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和楼梯间电灯……应该不是一个线路吧?
慕斯就是抱着这样的侥幸心理,想要过去看看的。事实证明还是虎杖悠仁的乌鸦嘴更胜一筹,因为楼梯的灯确实也坏了。
慕斯拍了拍感应灯开关,头顶的灯不为所动。只有身后走廊的光还在扑过来,隐约照亮前面一小块地。
虎杖悠仁已经主动半蹲下来,自觉性很强。
他小时候也经常这样背着慕斯走夜路——小时候的习惯在长大后会莫名其妙的消失掉,然后又在某个时候突然的冒出来,毫无征兆的。
慕斯抿了抿唇,弯腰趴上虎杖悠仁的背,胳膊紧张的环紧他脖子。
虎杖悠仁确认慕斯上来后,才勾起她的膝盖弯,慢慢站起来。站起来的时候,能感觉到耳边的呼吸比平时更急促一点,他下意识安慰了一句:“我夜视力很好的,别害怕。”
“……我没有害怕。”
“嗯嗯,没有害怕没有害怕。”
“……但是我有点冷。”
楼梯间里响起了规律的脚步声。走出走廊灯光可以照到的范围之后,面前就变成了一片彻底无法视物的漆黑——慕斯闭上眼睛,脸颊贴着虎杖悠仁的后脖颈。
竹马身上的温度惯来都比她高。
滚烫得像夏日无所不在的太阳光,好像要把人灼伤。
靠太近了会不安会害怕,没有了却觉得要死掉了一样。
六楼的楼梯对于普通人来说可能要爬得半死不活。但对于虎杖悠仁而言就和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走到四楼的时候忽然阿慕贴了上来,软软的脸颊贴着他的后脖颈。
虎杖悠仁故作镇定的继续往下走,但实在很难忽视后脖颈上柔软温热的触感;和平时阿慕偶尔会做的,或告诫或单纯表达情绪的捏后脖颈是完全不一样的。
阿慕的手指总是很冰。
但是她的脸蛋却又柔软又暖和。
贴近之后,头发也顺应主人的动作垂下,粉色的头发正好蹭过虎杖悠仁的下颚处。它们随着虎杖悠仁的动作而小幅度的晃动,像刻意的,又无辜可爱,一下一下撩拨过去。
虎杖悠仁抿紧了唇,不自觉加快脚步。他脑子里冒出很多不着边际的想法,恍恍惚惚的想着:阿慕……头发好像长长了。
以前没有这么长的。
好像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突然某天,吃午饭的时候,她皱着眉拨弄自己脸颊边的头发,低声抱怨:“老是吃到头发。”
“下次找个时间剪掉好了。”
回忆突兀又自然的从脑海中跳出来,明明应该是之前的记忆了,但是突然回想起来,虎杖悠仁脑子里的小青梅就像高清2K的慢动作电影一样清晰。
好像还能清楚的记起她屈起手指拨开头发时,冻红的指尖。
“虎杖。”
虎杖悠仁瞬间从回忆里惊醒:“啊?”
慕斯贴着他的后背,道:“我是不是重了?”
少女语气平静,虎杖悠仁无法从语气里判断对方是心血来潮的问话,还是苦恼已久什么的——他无意识的勾着阿慕腿弯,往上掂了掂:“没有啊,还是很轻。”
没有重。
好像是瘦了吧?
冬天穿着那么多衣服,居然也才这点重量。说起来,阿慕确实吃饭也吃得很少,感觉自己一口气可以吃完的饭,她扒拉几口就饱了。
膝盖……也好小。
他不自觉的,用手掌握了握慕斯的膝盖,肯定道:“完全没有胖,阿慕最近没有好好吃饭吗?感觉瘦了。”
慕斯:“……”
她捏了捏虎杖悠仁的后脖颈,用冷冰冰的手指。虎杖悠仁被捏得一耸肩,微妙感觉到了慕斯好像并不是很高兴——但也没有生气的样子。
慕斯声音平静:“到一楼了,放我下来。”
第5章 五杯奶茶
虽然楼梯灯出了一点问题,但是其他地方的灯似乎还能正常运转。他们站在昏暗的楼梯出口,往前三四步,就是灯火通明的医院大厅,几个护士往来其间。
虎杖悠仁松开齐木慕斯的膝盖弯,放她下来。
脚踏实地后有种微妙的不真实感。齐木慕斯不着痕迹的扭了扭自己的脚腕,感觉膝盖弯似乎还有某种外力的残留。
微妙的。
却又存在感很强。
她把手揣进外套口袋里,低垂眼睫:“回去吧。”
虎杖悠仁也有些心不在焉:“好。”
外面天气还是很冷,冷到齐木慕斯根本没有说话的欲望。虎杖悠仁把她送到家门口后,两人告别——齐木慕斯回家,在玄关处脱了鞋:“我回来了——”
齐木爸爸:“这么晚才回来?”
齐木慕斯:“陪虎杖去医院看望他爷爷了。”
齐木妈妈很快就被这个话题吸引了注意力,问:“虎杖先生好点了吗?”
齐木慕斯回忆了一下,对方还能中气十足的和虎杖悠仁对骂,大概是没有什么大问题的。
她道:“看起来精神不错。”
齐木妈妈叹气:“希望他能早点出院。不然悠仁那孩子总是一个人在家也太可怜了……啊对了!妈妈今天做了新的和果子点心哦!阿慕你等会吃完饭给悠仁送点过去吧?”
虎杖家就在齐木家隔壁,送东西很方便。还在上一年级的时候,齐木慕斯就经常自告奋勇送吃的去虎杖家——因为妈妈告诉她,住在隔壁的小邻居爸爸妈妈都出远门了,只有自己一个人和爷爷住,很可怜的。
齐木慕斯打开冰箱看了眼竹篮子里的点心,糖霜甜蜜的气息被冻得冷冽又浓厚。她从里面捏出一块粉红色的点心塞进嘴里,语气含糊:“明天早上再给他也是一样的。我今天好累,想早点休息了。”
齐木妈妈没有多想,又叮嘱了慕斯几句,就放她上楼去了。
洗完澡缩进被窝里,齐木慕斯不自觉摸了摸自己的膝盖——那种奇怪的外力残留的感觉已经在热水抚慰下消失了。
但是……好在意。
她裹进被子在床上滚了两圈,又皱着眉抱紧自己的樱桃小丸子玩偶,将下巴搁在玩偶软绵绵的头顶:到底是为什么会这样在意呢……
明明以前也有背过嘛!以前也——啊,上一次虎杖背自己是什么时候来着?
慕斯的脑子卡机了两三秒。她发觉自己无法回忆起特别细节的时间,因为她平时和虎杖悠仁的相处实在太多了。
因为共同记忆太多,反而没办法立刻记起想要记起的某个片段。
又做梦了。
梦里倒是很清醒的知道自己在做梦,但奇怪的是——就算知道自己在做梦,也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
她看见四面低矮的黑色墙壁,旁边有穿着古代衣服的少女在为她点灯。慕斯不明所以,但视角迷迷糊糊的就跟着往前走。
隐约闻到了香烛和血腥气混合的味道。
穿过这条很长的走廊,来到了好像是地牢一般阴冷狭窄的地方。不知道什么材料制作的巨大笼子,外面是石绿色的,缠绕有黑色荆棘。
笼子周围有很多高大的坛子,坛子甚至比慕斯自己都高。以慕斯的视角,看不见坛顶,也看不见坛子里面是什么。
笼子里似乎不止一个人,应该是有很多人的。但是慕斯看不清他们的脸,甚至连他们身上的衣服,他们的体型,声音,都是模模糊糊的。
只有一个人很清晰。
瘦高的,有着樱粉色短发的少年。他蹲坐在角落,赤红阴沉的眼瞳直勾勾看过来——他的四周没有人,空出一块空间,地面被血浸染成黑红的颜色。
明明暗暗的烛火勾画他深邃的轮廓,他赤裸的上身有黑色未完成的符文,还有很多新鲜的,旧的,伤口。镣铐锁着他的手腕和脚腕,他却像猎人似的打量着慕斯。
慕斯被他盯得打了个哆嗦。
她觉得自己应该打个哆嗦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梦里她的胆子变得很大,被那种可怕的眼神盯着,一点也不胆怯,甚至还有心情笑。
脆生生的少女嗓音,带着理所当然居高临下的语气:“那个,粉色头发的那个,我要那个!”
“……小殿下,那个人太危险了,不是适合的——”
“闭嘴!小殿下就算是想要天上的太阳,你们也该想办法去给她摘!而不是在这顶嘴!去把门打开,领人出来。”
……
背景音变得混乱起来,好像是有人在吵架。但是梦里的‘小殿下’似乎不太在乎那些争吵,她像看着一个渴望很久的玩具那样,饶有兴趣的盯着笼子里的少年。
那人也在看她。
不像是困兽看施暴者,更像是在看着某种新奇的,全新的事物。
他在看这位‘小殿下’身上所代表的,绝对的权力。
笼子被打开,几个面目模糊的人进去将少年拽出来——镣铐相撞,在地牢里发出叮叮当当的清脆声音。‘小殿下’绕着对方打转,新奇的用手指去戳对方身上翻卷的伤口。
伤口被戳到的时候会有血涌出来,少女声音里带有过于残忍的天真:“怎么血这么少啊?我看斗兽场里的人血喷出来比我都高的!”
“……小殿下,那是因为他们的头颅被拧掉了,所以才会喷出那么多的血。”
小殿下失望的‘噢’了一声。
她的目光又移到少年血污但俊朗的脸上,慕斯的视角与小殿下一致,不得不被迫直视着对方猩红色的眼瞳。
如果不是因为视角换不了,慕斯绝对不想和这双眼睛对视那么久。
她听见小殿下满意的赞叹:“这张脸受伤之后更好看,以后他脸上的伤口不许用药。”
周围的人附和,没有人敢违抗少女——即使她残暴,愚蠢,天真。
被决定了命运的少年不为所动,眼神中也并不见屈辱神色。他盯着那位小殿下,眼底蓦然掠过狂热光芒。
这就是权力的吗?
要怎样得到这样的权利?杀掉权利的拥有者,就能得到相对应的权利吗?
少年的目光侵略性强到让人无所适从。慕斯被盯得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恨不得揪着那位愚蠢‘小殿下’的领子怒吼:你在作什么死?!麻溜的把这个恐怖分子关回去啊!
还带回去?
你是真不怕半夜被他套麻袋沉海啊!!
第6章 六杯奶茶
但是慕斯的心理活动无论如何也没办法传递给那位笨蛋殿下。
等到模模糊糊的黑暗散去时,周围已经变成了华美的庭院。
院子里开放着诸多慕斯根本不认识的花草,不过从头顶棚子上垂下的植物她倒是认识:是紫藤。
四面垂下粗糙的帘子,竹席上摆放有零星水果和一些慕斯叫不出名字的点心。而那个危险的少年就躺在竹席上。
他已经不是地牢里那身落魄的模样,而是换了玄色的衣服。慕斯的历史课还没有学到类似的服装,看起来稍微有点像狩衣?她对早期衣服的认知仅限于夏季和服或者成年礼要穿的定做和服——顶多因为古代剧和动画片而稍微了解了狩衣和巫女服这样的衣服。
但更多的就完全不清楚了。
玄色的衣服衬得少年很好看,他脸上的伤口果然没有愈合,但是那些伤口显得他越发俊朗蛊人。
他猩红色眼瞳盯着慕斯,樱粉短发被养长了一些,铺在草席上。
慕斯意识到对方看的并不是自己,而是和自己共享视角的‘小殿下’。
小殿下步步走近,在少年身边蹲下来,笑嘻嘻的:“宫里好玩吗?”
少年开口,声音沙哑,连说话发音都很涩滞:“……和坛子里一样。”
小殿下伸出手,细细伶伶的手指捏着少年脖颈——脆弱的地方被人拿捏,少年浑身的肌肉都本能的绷紧,黑色符文不受控制的涌现在脸上。
他的目光好像要把小殿下给生吞活剥了,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始终没有动手。
在作死边缘大鹏展翅的小殿下乐呵乐呵笑出声:“哇!真的有咒文出现耶!那群老和尚说你是天才呢,我把你带走,他们气得连夜上奏,害我被母亲训斥。”
搭在脖子上的手移到少年脸上摩挲,小殿下垂眼,半跪在少年身边,唇角向上弯起:“那群老秃驴,真是讨厌死了。一个个说得好像你落在我手里,就要被毁掉了一样。”
“我偏不!我要把你养成最厉害的术师,然后回去把他们全部杀了,把寺庙全部烧掉,嘻嘻~”
她用最天真的语气,说着残忍的话。强烈的,睚眦必报的小心眼,在这位殿下身上显露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