学霸修长的手里,整个人僵硬住。
大学霸抽烟?
天啊!
头皮莫名凉了一瞬,她抬头猛地对上镜片后一双薄凉刺骨的眼,心脏抖了一下。
呐呐地要说什么,然而裴边屹转了视线,捏着手里的东西直接站起来。
椅子在地板上拖出声音,罗怡皱眉,站起来往整个班级看,一眼对上裴边屹。
他没看她,也没说一句话,神色冷漠,插着裤兜就出了教室门。
班里的学生们看看门口再转回头瞅了眼罗怡。
罗怡温和地笑笑让大家安静学习,坐下继续写习题。
裴边屹没去操场,他的倨傲不允许他在被丢弃后又贱兮兮地凑上去。
他去了小树林,淮中出了名的私会地。
靠着树干,点燃了烟。尼古丁缓解了一丝丝焦躁,然而燃到尽头,更深的燥意像雪崩一般铺天盖地涌来。
第二支刚摸出来,小树林里的落叶响了几声,目光平扫过去。
她背着书包,眼尾红着,一步一步走向后山坡。
残阳西斜,身影被越拉越长,裙摆和腿的影子一点点从地面爬到他的身上和脸上。
放学铃声响起,她扯下书包丢在地上,抱着膝盖哭。
不是嚎啕大哭,相反,一点儿声音也没有。
但他就是知道她在哭了。
塞进嘴里的烟被他咬断,来不及点燃。
苦涩的烟丝掉在舌面上,他心脏紧紧拧了起来。
她哭了多久,他就站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