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恺看着他,欲言又止。
发完饮品的谢宗奇走过来,低声提醒,“岸哥今天心情不好。”
何恺看他。
谢宗奇说,“就刚刚那会儿,我俩进来,碰上邱恒那大傻逼在那和一个妞儿亲热,俩人跟他妈嗑.药了似的,衣服都撸上去了,岸哥看到直接让他俩滚,见他一发火,老秦也赶忙把别的妹子都送走,路上没过来的也不让来了。”
正因为这,聚会才变得如此冷清。
但大家“敢怒不敢言”。
终究身家地位比不过祁岸,没人敢得罪。
而这场冠冕堂皇的聚会,也是暗地里的拉帮结.派,要不是何恺和谢宗奇在中间牵线,有些人就算铆足力气,也巴结不到祁岸。
谢宗奇好言相劝,“别放心上,岸哥这脾气你知道,他眼里容不得沙子——”
听到两人说话,另一个男生也凑过来,揽上何恺的肩膀,“可不嘛,咱哥几个在一起照样开心,而且过段时间你生日,到时候你是寿星,你想怎么办都随你,别说点妞儿了,就算点炮.仗我都支持你!”
牛逼吹得有点大。
祁岸似乎听到,丢飞镖的手一顿,目光朝几人意味不明地撇来,看似蜻蜓点水地一落。
何恺被看得心里莫名发毛。
一时暴躁上头,他甩开男生的手,“点个屁,老子有女朋友!”
话音落下。
何恺转身就走,留下两个男生面面相觑。
那边却收回漫不经心的目光,抛出的飞镖在空中划出一道浅弧,“咚”一声,再度正中靶心。
-
宋枝蒽回宿舍时天已完全黑透。
她住的是混寝四人间。
四个人来自不同专业,但相处得都不错。
见她回来,苏黎曼八卦打趣,“我亲爱的仙女蒽,你家何恺这是终于舍得放你回来了?”
宋枝蒽笑笑,走到桌前把包里的水果拿出来,个个饱满诱人。
逐个分到她们桌上,到舍友林洋时,宋枝蒽敲了敲她的床位。
打游戏的林洋匆忙接过,说了声谢谢后赶忙投身战斗。
在卫生间的蔡暄冒出半个头,“找到何恺了?”
宋枝蒽摇头,“去的不巧,他不在。”
蔡暄蹙眉,“感冒都不在家,这人也太不靠谱了吧。”
宋枝蒽打开电脑,“随他吧。”
话说得潇潇洒洒。
仿佛并不在意。
蔡暄是真看不透她,也没法说什么,只能任由她去。
宋枝蒽却身体力行地证明她并不是说气话。
熄灯前两个小时,她心无旁骛地赶完兼职翻译稿,随后洗了澡,吹干头发,上床睡觉。
只是这一觉并不安生,梦里畴昔种种,逼近凌晨才彻底沉睡。
殊不知床下的手机闪了好久,还是苏黎曼第二天早上告诉她,说她昨晚何恺给她一直打电话,手机闪得她睡不着。
“后来我实在受不了,就替你接了,你别介意哈。”
宋枝蒽愣了愣,第一时间说抱歉。
“没事啦。”
苏黎曼用娇软的南方腔调道,“倒是何恺,你快给他回个消息吧,感觉他都要急死了。”
“……”
纤长的睫垂下。
宋枝蒽点开微信,看到何恺昨晚发来的唯一一条信息——【你来之前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依旧是那趾高气昂的少爷口吻。
急吗?
她怎么不觉得。
宋枝蒽不露声色地熄灭手机,一上午都没给何恺回复。
大三日语系课格外多。
上午两节选修,下午还有两节很重要的专业大课。
和她比起来,经管系的蔡暄尤为自在,在宋枝蒽熬第二节 大课时,她就已经回了宿舍享受生活。
下课后,宋枝蒽对她发来的“吃薯片看pad”的照片回了句:【阶级敌人】
蔡暄:【阶级敌人今晚请你吃西餐,去不去】
蔡暄:【我们系联谊,正好帮你找个新男人】
蔡暄:【别说我不爱你哈,你的钱我帮你A了】
宋枝蒽随着人流往外走,回复:【不了,我晚上有事】
蔡暄:【?你不会这么快就和渣男和好了吧!】
宋枝蒽指尖顿了下。
实话实说:【今晚我要给烧烤店帮工】
舅舅和舅妈的烧烤店是小本生意,没雇人帮忙,一临近周末客人多时,宋枝蒽就会过去,偶尔还会给舍友们带回一些烤串和小龙虾。
早些时候,也有男生为了追宋枝蒽专门过去捧场。
但后来得知她名花有主就放弃了。
不想麻烦舅舅舅妈。
宋枝蒽在学校吃过晚饭才伴着绯色晚霞前往烧烤店。
这晚生意不错,一桌又一桌的客人把小小的门市房填得满满当当,刚修缮好的户外座位也上了两桌,屋里屋外都是香味四溢的人间烟火气。
舅妈忙不过来,让宋枝蒽负责点菜和收银。
正是两人交接的功夫,一辆灰黑色烤漆,招摇又风骚的跑车停在小店门口,卷起一缕飞扬尘土。
或许这辆车的身价和这家店太不匹配,不管是店内还是店外的客人,都不约而同朝车望去。
夜色中,泛着冷光的车窗降下,清琢净白的长手夹着一点猩红,骨节分明性感,随意搭在窗沿。
白雾袅袅飘散。
随后车门打开,几个男生下来。
有人感叹了句,“我操,开着阿斯顿马丁来这儿吃饭!假的吧!”
说是这么说。
他人露出的表情却是实打实的羡慕嫉妒。
舅妈发现情况立马过去招呼,“来来来,里边儿请!”
理着小票的宋枝蒽就在这时停下动作,朝门口望去,原本空茫的目光,也在下一瞬倏然聚焦。
视线所及之处,男生曲着长腿,从驾驶位迈下,一身黑T长裤短靴,肩宽腿长,修拔高挺,戴着乌银手环的那只手攥着一串车钥匙和一盒烟。
还是那张冷冽又玩世不恭的俊脸,倨傲慵懒的身段。
就像蔡暄形容的那样——
长相明明精致到女生都自叹不如,气质却是浑然天成的痞man不驯。
宋枝蒽:“……”
心头紧绷成一块顽石,怎么都没想到,北川这么大,她会在这里见到祁岸。
然惊讶还未过去,以祁岸为首的几人就在舅妈安排下,坐在门口左边的露天餐桌。
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祁岸落座的位置,刚好正对收银台。
闪烁的霓虹串灯下。
他食指夹着生烟,翘腿靠坐在椅子上,漫不经心地拿着简陋菜单来看。
几个男生瓜分走他烟盒里剩下的,没几秒,餐桌就变得烟熏火燎。
不知谁说了什么,几人哈哈笑起来,祁岸也在烟雾后浅勾起一边嘴角,露出一个不走心的笑。
就这会儿,周旋于两桌客人间的舅妈朝店里喊了声,“枝蒽啊,过来帮我点下餐!”
女人声音嘹亮,咬字清晰。
像一个声控开关,倏然将某种无形牵扯变得昭然。
祁岸闻言一顿,于烟雾缭绕中缓缓撩起眼。
幽邃的视线穿过光影与月色的层层屏障,就这么不经意与宋枝蒽撞了个满怀。
“……”宋枝蒽心悸了下。
匆匆于他锐利的长眸中败下阵来,拿起桌上的点菜本和笔。
那道目光却似乎一直跟着她,直到她走到桌前。
“麻烦点一下单。”
顺着软糯的声嗓,几个男生看到宋枝蒽的脸,顿时满眼惊艳,有人甚至开口夸赞,“我靠,美女啊。”
宋枝蒽唇角略绷。
“别特么废话。”
祁岸就在这时懒懒开腔,把菜单朝桌上一扔,几分不耐地往后一靠,“想吃什么,快点。”
一声命令如同圣旨。
几人这才正经起来,挨个点菜,最后才轮到祁岸。
宋枝蒽停下笔尖,不自觉窥伺着他。
祁岸半垂眼帘,专心看着菜单,几秒后才淡薄开腔,“一斤金汤小龙虾,一份烤鱿鱼。”
宋枝蒽在纸上记下。
之后又把菜单从头到尾念了遍,确定没记错后,才道出公式化台词,“几位有忌口么。”
她的声音有种轻而不确定的甜。
夜色下的瞳眸也仿佛润了一层水,清凌凌地动人。
几个男生看得心花怒放,都乐呵呵地摇头说没有。
于是宋枝蒽征询的目光转向祁岸,喉咙下意识溢出字眼,“那……”
灵活修白的长手摆弄着银质打火机,在桌上一下下地磕。
祁岸眼神轻轻一瞟,落在宋枝蒽白桃似的脸上,又深如一汪不见底的潭,将她牢牢锁在其中。
下一秒,他浓眉轻挑,磁沉声线荡出几分不苟,和拖腔拿调的质问——
“我有没有忌口,你不是都知道?”
作者有话说:
没什么可说的那就求评论求收藏!!!!!
第三章
反问句的语气,如情人低语般咬字,被他念得酥酥麻麻。
那感觉,仿佛两人是有过前尘往事的旧情侣,忽尔重逢,免不了有一方故意刁难。
也确实没想过祁岸会说这话,宋枝蒽怔住。
除她以外的几个人,亦不约而同地噤了声。
不大的方寸之地,各色目光在二人脸上来回暧昧逡巡,好似在等百年难得一遇的好戏,然而始作俑者,却肆无忌惮地把视线定格在宋枝蒽脸上。
不知是被头顶串灯映射,还是被他这话招惹,宋枝蒽面色透出一抹不自然的酡红。
但她也不是任人宰割的性格。
略垂下眼,葱白指尖按下圆珠笔,咔哒一声。
宋枝蒽做出认真记录的模样,平声静气地答,“时间太久,不记得了。”
没什么情绪却又拒绝的口吻。
好似佐证两人不一般的“关系”。
看热闹的其他人顿时摆出一副“吃瓜状”,那心照不宣的小眼神儿,就差开始起哄。
祁岸却不急着说话,耐人寻味地淡勾着唇,不紧不慢地拿起打火机。
咔哒一声响。
嘴里衔着的烟被点燃。
微微仰头,脖颈连着锋锐喉结的线条一起拉长,冲上吐了口青烟白雾。
靡靡不清间,祁岸长眸半眯,略沙的磁嗓耐心宽容,“不要洋葱和香菜。”
的确是和几年前一样的“雷区”。
宋枝蒽轻抿唇,在本上写下这行字。
最后一笔落下,她抬起眸,目光独独掠过祁岸,对其他人礼貌说了声稍等,便转身离开。
殊不知那群男生的八卦之魂早已按捺不住,她还没走到店门口,就有人“操”了声,嬉皮笑脸地问,“啥关系啊岸哥,你有啥忌口人都知道?”
“可不是吗,还不快跟我们说说。”
听到这话。
宋枝蒽脚步不由一慢。
本以为当事人会借此开上不着调的玩笑,不想祁岸再开口时,音色早已没有几秒前的故意和顽劣,只漫不经心地哼笑了声,“没什么好说的。”
语气掺杂些许冷淡和索然。
顿了顿,他弹断半截烟灰,“哥们儿的女朋友。”
字句里是明显的降调。
几乎一出口,男生们的猜疑便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声声望洋兴叹“啊”,“这样啊”,“没意思”。
再后来,宋枝蒽什么也听不到。
她扯下那张点菜单,脚步轻飘地送往后厨。
好似有关那桌的一切,都随着她的远离渐隐在市井喧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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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岸这顿烧烤一直吃到晚上十点。
这个时段,小店的客流量依旧高居不下。
客人一桌桌的落座,宋枝蒽有些忙不过来,以至于他们什么时候结的账,她都不知道。
只是忽然瞥见原本停着昂贵跑车的位置,不知何时换了一辆简陋轿车。
下意识朝街道两边望去。
不算繁华的街道浸在墨黑夜色里,偶尔几辆车影零星掠过,却没有任何关于那辆跑车的蛛丝马迹。
祁岸没和她打任何招呼就走了。
仿佛在用行动证明,这场骤不及防的相见,就真的只是一场单纯的邂逅偶遇。
默默收回视线。
宋枝蒽把眼前这桌菜点完。
差不多十二点,营业结束。
舅舅把烧烤店关了,一个人收拾后厨。
舅妈杨春芝则忙着算账,一面跟宋枝蒽说,“枝蒽啊,今晚回家住,我给你留了排骨玉米汤,是你外婆起早去市场买的鲜玉米排骨炖的,可好喝了。”
宋枝蒽整理收银台上的杂物,“就知道她病一好又要折腾。”
“老太太嘛,岁数大了闲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