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两声,那门竟被快速撞开,没想到那几个宫女竟敢痴缠,薄朔雪怒极扬手,拍起一道水流涌向门口,力道蕴着内劲,直接将先进门的一面屏风给打破一个大洞。
屏风缓缓落下,从那洞中,露出长公主面无表情的脸。
薄朔雪:“……”
殿下??
长公主坐在一张带着四个轮子的木椅上,由一个小太监推着,面前是两个侍卫,举着一面被薄朔雪打破的屏风。
因为薄朔雪的发难,侍卫停顿了下,僵在门口。
郁灯泠直直地盯着里面,冷声道:“进。”
那两个侍卫才犹豫着慢慢挪进来,将那面屏风放在了池边。
小太监也赶紧把长公主推到了池边,就停在屏风后。
来人竟是长公主,薄朔雪心中涌起的羞窘和惊讶反倒将原本的愤怒压下去大半,张嘴数次,尴尬问道:“殿下怎会来此。”
“我要确认你有把自己洗干净。”郁灯泠不带感情地道,“你不让宫女看,我只好自己来看。”
薄朔雪:“……”
池中的水此时已经有了些凉意,可泡在里面的薄朔雪还是脸烧得通红,呼吸不畅,险些把自己给憋死。
好半晌,才终于吭出一句:“这种事,不需要殿下……殿下无权确认!”
郁灯泠挑了挑眉。
“原本我也是不需要确认的。”
“但上一回,你好端端的把自己弄脏了,我就不得不多添了这道麻烦。”
说着,郁灯泠语气还十分遗憾,似是妥协了不少。
薄朔雪揪紧衣衫,克制着自己的力道,以免自己一个冲动,催动内力把水泼到长公主身上去。
是她要看他浑身赤、裸地沐浴!
为何她还一副吃亏的口气!?
两个侍卫和太监知情知趣地退下,大门关上,又剩下薄朔雪和郁灯泠在浴室中。
这间屋子里似乎空气稀薄,薄朔雪连连深呼吸数回,才对郁灯泠道:“殿下,请你现在离开。”
“不。”郁灯泠拒绝得干脆,“灯宵宫是我做主,或许你还记得。”
言下之意便是,她想去哪里,就能去哪里。
薄朔雪感觉自己的脸快要爆炸了。
如今他身上只有薄薄的被水浸透的外衫,而长公主装束齐全,他哪怕气势再盛,也终究矮了一头,毕竟,他不可能站起来跟长公主拍案叫嚣,甚至,他连多动一下都不敢。
看清形势,薄朔雪忍耐道:“那么,请殿下,转过头去回避!”
“回避什么?”
“……殿下看着,臣如何沐浴?!”
闻言,郁灯泠不满地皱起了眉。
用指责的目光看着薄朔雪,道:“这又是你的错。”
“我?!”薄朔雪瞪大眼睛,声音都被折磨得嘶哑了。
“我原本准备齐全,十分照顾你的感受,打算把你挡得严严实实。”郁灯泠抬了抬尊手,指了下面前的屏风,“可是你把它弄破了。”
郁灯泠蹙着眉,微微歪着头,要跟薄朔雪理论:“分明是你不对,为何要我花费力气回避?”
薄朔雪:“……”
这长公主是故意的么?
故意要把他气死在浴池里?
可是她一脸“我真的很有道理”的样子!
“不要麻烦了。”郁灯泠想了想,劝他道,“没关系,你就这样洗吧。”
作者有话说:
兄弟们(这个称呼好好笑)!不写完下一章我不睡觉真的。
你们先睡!我一定在天亮之前发(握拳)
第35章 樵夫
隔着屏风上什么也挡不住的大洞, 长公主睁着炯炯双眼,盯着浴池中央的薄朔雪。
盛怒的薄小侯爷容颜更显俊色,那凌厉的骨相、被打湿的眉眼, 用风华绝代来形容也不为过。
他修长有力的指骨紧紧揪着衣襟,这般防备却越发让人想要探究衣襟之下的风景。
露出的一半锁骨上, 滑落颗颗水珠, 伴着池水晃荡时偶尔会有的轻微响声,让人浮想联翩。
那湿透的外衫紧紧贴在薄朔雪的身上,透出蓬勃肌肉起伏的弧度, 却又半遮半掩, 有些褶皱造成的阴影则更像是山谷里的幽洞, 越是看不清, 便越是让人好奇。
其实郁灯泠并非不知道,从世人的眼光看来,她有多么过分。
若是薄朔雪涵养差些,或许现在就已经被她气得倒仰,栽在浴池里倒头不起。
但郁灯泠并不怕惹怒薄朔雪,相反她甚至盼着如此,因而自然无所顾忌。
受罪的便只有薄朔雪一个, 这就好像土匪闯进了家门, 理所当然地非要主人家跳一支舞来看, 完了还嫌配乐不够美妙。
薄朔雪竭力呼吸,目光瞟到池边放着的一篓子新鲜采摘的干净花瓣, 便扬手打翻,让花瓣落在池面上, 覆盖住清透的池水。
馥郁花香被水汽一蒸, 越发浓烈。
郁灯泠双眸微睁, 合掌赞道:“原来薄小侯爷每日沐浴都要用上这许多花瓣,难怪身上自带香气。”
薄朔雪又气得一阵头昏。
他平日里当然不可能用什么花瓣沐浴,今日这还不是为了遮羞么。
怎的就变成了他日日用花瓣……等等,他自带香气?
这殿下是什么时候觉得他很好闻?
薄朔雪的脸愈发烧红,匆匆挪到池子的另一边,抓起干净衣裳。
有殿下在旁侧,他自然不可能还慢慢悠悠地仔细穿戴,只求别露出什么不该显露的东西才好。
薄朔雪抿紧唇,微微偏头,看了身后一眼。
长公主还在好整以暇地看着这边,眼睛眨也不眨一下。
果然,不愧是心中只剩色/欲的人。
薄朔雪无声冷哼,伸手在水面上猛地一拍,池水受力登时扬起几尺高,形成一道水幕,再哗啦啦地坠落溅射下来,挡住了郁灯泠的视线。
短短的一刹那,薄朔雪已然飞速跃上池边,穿起长裤,将新衣外袍披在肩上,“唰”的一声拉好系带。
确认浑身上下被包裹无虞,薄朔雪才冷着脸,悠然转身。
还好他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
薄朔雪心中暗暗擦汗感叹有惊无险,面上却十分高冷,垂着眼觑着郁灯泠。
“殿下满意了么。”
郁灯泠点点头,心中的确有几分愉悦。
“满意,你方才的水花表演很不错。”
薄朔雪额头上差点绷出青筋。
那不是表演!
郁灯泠不在意地摆摆手,对薄朔雪道:“过来,推这个椅子。回衣香园。”
薄朔雪深吸一口气,心不甘情不愿地缓慢挪过去,握紧了椅子的扶手。
他眼眸深沉,嗓音沉沉。
“殿下,臣今日的态度,应当已经能让殿下明白,臣并不想与殿下作对,能配合之事,臣都会竭力配合,请殿下也不要为难臣。”
他的确是在掏心掏肺与这殿下商量。
若是郁灯泠还有一丝为人的良知,她就会体谅,会将心比心,至少不再忍心那么折腾薄朔雪。
可惜,郁灯泠没有。
她手指抵着下颌,目光漠然,淡淡道:“薄小侯爷,你想错了,我既然心喜于你,怎会为难你。你怎么不想想,是你配合得还不够。”
薄朔雪手攥得更加用力,手背上隐约可见鼓动的青筋。
有那么一瞬间,他真想顺着这个轮子把长公主扬进池子里去。
但终究,薄朔雪还是克制住了这个念头,推着长公主回了衣香园。
天无绝人之路,他定然还能想出别的办法。
进了卧房,宫人尽皆退下。
薄朔雪抿抿唇,刚要说话,却觉腰上一凉。
一只软绵绵的手搭在了他的腰际,似乎还捏了两下。
薄朔雪没防备,这两下叫他腰眼发软,登时有些站不住,坐倒在床榻上。
他颇有些惊恐地回头,看向身后突然偷袭的长公主。
现在就开始动手动脚?
就这样开始了?
郁灯泠用力推了他一把,见他坐到了榻上,才有些放心。
“想跪也到床上去跪。”郁灯泠有些嫌弃地开口。
上一回,薄朔雪突然就跪在脏兮兮的地上,这一回不能再发生那种事。
薄朔雪不由得想象了下他身着寝衣、沉默不语跪在长公主床上的情景。
登时有些四肢发麻。
他立刻摆好坐姿,竭力坐得威武端正,冷静道:“殿下,我不能侍寝,请你再三考虑。”
郁灯泠瞥了眼他。
“考虑?考虑什么,换个人来么?”
薄朔雪脸色变了变:“殿下,须得克制守礼,不能如此耽于……肤浅欲/望。”
郁灯泠也爬到床上来。
“我不克制。”她斜眼看着薄朔雪,“你还有什么借口?”
“……”
薄朔雪沉默了漫长的时间。
终于小声快速开口道:“我不会。”
郁灯泠没听明白:“什么?”
薄朔雪今夜的脸红了又紫,青了又白,这会儿已经是有些麻木了,也顾不得脸面,飞速地又重复了一遍:“我不知道如何侍寝,所以我,我不能。”
郁灯泠颇为震惊,奇异地看着他。
迎着这般目光,薄朔雪心中更是羞窘,死死咬住腮肉,强撑着一声不吭。
十三岁后,他就如所有男子一样,有正常反应,但并不频繁。
因为他的心思不在于此,偶尔精力勃发,他更愿意去夜跑数里,还能强身健体。
且薄朔雪并不爱与人扎堆,对那些男子之间常围在一起暗暗流传的绘本、小人书自然也就不感兴趣,没有仔细研读过,也不觉得有这个必要。
毕竟新婚之夜前,他定会将所有该学的都记进脑子里,这个对他而言易如反掌,实在是不需要在有婚约之前就浪费时间去做这些事。
但薄朔雪怎么也没想到,有一日,他还需要当着长公主的面,解释自己对此一窍不通。
长公主眼神中的奇异和惊讶,像一根根绵绵细针,扎在薄朔雪的心上。
怎么连这都不会。
是新的借口而已吧?郁灯泠想了想道:“我教你。”
“你、你教我……”薄朔雪茫然地跟着重复,眼神都涣散了。
郁灯泠心道,这有何难。
侍寝无非就是使人心情愉悦地入睡,更何况,薄朔雪在这一方面还有过成功的经验。
郁灯泠回想了一下,那一回晒着太阳打盹的感受。
她闭上眼睛,对薄朔雪道:“你现在开始说话,不要停。”
“……什么不要停?”薄朔雪忍不住问出声。
怎么是从聊天开始的。
跟他想象的有些不一样。
郁灯泠已经闭上了双眼,并不搭理他。
她下达的只是“让他说话”的命令,至于他说了什么内容,郁灯泠并不关心。
可惜,薄朔雪惊讶迷茫之下,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如何理解长公主的这个命令。
是要他说点好听的?
听说这样能事前增加情/趣。
但他是打死也说不出口的!
薄朔雪脸色黑沉无比。
郁灯泠半晌听不到那把催眠的声音,终于有些不耐,提示道:“拿折子过来,念。”
这、这是什么癖好。
薄朔雪咽了咽喉结,犹豫一会儿,当真伸手拿过一本奏章,平声平调念了起来。
可是,不对。
声音还是那把声音,可是感觉就是不对。
那种暖暖的、软绵绵的,能把人包围起来的感觉,不见了。
郁灯泠忍耐了一会儿,出声打断他。
“别念了。”
薄朔雪神经顿时紧绷。
“随便说点什么。说你想说的。”
郁灯泠靠着枕头吩咐道。
薄朔雪顿了许久,渐渐有些明白过来了。
长公主这样的要求,他之前也听到过。
在树下,长公主叫他说话,过了没多久,就在他说话的声音中睡去。
当时,薄朔雪只以为长公主是任性、不尊重别人。
现在长公主重提此事,莫非,是要用他说话的声音来助眠?
难道这就是长公主所说的“侍寝”。
薄朔雪觉得自己这般猜测很荒唐,也很天真。
但是仔细想想,却又很符合长公主的作风。
长公主既然需要旁人带着她吃饭,那么,要旁人带着她睡觉,也不是不可以理解。
薄朔雪暗自屏息,决定试试也并无不妥。
于是,迅速在脑海中搜刮了一个奇闻异事。
说的是一个上山砍柴的贫苦樵夫,为避雨走进一个山洞内,再从另一端出来时,却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十年之后。
十年之后的樵夫已经有贤妻聪子,日子过得十分饱足。
樵夫大喜过望,在十年后的自己家中快快活活过了许多时日,与妻子孩儿感情日渐融洽,每天都充满了干劲。
就连妻子也常常夸他,说他变得能干许多,与平日很不一样。
樵夫大惊,害怕被认出他是外界来的人,便不动声色追问,平时的他是如何模样。
妻子道,他平日总是愁眉苦脸,唉声叹气,埋怨他自己不够厉害,射不到更强壮的鹿,只能捉些野兔充饥,以后要是连野兔都猎不到了,该怎么办呢。
樵夫闻言,立刻反驳道:我原本连捉野兔都不能百发百中,下定决心勤学苦练,如今顿顿桌上有肉,怎么还不知足,还在担心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