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他要萧颜同他联手取谢城性命。
这是釜底抽薪。
只要谢城一死,东楚不仅立解了眼下困局,日后更是再无威胁。
同时他也承诺用自己的性命作偿。
楚煜可是东楚的中流砥柱!
看起来,这确实是一个双赢的买卖。
只是楚煜真的会信守承诺吗?到时他会真的一命换一命吗?
对此萧颜不敢笃定。
况且对于萧颜来说眼下根本也没有必要冒险。
本来江宁城破就是近在眼前的事情。
无论如何,她都会在东楚城破之后再要了谢城性命。
只是这时她脑中倏忽闪过了一个想法。
叫她不得不朝楚煜点头。
萧颜知悉了楚煜计划是声东击西,刺杀谢城。
而他要她做的,便是同他里应外合,先行将迷药加在谢城饮食里。
如此便可确保万无一失。
但当晚,萧颜去了中军大帐把事情全都如实告诉了谢城。
自然她刻意隐去了楚煜找她联手的缘由,只说是无意间发现了楚煜在收买兵士。
听言,萧僖倏地拍案而起,“被收买的是谁?”
这事实在是触及了萧僖的底线,叛国通敌绝对是罪无可恕!
“那兵士始终背对着,我实在没看清他的模样。”萧颜眉心不由地拧成一团。
听言,萧僖愠怒着眉眼朝门口去,“今日我非要把那人揪出来不可!”
话音未落,谢城一把拽住了萧僖,启开冷唇,“今晚,还是不要打草惊蛇的好。”
谢城这话不难明白,他是打算将计就计。
只是萧僖没想到谢城打算这么做。
这便等同于以自己为饵。
“可是如若如此,明日你将会很危险。”萧僖不禁担忧着目光道。
但显然,谢城对此并不以为意,他眉眼间只有倏忽闪过的一抹凌厉杀意。
直到翌日傍晚时分,营外终于来了敌军叫阵。
言语间骂得甚是难听,校尉忍无可忍出营迎战。
但其实这都是谢城此前部署好的戏码。
敌军自以为牵制住了谢城兵力,但事实上根本是请君入瓮。
就在前面战得如火如荼时,谢城昏沉着睡倒在黄花梨螺钿桌案上,手边博山炉中正燃着浓重的甘松香,淡白轻烟从镂空缠丝处飘出,馥郁缭绕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边。
就在这时,帐帘忽随风撩起。
一阵凛冽杀气袭来,兀地将轻烟打散。
凌厉银光闪过眼前,谢城倏地睁眼。
就在楚煜一瞬失神时,谢城利落着将藏在袖中的匕首深深插入了他胸膛。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间,快得根本让人来不及反应。
只听“砰”的一声,楚煜长剑落地。
好一个将计就计、请君入瓮!
从始至终萧颜要的都是他的性命。
“真遗憾,看来这场战事可以提前结束了。”谢城冷冽着启唇。
话音未落,萧僖倏地掀帘而入,“谢城,外面的人也已经全都拿下了。”
听言楚煜整个身子如大树倾颓般的猛然倒下,输了,彻底的输了。
这时,萧僖居高临下地垂眸打量着楚煜:“谢城,他、你打算如何处理?”
不由地,谢城眉眼划过一抹阴沉。
翌日清晨时,整个江宁城都沸腾了。
每个人都是极度的惊慌,就连楚澄也不例外。
原来昨晚谢城遣人趁夜将楚煜尸身悬在了江宁城门上。
黎明天东边隐约泛出淡淡的鱼肚白,将四周氤氲着的灰色烟霭映得愈加浓重,与楚煜的满身殷红形成鲜明对比,入眼实在阴怖惊悚。
谁都明白,这不仅是震慑,更是恐吓!
眼下江宁城不仅是百姓打包行囊,就连宫中太后也在预备着带皇帝西逃。
紫宸殿中一片慌乱,太监宫女进进出出,无一不在忙碌着收拾着。
“母后,又能跑到哪里呢?”
此时此刻只有楚澄无力的坐在龙榻边,颓丧的眉眼间分明透着如雾悲哀。
“您认为就眼下这个局势西解会收留我们吗?”
“母后,就算跑得多远,也是终无容身之处的。”
“但无论如何不能留在这里等死。”听言,太后威严着铿锵着同楚澄道。
谢城是什么人众所周知,他阴沉狠戾,他杀人不眨眼。
不难想见,待他入城后,必定大肆屠戮。
尤其不会放过皇族。
如今楚煜的下场便是前车之鉴!
约莫晌午时分,江宁城守将带着军印前来投诚,说是谢城兵临城下时他会打开城门。
眼下谢城尚未动一兵一卒,已然锁定了胜局。
隔着帐帘,萧颜分明听见他们约定的时间是今日傍晚。
如今战争将要尘埃落定。
不由的,萧颜心底闪过一抹凌厉。
是时候做她想做的了!
很快傍晚便至,按照计划,谢城领着神策军抵达江宁城下。
但无论如何他没想到白日里守将竟是诈降。
他这么做其实是想打谢城个措手不及。
但终究实力悬殊太大,在一场不算激烈的对战后,江宁城守军几乎是全军覆没。
入城后,萧僖骑着马来到谢城身旁,眉眼挂着疑窦,“瞧着似乎少了几个?”
听言,谢城冷眸看向底下正点数的士兵,“如何?”
话音落下,士兵来到面前如实答:“确实少了三人。”
不由地,谢城眼底闪过一抹思虑。
冷唇轻启,“还不去找?”
直到月落参横时分,萧颜才终于来到了牙城。
目光所及,眼下里里外外都仍灯火通明。
问了才知道,原来是江宁城守军跑了三人。
大军已然从暮色四合时分挨家挨户找到了现在,但却仍未找到。
倏忽地,萧颜脑中闪过了一个想法。
“侯爷眼下还在书房?”停下脚步,扭头看向身边的丫鬟。
“是的,而且侯爷和殿下晚饭都还没用。”丫鬟如实答。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楚煜这个人物,后面还会有反转。
*下面两章虐、刀,慎点!
第38章 捅刀
听言, 萧颜同连翘道:“咱们不是做了些点心带过来吗?”
不用多说,连翘瞬间会意,“奴婢这就去拿来。”
来到书房的时候, 恰听见萧僖忧虑声音。
“毕竟是训练有素的兵士,这三人如若捉不到,恐怕后患无穷。”
伴随着沉重叹息声,萧颜推门而入,“听说你们两个今日都没用晚饭, 这怎么行?”
说着来到面前, 将食盒置在黄花梨镶嵌彩贝桌案上,“多少吃些。”
此时此刻, 萧颜眉眼关切分明。
点心一盘一盘拿出, 甜香倏忽馥郁满屋, 叫人不由地垂涎三尺。
但其实只有萧颜知道这抹甜香之下掩藏着的是什么。
是见血封喉!是要命的毒药!是她凛冽的杀意!
倏忽地, 耳畔划过一抹细微却又清亮的瓦片碎裂声响, 似乎是从屋顶传来。
一时间,三人眉眼都不由地警惕起来。
谢城和萧僖不动声色着放下点心,兀自从桌案上握起刀剑。
就在这时, 突又生出“砰”的一声高响。
只见铜箭竟穿透屋顶射入。
根本还没反应过来, 另一道银光忽然闪过眼前, 将空中飞来的铜箭打落。
紧跟着一阵“噼里啪啦”声响!原来铜箭偏离方向后恰好砸向桌案, 将点心冲了满地。
就在这时, 门纱窗纱忽的浮起通透光亮, 将外面幢幢人影映得清晰。
请君入彀!
事实上谢城早料到他们有此一招, 也早在周围布下了天罗地网, 只等着三人上钩。
在外面一阵冷刃交锋的乒乓声响后,不见的三人总算被押到了谢城面前。
“狗贼!今日不能杀你!日后就算是做鬼我也不会放过!”
最后一个“你”字还没说出口, 他人已经轰然倒在了一片血泊之中。
目光所及,谢城软剑淋漓着鲜血,宛如盘着一条条艳丽毒蛇。
此时此刻他眉眼间阴沉狠戾,望着脑浆迸裂、眼珠却仍在转动的那人,他剑光倏地一闪,两团血雾在空气中散开,一对眼珠被挖了出来。
漆黑鹰眸冷冷扫过另两人,冷唇轻启,“不留活口。”
就在这时,其中一人竟兀地挣脱了押解,伸手从地上拿过长箭奋然着朝萧颜扑去。
眉眼之间仇恨分明。
若非她,东楚怎会惨败至斯?
若非她,摄政王又岂会惨死至斯?
萧颜根本还没反应过来便已被谢城矫捷地拽到了身后。
倏忽地,谢城皎若玉树的脊背落入了她眼帘。
方才眼看着点心被打碎,显然毒杀是不可能了。
却就在这时,萧颜脑中忽又生成另一个想法。
一个极大胆、极冒险的想法。
不动声色着她将手伸进了袖中。
倏忽一抹冰凉触上指尖。
萧颜眼睛死死盯着谢城,就在他软剑凌厉着刺入那人咽喉时,她在身后兀地从袖中拔出藏匿的匕首狠狠捅进他后心。
不由地,双手紧握着又拧了拧。
谢城身上一袭墨色劲装,看不出被鲜血晕染的颜色。
但艳丽而刺目的红却宛如一条条嘶嘶吐着信子的小蛇钻入了萧颜袖中。
不知为何,这时她心头猛地震颤了一下,惊惧着松开手退后了两步。
谁都没想到萧颜会这么做,一时间,四下陷入了惊愕的沉寂。
谢城回头缓缓将冰冷软剑抵上萧颜皓白脖颈。
不难看出,他鹰眸漆黑透着狠戾。
“你就这么恨我?”谢城低沉着声音咬牙切齿着问。
顿了下,萧颜笃定开口,“是。”
谢城紧拧眉心隐隐透出一抹伤痛,但声音却是极狠戾的,“信不信我现在便杀了你?”
此时此刻,萧颜分明感到脖颈上的软剑在不住轻颤着。
听言,她沿着凛冽的刃边一步步走到谢城面前极近处。
抬眼对上他鹰眸,“你会吗?”
她知道,他不忍,他不会。
事实上今日她能够心愿得偿,一直利用的不正是谢城对她的这份不忍吗?
看着眼前萧颜,谢城心底暗暗生出一声轻笑。
是啊,从始至终她对他没有过半点真心。
从前的耳鬓厮磨、从前的缱绻旖旎,其实都是她为今日做的铺垫。
倏忽地,谢城如玉山倾颓般撑着软剑双膝跪在萧颜脚边。
垂着头,一滴、一滴从他口鼻涌出的鲜血落在她莹白色玉锦绣鞋上。
仿如朵朵红梅,开在凌寒、开在冰霜,让人不由地心底一片寒。
就在这时,萧僖猝然从惊愕中回过神来。
他惊诧着张大着瞳仁来到萧颜面前:“你这是在做什么?!你疯了不成?!”
许是此刻屋中血腥味道太过浓郁,萧颜心底隐隐感到有些沉闷着难受。
眼下她只想要赶紧离开此处,到外头呼吸一口新鲜空气。
面对萧僖愤怒的质问,萧颜也只启唇漠漠然道了句:“这都是父皇的意思。”
很快谢城死讯沸沸扬扬着传开来,一时间萧颜成了江宁城百姓眼中心中的英雄。
众所周知,谢城阴沉狠戾,杀人不眨眼,谢城不死他们必定惨遭屠戮。
同时,这个消息也很快的传到了萧齐羽耳中。
龙颜大悦!朝堂上他大手一划将东楚二十城尽数赏赐给了萧颜。
事实上在南萧,公主被分封地是极罕见的事情,更何况东楚二十城,如此大的地界。
她本该高兴的不是吗?
只是不知为何,这两日萧颜心底始终如浓雾般弥漫着的却是怅然若失。
“公主,可是还有何担心的地方?”见萧颜愁眉不展,旁边的连翘也不禁跟着忧虑着。
瞧,此时此刻窗外茑萝松开得正盛,点点滴滴入眼鲜红似血。
如何才能忘记那日鲜血染红了她鞋袜,染红了她裙边,更染红了她白皙如雪的肌肤?
还有那让她极度不舒服的浓郁血腥气味,并未随她离开屋子而消散,就算她沐浴、她换衣、她熏香,那抹血腥仍旧如影随形,始终如鬼魅般的裹挟着她。
倏忽地,感到胃部酸气一阵翻涌,萧颜“哇“的一口将方才刚吃下的白粥全呕了出来。
“公主您没事吧?”连翘眉眼惊惧着忙扶萧颜到桌边坐下,“奴婢去请医官来!”
但话音未落,萧颜倏地伸出手拽住她,郑重着眉眼道:“先去打水来,我要沐浴。”
又是沐浴!
自打那晚后公主总说自己身上有血腥的味道。
但其实哪里有呢?
也许这味道是从公主心底漫溢出来的吧,也只有公主能闻得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