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刚才自己睡着睡着被什么软黏刺滑的物体舔醒,又对上那样一双绿的放光的眼睛时,心脏真的是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方剂木然地抬头看楼上,边走边问,也没打算要什么回答:“书房有沙发是吧?”
这一夜太过折腾,一直等待陆匀回家的两人睡到日上三竿也没听到有开门声,倒是听见窗外有大喇叭的声音:“全体居民,下楼做核酸了。全体居民,下楼做核酸了。”
陆匀家在26楼,这个高度基本听不到楼下的声音。
陆小时好奇地拉开窗帘把脸贴在窗户上往外看,才发现是无人机边飞边放录音,看着还挺高端。
她走出主卧,同一时间,书房的门也打开,方剂的白衬衣丝毫没有褶皱,但是……好像有些浮毛?
陆小时凑近了看,从他袖子上捻起一根黑毛:“猫毛。”
又捻起一根:“好多。”
眼瞅着,方剂的帅脸上露出崩溃的神情。他转身回书房,找胶带去了。
话分两头,方剂研究怎么除猫毛的时候,陆小时坐在饭厅的餐桌前跟同样一夜没休息好的陆匀视频。
陆匀顶着熊猫眼怒骂胖大哥下手歹毒,陆小时打断他的喋喋不休,再次确认:“所以,你这几天都回不来?”
“是的,隧道关闭了,江左江右现在就是牛郎织女,只能远观不能相见。”陆匀蹲在酒店房间里,啃着肉包子跟陆小时解释,“我回不去,你俩关个四天,从江右上高架,直接叫个车回家吧。”
陆小时文明地对着陆匀骂骂咧咧了一通,最后也只能接受这个事实,反正她一早就知道自己得在这里待四天了,只是没想到陆匀不在,要她跟方剂单独相处那么久,着实尴尬。
“对了,你每天早晚要给李逵铲屎喂饭。”
“李逵?”陆小时左右张望,在墙角看到了那只藏在猫盒里的小黑猫,“这名字,还真是别致。”
“冰箱里还有些我不爱吃的东西,听说外卖也停了,你们凑合吃点吧,活不下去的话就报警,警察叔叔会管饭的。”陆匀很有经验地建议道。
陆小时再次文明地感谢了他一番,挂断视频。
她上楼,敲书房的门。
“请进。”陆小时才发现方剂的声音还挺好听。
她推开门,倚着门口站着:“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听哪个?”
“坏消息。”
“陆匀回不来,江左江右不互通,我们要在这封四天,也去不了高铁站,想回家需要约个车。”
方剂点头:“我可以让助理开车来接,也可以送你一程。好消息呢?”
“好消息是那只猫叫李逵。”
方剂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不解地问:“这算什么好消息?”
“不好笑吗?”陆小时挠头,“果然我的段子还是很冷,没事了,你继续。”
继续猫毛清理大业。
方剂已经把家里仅有的那卷胶带用完了,可是除了衣服上、沙发上,这个家里四处都飘着、藏着那只黑猫的黑毛。
于是陆小时就看见方剂把保鲜袋撕成一片片的,放在掌心搓半天,再在嘴边呵一口气,然后小心地贴在各种有毛的边边角角进行吸附。
彷佛某种神秘的作法仪式,他的表情认真又虔诚。
“李逵,刚铲完你怎么又拉啊?”陆小时坐在书房托腮看着一道黑影鬼鬼祟祟地顺着楼梯爬到厕所里。
没一会儿就听见了猫咪刨沙埋屎的声音。
方剂把他目之所及的最后一片猫毛处理干净,长呼一口气。
这口气还没呼完,刚拉完屎出来的李逵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忽然开始疯狂跑酷。
不仅横冲直撞,甚至开始飞檐走壁。也不怕这两个闯入自家的陌生人了,居然胆大包天的跳上桌子,飞向沙发,踩在方剂肩上——到这里的时候脚一滑,踩到方剂胸口了;然后挣扎着又跑下楼。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方剂看着胸口那坨灰色的脚印,似乎闻到了什么奇异的味道。
他心如死灰地抽了张纸巾,在自己胸口用力擦了几下。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灰色脚印里掺杂的褐色斑点被他涂抹开来变成两道褐色的线,按照正常逻辑推理,那应该是猫屎渣渣。
陆小时是专业的脱口秀演员,一般不笑场,除非忍不住。
就在她憋笑憋得肚子疼的时候,楼下有人敲门。
她纳闷,犹豫要不要开门的时候,门外的人又敲了两下:“开下门,警察!”
作者有话说:
开始总是分分钟都妙不可言,谁能猜到最后想互相挠脸~
第3章 、第1天(下)
陆小时感觉自己这两天见警察的次数比她这二十几年都要频繁,磨蹭着开了门,想着自己的小表弟又干什么违法乱纪的事了。
结果是来做人口登记的。
警察叔叔穿着白色防护服,脸上的面罩起了一层雾珠,他拿出张印着二维码的纸给陆小时让她扫一下填写详细信息,顺便简单询问登记。
“你是业主还是租客?”
陆小时老老实实回答:“我来做客的。”
“好的,租客。”警察又问,“几个人住?”
“俩人。”陆小时说话的时候方剂也下楼了,和警察对视了一眼。
警察手下飞快的勾画着,“夫妻还是情侣?”
陆小时想说“刚认识”,怕警察觉得他们很奇怪,随口道,“朋友。”
“好的。”警察已经把档案夹合上了,叮嘱道,“让你男朋友也扫码填信息啊,最近几天不要出门,核酸要参加的。”
陆小时频频点头,关了门把纸条递给方剂,“人口登记。”
两个人坐在饭堂里填写详细信息的时候,总感觉哪里不对劲,他们明明只是“路过”,怎么就要填“常住”了。
方剂填到一半先停下来,“这个不填会怎么样?”
“没说。”陆小时也停下来,“那我们不填了?”
方剂点头。
此刻两个单纯的年轻人没想到几天后,他们会因为这个决定干一架。
现在他们只觉得无聊,还有点饿。
外卖软件显示附近所有的吃食都暂停营业了,陆小时自觉自己算半个主人,拉开冰箱门寻找一些可以做饭的东西。
一根菜叶子也没有。
冰箱里只有蛋白能量棒、脱脂牛奶、苏打水和一些装着花花绿绿液体的玻璃瓶,还有两盒蚕丝面膜。
陆小时把能吃的蛋白棒和牛奶拿出来摆了摆盘,招待方剂吃早午餐。
方剂刚去清洗了他衬衣上那块猫脚印,并且用吹风机吹干了,现在又是个一尘不染的样子。他跟陆小时道谢,慢条斯理地咀嚼那根噎人的蛋白棒,吃相优雅。
陆小时觉得自己运气不错,就算关禁闭也是跟个赏心悦目的男人呆一起。
她盯着帅哥看,喝完牛奶还下意识地舔了舔嘴角。只见帅哥眉头一皱,直直地看向她。陆小时心里一咯噔,帅哥好像不喜欢被看?
方剂:“你觉不觉得这牛奶味道有点怪。”
陆小时:“这个是脱脂的,比较寡淡吧?”
“不是。”方剂从料理台上拿起瓶子看了看,算了下保质期,到昨晚九点过期,“过期食物不能吃。”
说着他就把剩下的半瓶牛奶倒进水池里。
陆小时没吃饱,正想着续一杯呢,看他都不商量一下就把牛奶倒了,有些不高兴,“保质期只是最佳赏味期,过期一点点不要紧的。”
“这种短保的食品还是慎重点好。”方剂说着,把自己剩下的那半杯也倒掉,又翻看了一下蛋白棒的包装纸,“这个也马上要过期了。”
陆小时赶紧往嘴里塞了半根:“那我趁它还没反应自己坏了之前把它吃掉。”
方剂有些嫌弃,把自己面前的盘子推给陆小时,拿起手机去阳台打电话。陆小时不客气地把他那根蛋白棒也吃了——她特意照顾客人,给他的是草莓味的。
吃完了收拾桌子,方剂也回来了,跟她说:“我有个朋友搞物流的,看他能不能从江左采购一些食物,想办法闪递过来。”
“对哦,我怎么没想到,你真聪明。”陆小时给方剂点了个赞。
不知道是不是陆小时看错了,她好像看到方剂露出个得意的微笑,虽然幅度很小。
呵,男人,果然很好哄。
尽管已经睡了一上午,午后的阳光照进厅里的时候还是让人觉得懒洋洋的。陆小时伸了个懒腰,跟方剂说:“我再去睡一会儿哦,我平时也挺宅的,喜欢在家睡觉,这四天我就当放假了。”
“好的,我会注意不发出声音打扰你。”
瞧瞧,多有分寸一男的。
她在闺蜜群里说:“其实我不介意他来卧室和我一起午睡~”
闺蜜晓晓:“干啥啥不行,嘴炮第一名。”
这话冤枉陆小时了,她原来也觉得自己说话挺牛掰的,结果观众说她不好笑,搞得她现在失业下岗。
闺蜜冬冬:“嘴什么?什么炮?怎么一早上没联系,你们就进展到这样了?”
闺蜜西西:“不要教坏6小时。【叉出去表情包】”
午后阳光正好,室内温度正好,陆匀床铺软硬度也正好,一切都是刚刚好。
陆小时丝毫没有被封在别人家的焦躁感,这大概也要得益于她刚刚辞掉工作,无事一身轻。
傍晚,她坐在飘窗上,倚靠着大抱枕,读一本从陆匀床底下摸出来的落灰的朱生豪情书集,她猜测陆匀这家伙是抄这上面的文字哄女朋友呢。
书上还有圆珠笔勾画的痕迹:“我想做诗,写雨,写夜的相思,写你,写不出。”
陆小时只是读着,就忍不住满脸笑意了,看别人谈恋爱真好!
还沉浸在朱氏情话里,方剂在门外敲了敲门:“小时,醒了吗?”
同处一个屋檐下,总叫“先生”“小姐”的未免太奇怪,方剂知道陆小时的艺名是“六小时”以后就叫她小时了,陆小时叫他大剂或者小剂都很怪,于是干脆连名带姓的喊他“方剂”。
方剂问她醒了没,她跳下飘窗去开门。
“我朋友送的东西到了,我刚下楼去拿了回来,吃晚饭吧?”
“好耶!”陆小时喜欢这种吃吃睡睡又吃吃的节奏。
方剂的朋友确实采购到食物了,可是跨江大桥和隧道完全封闭,他也没办法把东西送过江来。于是朋友又找了江右的朋友,从一个进口超市的仓库那里搞了些东西,找闪递员同区配送。超市早就被扫荡的差不多了,朋友的朋友也只弄到了一点半成品食物和一瓶洋酒。
这个过程太过曲折,方剂没跟陆小时说。
他把袋子里的千层面和沙拉盒翻出来,对着包装后面的烹饪方式研究了五分钟,然后豁然开朗地把东西推到陆小时面前:“我不太擅长做饭。”
“没问题,交给我!”人家都把吃的搞来了,陆小时很识相地承担起厨娘的工作,顺便把剩下的食物分装进了冰箱,“感觉吃个两三天不成问题,闪递挺靠谱,后面缺东西继续找小哥就好啦。”
方剂觉得肉疼了一下,没告诉陆小时这个闪递小哥要了六百的跑腿费。
方剂话少,吃饭的时候更是沉默。其他时间陆小时跟他各居一室,现在对坐着还不说话就有点奇怪。
陆小时跟他说起自己名字的来历:“你猜我为什么叫陆小时。”
方剂说话的时候会先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叉子也放下,“我猜因为你爸姓陆?”
“哈哈哈哈猜错了。”陆小时挑眉,“我妈姓陆,我跟我妈姓,我妈说生我的时候用了六个小时,所以就给我起了这个名字。”
“还真是……很特别。”
“轮到你了。”陆小时发问,“你为什么叫方剂?”
方剂感觉现场彷佛小学生开学典礼,一个个上台介绍自己。他的名字是爷爷起的,爷爷是个老中医,方剂是药方的意思。
陆小时听了他名字的来历,很兴奋地跟他说:“那咱俩这名字还挺有缘啊,你看我这名字是产程,你的名字是药方,病名为我,药名为你,绝了。”
方剂觉得她脑回路曲曲绕绕挺新奇,笑了笑,“是。”
吃完了,方剂主动把垃圾收拾好,垃圾袋系好口放到门外。
陆小时已经从陆匀的衣柜里找了一套白短袖黑长裤出来了,她不见外地跟方剂说:“你洗个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