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个月的时装周我们的春夏新款会全球同步首发,你今天先挑挑有什么喜欢的,到时候寄给你,我们的代言人。”
新一季凯旋主推环保款“引领者系列”运动装,温念在时梦筱的鼓励下,换上了一套灰色运动短裙。
“我很喜欢这一季的衣服。”在时梦筱望向她时,温念夸赞道。
并不是出于恭维,国内运动品牌起步较晚,在此之前她买外国品牌时经常会遇到不合身的情况,而国内运动品牌则更能基于国内消费者的身形来设计。
而凯旋能在一众品牌脱颖而出,本身就证明了它的质量与设计。
“你很适合。”时梦筱毫不犹豫地给出赞美,“你让我们的衣服更加耀眼了。”
“听说你马上要高考了,有想过学什么专业吗?”
温念看着她思考了一会儿,其实有想过,但还没有答案。
很多人可能要花费很久才能找到自己喜欢做的事情,温念很幸运,在很小的时候就与滑冰结缘。
但她不希望滑冰成为她人生的全部,大学对她而言是一个全新的生活,只是她并不清楚应该选择什么专业。
时梦筱看出了她的犹豫,笑着说:“挺好的,反正还有时间,也好好备战高考,”她默默温念的头,“不管是不是与滑冰相关,都一定要选择一个自己感兴趣的,这会是一趟未知又奇妙的旅程。”
温念用力地点了点头。
时梦筱看着小姑娘稚嫩的脸庞,心生羡慕。
她已经毕业几年,每每回想起自己选专业的时候,还是会有些后悔。
所以在眼看着弟弟可能要步自己后尘的情况下,时梦筱是家里唯一一个支持时凌云去国家队的人。
能为梦想闪闪发光的人是幸福的。
只可惜…
她看着温念,说出了在心底犹豫许久的话。
“可能有些冒昧,但我还是想请你帮我个忙。”
第6章
温念怔怔地站着,眨巴着眼睛,似乎想不明白初次见面自己有什么可以帮时梦筱的。
时梦筱没有急着回答,拉着温念去了一间会议室。
打开投影仪,温念看到时梦筱在操作着些什么,虽然很是疑惑,但她没有开口询问。
黑色巨幕映出一行白字:
Forever Fighter–Logan Clark
这是单板滑雪传奇洛根的故事。
温念对他不算了解,但听说他曾经赴中国任教,一定程度上开拓了单板滑雪在国内的空白。
“他是凌云的教练。”
时梦筱的声音响起,把温念从无边的思绪中召唤回来。
纪录片播放至尾声,温念一动不动地站在投影前,白字从她眼前划过。
Logan Clark(1970.03.15-2019.08.08)
逝世时间恰好是两人失去联系的半年之后。
仿佛有只无形的手紧紧牵扯着温念的神经。
思绪不经飘散,她想到自己联系不到时凌云的那段时间,在这个少年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伤病初愈,顶着周围人的不看好与反对重新回到赛场,结果恩师辞世。
她想起那个在那雪天相连之中翱翔的少年,那时候他该有多迷茫呢?
纪录片对洛根离世的原因只用了一句话带过。
洛根在与学生们外出滑雪时遭遇意外不幸逝世。
他倒在了雪场。
这对时凌云而言一定会是个阴影。
只是...她又能做什么呢?
这是时凌云自己的选择,即使颇感遗憾,她也不应该强求。
时梦筱大概看出了她的心思,笑着解释。
“凌云两年前受伤退赛那会儿,我以为他会放弃,你可能不知道,爸妈一直不太支持他滑雪。”
时梦筱娓娓道来,回忆那一段时光。
“当时他甚至收到了名校的橄榄枝,却仍然选择复出。”
说到这,她的语气染上笑意。
“后来我才知道,是因为你的鼓励。”
温念眨了眨眼睛,听到时梦筱这么说有些意外。
”如果他不愿意的话,我鼓励也没用的。”
她听出时梦筱话里的期待,又很担心自己会辜负这份期待。
温念当然希望时凌云能够重回赛场,但她也清楚这种事归根结底是看时凌云自己的意思。
“当然,只是我不希望他因为恩师辞世而放弃,我怕他会后悔。”
时梦筱的眼神带着光,温念不忍心浇灭。
“他和我们总是不亲近,所以我才想着能不能麻烦你安慰安慰他。”
温念很想说时凌云现在对她更冷漠,却听到了时梦筱继续说着:
“凌云虽然看起来不好接近,其实就像个小刺猬,越是在乎的东西,他反而表现得越是尖锐。”
温念想起每次和时凌云聊起滑雪时他的态度,他把满不在乎表现得淋漓尽致,但正是这种无破绽的反应,反而有一种违和。
就像是在刻意掩饰真实情绪。
温念没有再拒绝。
既然知道时凌云放弃的原因,何不再试一次呢?
她和时梦筱相视而笑,都从对方眼里读出了答案。
温念在心里默默苦笑,昨天还说了不再管他,今天又食言了。
时梦筱送温念回家时,遇到了已经在家的时凌云,时梦筱也没有多待,只是和弟弟打了个招呼,顺便帮温念“讨了个公道”。
“把妹妹一个人丢在家里,你是不是混蛋!”
时梦筱狠狠地锤了时凌云一下。
对方抬了抬眼皮,视线划过温念。
“哦。”
也不知道是在默认自己是个混蛋,还是坦然自己就是这么做了。
温念是带着任务回来的,吃晚餐的时候都在思考着该如何开口。
她的眼神时不时往时凌云身上瞥,光明正大到连时凌云都察觉出不对劲。
许是被看烦了,时凌云夹菜的手顿了顿,随后放下筷子,看着温念。
“我姐和你说什么了?”
温念当然不会蠢到告诉时凌云。
“她能跟我说什么,只是带我去看了凯旋新一季的设计,毕竟我也是代言人。”
半句没提和时凌云有关的事。
对话中止。
昨晚因为过分直接被时凌云请出了房间,这次温念打算改迂回战术。
晚上温念做完作业,再次敲开了时凌云的房门。
时凌云大概是怕小姑娘再次不请自入,开门后岔开腿挡住了温念试图钻空子的机会。
相同的招数温念当然不会再来一遍。
她举了举手中的练习册,笑得一脸灿烂。
“我从数学老师给的补习资料里挑出了自己觉得掌握的还不太好的例题,能不能麻烦你帮我讲一下呀?”
小姑娘像只狡猾的小狐狸,漂亮的眸子闪着精光,明知道她藏着心思,看到她眼睛里的期待,时凌云握住门把的手还是松了松,放小狐狸咻地进门。
他翻了翻温念递过来的本子,里面密密麻麻摘抄了她各种地方遇到的错题,用各种颜色的笔注明了分析。
字迹和人一样娟秀漂亮,笔记做得整整齐齐。
温念指着其中一题问道:“是这个,我怎么算都算不出那么多种,排列组合太难了。”
时凌云顺着看向她指着的题目,说一个人射击七枪,中了五枪,问击中和未中有多少不同的顺序。
“21种。”
几乎不过十秒,在温念以为时凌云还在读题的时候,他就把答案报了出来。
虽然时凌云没有任何眼神上的嫌弃,但这一行为让温念瞬间感受到了打击。
为了这题她甚至一度想去找射击队的朋友实地探索一番。
大概是感觉到小姑娘好像真的有点受伤,时凌云良心发现,倒是颇有点老师的样子。
“你是怎么想的?”
温念苦着脸,把自己草稿纸上罗列的情况给时凌云看。
“漏了两次击中是相邻的情况。”
时凌云瞬间就找出了问题。
“你把这个问题转化成,击中了用1表示,未击中用0,题目就成了数列a1-a7中有两项是0,其余是1,不同的数列有几个。”
时凌云在纸上帮她把解题思路罗列了出来。
温念其实在时凌云刚开口时就知道自己问题在哪里,她漏算了相邻的6种情况,而时凌云这样帮她把问题转化后,让她以后遇到这类题有了统一的思路。
时凌云写完后,就感觉身旁有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自己。
“你好厉害呀,我数学最差了。”
温念的成绩作为体育生来说已经很不错,但数学一直是她的弱项,如果要如愿考上她理想的学校,数学也是最需要克服的难关。
时凌云没经历过高考,数学也一直是拿手科目。
然而他似乎能够了解温念的心情。
她从来不是能够躺在已经获得的成绩上安然混日子的人。
所以她才会在拿到奥运冠军后依然顶着伤病坚持;
所以她才会明明可以靠着体育加分录取却依然选择继续努力。
温念就像个太阳,让他忍不住靠近。
在明明下定决心不再理睬,却在每次看见她的时候又不愿离开。
“如果你之后还有问题,可以来问我。”
时凌云哑着嗓子开口。
这句话温念和时凌云的母亲都说过,但第一次从时凌云口中说出来,温念调皮地眨了眨眼,笑得开怀。
题目已经问完,她却没有离开。
时凌云软化的态度让她像只得了便宜的小猫,毫无遮拦地肆意在草坪翻滚。
昨晚离开得太快,她都没机会好好看看时凌云的房间。
温念本来以为至少能找出一两张时凌云和滑雪有关的照片,或者他滑雪得到的奖项,这样她可以借机好奇让时凌云讲讲过去的故事。
可是房间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即使她知道时凌云是因为疫情才暂住在母亲家里,这样空荡的房间也让温念十分不解。
她想起时梦筱说的,时凌云和家里人都不亲近。
回想他和林阿姨相处的细节,似乎真是如此。
不亲近到甚至不太像是一家人。
可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好不容易今天时凌云对她的态度还不错,温念想要乘胜追击。
趁着时凌云赶她出门之前,温念抢先开口。
“我最近…训练并不顺利。”
这是下下策,她本来没想靠卖惨博得同情。
时凌云果然没有打断她,男人如海水般深邃的眸子转向温念,等着她的下文。
“我好像对四周跳产生了心理恐惧,害怕站在冰面上,就好像被禁锢着。”
时凌云张了张口,却没有发出声音。
他应该以什么身份去安慰呢?
他并不是过来人,与温念比起来,他甚至更像是个逃兵。
温念似乎也没想要时凌云插话,她自顾自地娓娓道来,一步一步,将时凌云引向自己设好的圈套中。
“所以,你能不能带我去滑雪呢?”
时凌云在听到她的话后,猛然抬头,表情是从未有过的惊讶,眼睛直直地盯着她,完全没有预料到她会提这个。
“就当是替我转换一下心情。”
温念歪着脑袋看着时凌云,眼中满含期待。
外面天色已经一片漆黑,房间很安静,偶尔有街道晚归的路人发出嬉笑声,时钟滴答,敲击了两人的心上。
分针转了两三圈,他们就这么沉默着,相顾无言。
温念抿了抿嘴。
时凌云肯定知道她的小心思,她也没打算瞒着。
这种事到底还是需要他自己做决定,她能做的无非就是再推他一把。
“如果你不想的话,拒绝我也可以。”
反正你已经拒绝做我的朋友了。
温念有些丧气地转过了头。
时凌云听她说完才回过了神。
温念的目的简直就是写在了脑门上,时凌云从她在餐桌上的异常中就能探出一二。
有些事情他自己还没想清楚,所以才会在面对的时候如此抵触。
只是听到温念的话,他有些自嘲地想到。
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感情呢?
面对温念,那句拒绝的话就在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拒绝不了她。
第7章
时凌云眼神不自然地移向一旁,像是在做最后的挣扎。
“你不怕受伤吗?”
只是一句借口,过去在北京的时候,他带着她滑过很多次。
温念看出了他的动摇,笑着凑近。
“你会让我受伤吗?”
她的本意只是想强调之前时凌云就不曾让她受过伤,她相信他。
但在时凌云听起来就是另一回事。
她可真是只狡猾的小狐狸。
时凌云有些自暴自弃地低笑出声,女孩漂亮的眼睛正认真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