耐着性子来到毓庆宫,八爷才知,一向看他和老九老十不顺眼的太子爷,今儿个竟然要做东,在毓庆宫为老九设宴,要四爷和八爷帮着他准备。
毕竟九爷的银子,帮他们俩卸下了连日的压力。
八爷想推,但太子有备而来,不容他替九爷拒绝,且说明他中午一得到消息,就已经开始准备晚宴,且已经向康熙爷请示过,这会儿收到帖子的兄弟们估摸着差不多都该到了。
说是毓庆宫设宴,但毓庆宫狭长又挤巴,前边太子办公后边女眷起居,不合适。很久以前康熙爷专门在毓庆宫南边,箭亭东边专门划了一片共五间屋子和一片小空地给太子用。此次设宴便在此处,正好离御膳房也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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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爷的皇子们,已经很久没像今日这般齐聚。
太子主位,接下来是封了直郡王的大爷。然后是同样封了郡王但因在老十三额娘丧期剃发,被降为贝勒的三爷。
接着是已经当了几年贝勒的四爷、五爷、七爷、八爷。这几人中八爷比较特殊。他是和前面几个哥哥一块儿被封爵,但康熙说他年纪比哥哥们小太多,暂居宫中,等着和老九老十等人再一块搬出宫去分府单住。所以,他至今还住在九爷隔壁的乾东头所。
接下来是上次封爵时因小两岁且正和康熙爷闹别扭,没赶上的光头阿哥九爷。再次位置则是十爷、十二爷、十三爷和十四爷。
这样的场景,只有在太子尚年轻,大阿哥也还没封爵时,才会出现。那时候太子端着好哥哥好兄弟的架子,年年都会亲自下帖子请皇兄弟们过来聚一聚。等到康熙爷封了几个较年长的皇子后,皇子们野心也渐渐大起来后,太子便不再如此。
今儿个发生献银子这样的大事,太子被太子妃劝了两回,琢磨着趁机好好往上抬抬九爷。用的是“九弟纯孝,皇阿玛甚是赞许,孤深感钦佩”的引子。
太子这回准备做的足,连今年才十一岁的十五阿哥、九岁的十六个、七岁的十七阿哥都请来了。
下午的手,太子亲自到康熙爷那边郑重请示,康熙爷沉思片刻便点头应允,甚至对李德全吩咐:“让御膳房给加几道新鲜菜,不许几个年幼的饮酒。”
太子的帖子,直郡王实则不想应。但听来人说今日发生了那样的大事,早早从城西大营赶回来看好戏。其余皇子中,有不太乐意来的也都没忍住。
看起来兄友弟恭,但几个年长的心里门清:这两年老八和老九老十拧在一块,杀伤力颇大,太子很头疼。今日这般抬高老九,摆明了就是想离间老八老九。
今日的小宴,没有歌舞,只有兄弟。太子第一杯酒先遥敬在乾清宫方向,兄弟们队形很稳。
第二杯酒为黄河两岸的百姓祈福,队形依旧整齐。
第三杯酒便直接敬九爷:“九弟,今日你献银有功,为皇阿玛尽孝,为朝廷尽忠,本宫甚是感佩。”十爷与有荣焉,八爷按了又按才压下心底的不快。
正题进的太快,三杯酒过,按着以前小宴的规矩,兄弟们可随意说话,但好几年没这样聚,有点冷场。
四爷其实在下午得到银子消息后有句话一直想说,眼瞧着老大和老三没接话,他便端着酒杯起身:“九弟,四哥今日要郑重向你道歉。”
九爷虽几次暗中拉拢四爷不成,心中有些不爽,但眼下这等场面也连忙站起来:“四哥这是哪里话。”
“九弟听爷说,”四爷亲自走过来,一手拿酒壶,一手端酒杯:“你小时候闹着做生意,四哥心里其实也不高兴。你的骑射不错却不进军营,当时爷觉得你辜负了皇阿玛多年的疼宠。万万没想到你年纪轻轻做生意就能做出如此名堂,更没想到你竟愿意倾尽家产为朝廷解难。”
“九弟,以前是四哥浅薄了。我先自罚一杯。”四爷酒量不好,但说罢仍一饮而尽。
他这一番话发自肺腑,比太子干巴巴的“本宫感佩”四个字感染力不知大了多少倍。
九爷不仅多年没得到过康熙爷的赞赏,自从他做生意,也已多年没和兄弟们像小时候那样有过贴心交流。八爷如沐春风但关于生意的话题很少聊,只十弟偶尔还会安慰他几句,但也没这么走心过。
十三爷是个豪爽性子,三杯酒下肚,见平时冷面如四爷都说了这番话,更加憋不住。当即也从座位上起身:“九哥,不瞒你说,弟弟以前也如四哥所说这般。但今儿个小爷必须要对你说一句,你不是掉钱眼里去了,你还是爷小时候认识的那个义气九哥。”
九爷刚与四爷推杯,又和十三爷换盏。跑了一天远路才从城外潭柘寺回来的十爷也过来拍九爷肩膀:“九哥,今儿个,弟弟我是真服了。五十七万两巨款你都舍得,弟弟心里认你是这个。”
他翘起大拇指。
八爷瞧着那根大拇指,一向温润的表情险些出现裂痕。
作者有话说:
八爷:皇阿玛,您的名声?
康熙:你有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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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旧一百个小红包送给大家,记得留评呀。
第22章
八爷压了又压,但还是被正瞧着这边的三爷收入眼中。原本心里还有些酸溜溜的三爷心情大好,顺着四爷和十三爷带起来的热烈气氛,也过来和老九说话。
他平日里喜欢舞文弄墨,一连掏出几顶“心怀苍生”“古有扇枕温衾、涌泉跃鲤,今有九爷献银,至纯至孝,兄弟典范”的帽子,夸得九爷脸都红了。
九爷一边连连说“不敢当”一边与三爷碰酒杯。
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这七八年,他一直被兄弟们有意无意忽视。今日“被福晋献银子”,“被康熙爷夸奖”,“被太子设宴款待”,“被兄弟们或打心底称赞或嫉妒又称赞”,他才知道商贾皇子可以和从文或从武的兄弟们一样。
意外之喜来的太突然,但滋味很美妙,让人欲罢不能。
九爷多喝了几盏。
没办法,今儿个连四爷那种冷清性子,都与他碰了三回杯,更何况别的兄弟们。太子也从主位走过来,与他单独喝了一杯。
几个年纪小的弟弟本不太敢在这些年长的兄长面前说话,但这回都没忍住,也来一起敬了九爷。三个年纪小的受了感染,甚至说自己也要多攒银子,将来献给皇阿玛。
只是八哥怎么只与他碰了一回杯呢?又想起白天长春宫里的事儿,九爷忍不住思量,是表妹自己想去告状的,还是八哥授意的?
八爷心里难受地正滴苦水,老九是生意场上天生的战神,在人情世故这方面也不是什么都不懂。不就是被皇阿玛和兄弟们夸赞,怎么就能乐而忘形到这地步?
这几年,他从未主动言明那些银子是他的,是老九自己说谋划大事需要银子。他的目标是那个位置不方便出面,所以老九主动全包了。眼下正是用银之时,出了这等变故,老九怎么一点不担心他们的计划被破坏?
八爷面上应付着几个兄弟的话题,心里忍不住猜测:献银子这事,到底是九弟妹自己的主意,还是老九授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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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爷和八爷、十爷一起回去的路上,忍了又忍,终于在乾东二所门口忍不住了。
老十今儿个与有荣焉喝的多了些,半个身子压在小太监身上,朝他们俩摆摆手直接回了乾东三所。
九爷屏退左右,单手扶着门口的石灯:“八哥今儿个不高兴。”
八爷连忙回:“没有,你别多想。”
九爷摇头:“席上那么多人与爷说话,八哥一直没好好和爷说几句。”
八爷朝四周看了看,低声解释:“今儿个太子设宴本就是为离间你我,爷不过是顺势而为,给他们一个他们想看的画面。”
九爷自然知道今儿个太子大张旗鼓为他设宴是什么目的,但他还是不太高兴。
再怎么说,他真金白银都掏出去了,的确是为百姓做了件好事,兄弟们中的确也没有第二人有这等资本。夸他一句,不可以吗?
九爷盯着八爷。
“九弟,咱们兄弟多年,八哥何时骗过你?”八爷只好解释:“方才席间爷必须得做出不太高兴的样子,如此他们以后才能少来探究。”
“八哥考虑的周全。”九爷点头,摆摆手扶着小太监歪歪斜斜走了。
趴在墙头上,将这些收入眼底的狸花猫飞似地跑回后院正房,把刚才看到的八卦一五一十说给秦晚听。
秦晚已经躺被窝里,狸花猫蹲坐在她床边的脚踏上,乐的打滚:“喵~”
“主人主人,你没瞧见九爷进门后可失望了。我还特意从墙头走回来,瞧见八爷进了他们院子的门后,气的脸都绿了。”
“好了好了,赶紧睡觉,明儿个有大事要做。”秦晚压住上扬的唇角,强迫自己早点睡,她已经想好要怎么救下弘晖。
下午康熙爷让人把银子都取走后,她的积分便同时到账。今日这一番作为,得到了15.01分改变命运的积分。
其中十五分是因为她献银子、九爷被夸、康熙爷提前解决了难题、部分占世界权重大的皇子对九爷有了改观等等累积影响,系统计算后得到的。
剩下的零点零一分是因为兑银子时围观的百姓太多,一传十十传百,几乎全城人都知道了,虽风评不一,但九爷的名声整体比上辈子好了一丝丝后所得。
秦晚领取积分的时候实在没忍住吐槽:这位爷的名声,真是又差又不值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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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晚早早睡了,九爷喝了醒酒汤后也在书房歇下。
但这一夜注定是皇家的不眠夜。有心思争位的老大和老三忍不住想:老九这么有钱,若为我所用,爷定然如虎添翼。
长春宫这边,宜妃也睡不着。去乾清宫陪康熙爷用晚膳时,康熙爷特意提到献银子的事儿。宜妃当时尚没能摸准老爷子的脉,但想着帮儿媳妇描补一番总是没错的。便轻笑道:“老九家的实心眼,估摸着就是最近陪老祖宗多些,见她老人家心疼您,才做出这等大胆的事儿。”
“她才十九岁,连京城都没出过几回,更不懂朝堂的事儿。做得不恰当,您别跟她一般见识。”
康熙爷对宜妃的表现很满意。宜妃模样生的极好,性子也爽利,年轻时也争风吃醋过,但使小性子都光明正大,和宫里的姐妹对上脾气也能一笑泯恩仇。后来她的第三个儿子十一阿哥夭折,她慢慢变得稳重平和,也不再逼着老五和老九非按她的想法做什么。
康熙爷喜欢年轻时的宜妃,也喜欢现在平和的宜妃。轻轻拍她的手:“你挑儿媳妇的眼光不错。老九家的很懂事。”
康熙爷甚少夸奖儿媳妇,一句话让宜妃忍不住多想。
这回的事儿,皇上很高兴?没觉得是老九授意买爵位?那他是不是希望以后多发生些?他是不是不希望老八和老九拧在一块?那他前两年为什么纵容老八?
老八两口子也一夜没睡。在宴席上,八爷都快难受死了还得硬撑着,一回书房就听说了今天八福晋告秦晚状,结果反被宜妃训斥的事儿。
待把当时的情形问清后,气的眼前一黑,险些栽倒。
进了后院正房,八福晋正坐在镜子前生闷气。看八爷回来,她像往常一眼环住他的腰。
八爷这么多年头一回将她推开:“爷走之前怎么叮嘱你的?你全当耳旁风?都说了,以后对九弟妹要和对别的妯娌一样,你非不听。还有,你毕竟不是宜妃的亲闺女,幼时得她庇佑在宫里和正儿八经的公主一样尊贵,已经是上天垂怜。你怎能得陇望蜀,妄想她宠你一辈子?”
“可是……”
“没什么可是。九弟已经成家,不是小时候随你欺负撒娇的人。”八爷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以后,不要招惹老九两口子,不要再向宜妃娘娘哭诉任何事。明儿个一早,你备好礼物,好声好气去给九弟妹道歉。”
八福晋急了:“我不去!我是安亲王最宠爱的外孙女。”以后让她忍着秦晚可以,认错道歉绝对不可能。
“她阿玛如今在朝是从一品。”八爷扶额:“你的外祖父,在康熙二十八年就已薨逝。还有,安王府如今的爵位是郡王,不是亲王。”
八福晋嘴唇咬的发紫,眼瞧着八爷转身回书房,泪水打转,半晌没说出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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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人家的心思秦晚不稀罕探究,她现在心里只有两件事:一救弘晖,二让完颜氏顺利平安生产。
次日清晨,天还蒙蒙亮,秦晚就把在猫窝里把自己拧成麻花的狸花叫醒:“小懒猫,快醒醒,我要坐猫猫过山车。”
大狸花拿爪子捂眼睛,不情不愿:“主人,现在才早上四点半呀!大家都睡觉呢,我带您出去也没八卦看。”
“快点,我要坐比那天更猛更烈的过山车。”秦晚推它:“晌午给你鱼干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