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一副执拗不肯服输的样子,现在自己都没察觉到语气中带了委屈,赵昕远看着她撅着嘴问他为什么,心中有种异样的感觉,“因为我们是朋友。”
她却是低头说了句,“谢谢你。”
“这有什么。”赵昕远看她低头,“喂,你不会要哭吧。”
红了眼圈的宁清恼火地瞪着他,“谁要哭?”
“好好好,我错了。”赵昕远举手认输,看到她兜里的牛奶,“你也没吃早饭啊?”
“嗯。”带着鼻音的她哼了一声。
“吃饭团吗?”
“啊?”这距离早自习下课还有四十分钟呢。
赵昕远看她这呆样,真怀疑她刚刚的倔强是没吃早饭反应迟钝,“我饿了,要去买早饭,走了。”
宁清没想到还能这样?罚站到一半直接跑去买早饭了?看着他迈着长腿往另一侧楼梯的方向跑去,她人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已经消失在了走廊上。
到底是腿长,没几分钟,就跑了个来回,气都不带喘的,饭团到宁清手里时还有些烫。
食物的香气迅速在寒冷的热气中弥漫,同为罚站的男生们看到赵昕远都在拆三明治了,起着哄,“赵哥你怎么这么嚣张啊?”
“小声点。”
“你都吃上了,还怕什么啊?”
“滚。”
他看着宁清还握着饭团,“我帮你把风,吃吧。”
宁清不是个叛逆的人,她认为合理的规则都会遵守以避免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他却在怂恿她逾矩。
“被发现了我给你担着。”
她看了眼教室门口,没有开门的迹象,边撕包装边跟他说,“说好的,被发现了你负责。”
“好。”
站在前边的李慧看着他们,光明正大地在罚站时吃着早饭,他还拿走了她手上的塑料袋扔去了垃圾桶里。
为什么,他们什么时候成了这样的朋友?李慧以为,只有她,会是他的朋友。赵昕远有没有意识到,他对她不一般?
晚自习结束时,李慧照例跟赵昕远一同回家,她背着书包走在他旁边,“你今早为什么要帮宁清说话?”
赵昕远还在想着一道数列题,虽然做出来了,但使用的方法太繁琐了,有没有更简单的方法?
听到了这个问题,他第一反应:哪来那么多为什么?
“你不觉得夏丹太过分了点吗?”
“不觉得。”李慧快步走才能跟上他的步伐,“是她自己不回答夏丹的问题。”
“OK,那是你不觉得。”赵昕远耸耸肩,“我觉得过分,所以我们想法不一样。”
“她有必要这么彰显个性吗?早回答个忘了不就什么事都没有吗?”
“我不觉得我们有在这件事上争执的必要,没有意义。”
“为什么?”李慧很烦他一副不想跟她讨论的样子,“我们观点不一样,为什么不能讨论?”
快走到了校门口,灯光通明,分批次下晚自习,三个年级大多数走读生都选了更晚的批次,这个点正是人最多的时候,喧闹不已,校外的马路上汽车的滴滴声也不断。
赵昕远停下了脚步,“对,老师是有资格批评学生。但如果对方毫无尊重可言,她就有反抗的权利。每个人反抗的方式不一样,沉默是她的选择。况且这个规定本身就不合理,她为什么一定要遵守呢?”
李慧看着赵昕远认真的眼神,“可是夏丹这么做是为了我们好啊,高中不就是这样吗?就要珍惜一切时间去学习。早读效率低,早到十分钟给了缓冲调整状态啊。怎么就她觉得不合理呢?”
“对,我们现在讨论这个就是浪费了学习的时间。”他又继续往前走。
李慧看着他疾走的背影,他为什么对她这个态度?
“我说的有错吗?她班级排名才十名左右,不觉得成绩不好就没资格反对多加学习时间的要求吗?”她追上了他,“可能夏丹的态度确实有问题,但老师总归是为了学生成绩着想的。”
“如果物化算分数的话,她总分未必比你差。”赵昕远不想反驳她如此荒谬的逻辑,“这件事到此为止,我不想讨论了。”
他是物理课代表,偶尔一次看到了宁清的作业,那次作业特别难,他都有两道题做不出来。但宁清全对,受力分析在她那就是很简单的事,物理考试她失手了才会得A。
“你为什么要这么维护宁清?”这是他俩认识以来,赵昕远第一次这么对她说话。
“这不是维护。”赵昕远下意识否认,“这是对错问题,你也可以理解为想法不一致。”
“在说什么呢?”宁真站在车外等着两个孩子,同在一个小区,与李慧父母轮流接送,这周轮到她。儿子皱着眉头走过来,她还听到了宁清的名字。
“没什么。”赵昕远上了车。
“听你说到了宁清,她怎么了?”宁真递了酸奶和坚果给他们,正是动脑长身体的时候,每次来都会带点健康的零食当宵夜。
“阿姨也认识宁清啊。”李慧乖巧地问,上次看到了宁真和宁清站在一起,但她并不知道他们具体的关系,难道是亲戚吗?”
“对啊。”宁真发动了车子,“她是昕远外婆家那边的邻居,真巧是不是,都在一个班。”
“原来是这样啊。”
第18章
这一年开头,对宁国涛来说不太平。
年后开工,就花了几千修了车。那天是回程时,为了省过道费,没上高速。卸了货,车子也轻了,就绕路走了另一条小路。结果半路上车胎就给爆了,路过的轿车司机还给他打了喇叭提醒他,他知道爆胎了,为了保险起见,也得过了这个红绿灯再开个几百米才停下。
打电话找人来修车就等了一个多小时,从傍晚等到天黑,把轮胎换了,检查了下,把轴承也一并更换了。
蒋月还在等他回家,听到汽车到家的声音,她赶紧热了饭菜,再烧了碗番茄汤。今天五点多他就出门,到家都已经是十一点了。
这几天家里都她烧饭,婆婆胃不舒服,照例去镇上医院配了点阿莫西林,蒋月晚饭给她做了烂糊面养养胃。幸亏年后还没开始捉鸡来养,不然她一个人哪里忙得过来。
孙英是多年老胃病了,小时候饥一顿饱一顿,早年下地干农活时经常来不及吃饭,等回家早已饿过了头没了胃口,喝碗粥胃里才舒坦,哪有什么营养?所以胃不舒服她也并不当回事,吃个药休息两天就会好。过几天就准备去运点小鸡回来,村里人过了年都开始工作挣钱了,她哪里能歇着?
才修完车一个月,又出事了。
年后拖的是石子,一天他拖完货回家,拿着铁锹爬去后边清理残渣,结果刚跳下去,走了步就一脚就踩到了洋钉。谁能想到角落残渣里能有钉子,直接穿透了运动鞋,扎进了脚掌里。宁国涛疼到连喊的力气都没有,幸亏蒋月在家,她不会开车,骑了电瓶车带他去了镇上卫生院,连麻醉都没有,把钉子拔了,消完毒包扎后再打了破伤风。
这个脚,起码歇一个月。疼到躺床上歇了三天,他又闲不住了,开始动脑筋怎么赚钱了。
据内部消息说,养鸡棚那块地,明年就要拆迁。
如果这种天降好运是中彩票,中彩票是要交税的,并且税率高达20%。
宁国涛知道,好事绝对不会简单地落到自己头上,没到嘴的鸭子随时会被人抢走。要真老实地在家等拆迁款,就不知是天真还是没遭过毒打。也不是说拿不到拆迁款,就是会有很大出入。
如果有意外之财,那千万不能吝啬。先把该交的“税”给交了,阎王好见,小鬼难缠,阎王和小鬼都要打点好了。
宁国涛舍得花钱,脚伤了无法拖货,就跑去外边各种花钱请人吃饭,当孙子陪喝酒,就为了打下关系,将来拆迁时,该拿的钱一分不能少。更试图商量着,我这可是养殖户,一年养鸡能赚那么多钱,拆迁给我一次性赔付,不应该只拿这么点钱吧?我要能拿了这笔钱,少不了哥哥你的好处。
同时,养鸡棚旁有块空地,也是他家的。当初搭建鸡棚时没利用上,就干脆空着了,孙英闲着没事干还种了点菜在那。
房屋面积和空地面积的赔偿标准是不一样的,搭建一个简易的屋子算上人工成本才几千块,一间房能多赔付个两万都算赚了。
反正在家闲着也没事,宁国涛打电话让人送了砖头和水泥,再请了两个泥瓦匠来搭个屋子。就准备打个地基灌水泥,砌个水泥地,连天花板都不准备弄吊顶。不接水电,就从隔壁屋子拉根线装个电灯,再放个马桶做摆设,把这装成一个卫生间。
为了省钱,蒋月在旁边当小工,干什么都搭把手,等泥瓦匠走后还得扫垃圾。孙英在做饭,过年剩下的冻在冰箱里的肉弄一个荤菜,再从地里摘点菜炒两素菜再烧一个汤,就能打发一顿午饭,剩下的自家人当晚饭。冬天比夏天好,做工的人吃饭不用喝啤酒,少一笔开支,但也得一人一天给一包二十多块的云烟。
新的一年,全家人都为了赚钱忙活起来了。虽然辛苦,但有盼头。蒋月晚上躺在床上对宁国涛说,清清明年就考大学了,我不管你帐,大学四年的学费生活费,那么多钱,你都要准备好了。
中年夫妻,事后就开始谈茶米油盐。
宁国涛倒是志得意满,说我心里有数,况且明年拆迁了,这笔钱我们四个人都有份的。
他睡过去之前问了句,你这是安全期吧?
蒋月也困得很,说我都四十多岁的人了,睡吧。
这阵子天气好,都没停过工。连干了八天,就盖完了一间房子。
这一个多月,女儿都没有回家,说是在复习小高考。这周考完终于有个周末了,学校难得仁慈,周五中午就开始放假。宁国涛答应了女儿说去接她回家,不用坐公交折腾。
周五,阴天。
昨天就结束了小高考,班里同学早没了心思学习,囫囵吞枣地上完了半天课,第四节 课下一铃声一响,就蜂拥着冲出教室。
宁清早就收拾好了书包,一口气跑到了学校外边,爸爸的皮卡格外显眼。
她打开车门惊喜道,“奶奶,你也来了啊。”
孙英接过孙女的书包,“你爸说请我们吃饭呢。”
蒋月坐在副驾驶座上,先问了考试,“小高考感觉怎么样?”
“肯定能过,应该能拿4A吧。”宁清倒是觉得这段日子挺轻松,语数外暂时没有考试的压力,会考的四门学科考试内容又不难。
“老师还好吧?”蒋月透过后视镜看女儿的神情。
“嗯,还行。”宁清倚靠在奶奶身上,看到了座位上的包装袋,“你们去逛街的啊?”
蒋月看她这个躲避样,想回去再问她。
孙英把衣服拿了出来,在身上比对着,“你看看,这是我新买的针织衫。竟然敢开口说要一百二,我直接还到了五十,最后五十五拿下了。你觉得好看吗?”
“好看是好看,但你为什么不买个嫩点的颜色?”
孙英笑着打孙女的胳膊,“我都一把年纪了,穿嫩颜色要被人笑话的,你才需要多买几件好看的衣服呢。”
“马上天暖和了,就要穿校服了,我不要买。”
虽然校服丑到毫无审美可言,但对于每个季节就两三身衣服轮流替换的人来说,披个校服也挺好。
一家人在外面吃了饭,蒋月说还要回家喂鸡,就并未再逗留,宁国涛开了车回去。
宁清枕在了奶奶的大腿上,在皮卡有节奏的晃动中昏昏欲睡。
开到中途,宁国涛接了个电话,外放声音很大。
“哥,你赶紧回来,鸡棚那的房子被拆了。”
“什么?”宁国涛脚踩了油门往回赶,“谁干的?”
宁国梅是来养鸡棚这借推车的,到时就觉得不对劲,外面停了辆面包车。鸡棚外的大门并没有被打开,但听到了敲打声。
她赶紧开了门进去,发现声响在最里面那间屋子里,是刚建完的那间。宁国梅先进了旁边的房间,去厨房找了把菜刀握在手里,才敢出来。
那间屋子的门,也不知道她哥从哪里弄来的二手货,质量差得不行,都随着内里的动作晃动不已。
当宁国梅把门推开时,震惊了。对面的墙已经倒塌了一半,直接就能望见外面的田野。三个男人手中拿着大榔头在猛锤着,马桶已经被掉落的砖头砸了大半。原来他们不是从大门进,是穿过后边的田地,到了屋子后墙处开始砸的。
她把菜刀举在手里喝道,“你们是谁?在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