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以后肯定能住上大房子,再攒个几年的钱,就足够在这儿付个首付,慢慢还贷了。”
沈庄沉只是合上书,笑着道:“要不要做个规划,列个表格?”
徐晓冉笑嘻嘻:“你不嫌麻烦就来啊,正好也算是对以后的人生有个清晰的规划。”
“我们俩现在月收入都是两三万,但是年底还会发奖金。照这个升职速度下去,攒个首付出来也不是不可能...”
她满怀理想,兴致勃勃的规划着新生活。
而沈庄沉只是温和微笑着看她,目光里充满了让人欣喜的包容和认同。
没有人比他们更相爱。
可是后来。
后来。
后来是怎么的就把婚姻过成那个样子了呢?
争吵。
争吵。
无止境的争吵。
最亲密最熟知的人成了不共戴天的仇人,什么刻薄说什么,怎么难看怎么扎心窝。
她对沈庄沉尖酸刻薄的讥笑:
“你以为自己有什么本事?别做梦了,你就是挣不到钱还要面子的废物!”
沈庄沉沉沉的看她两眼,也直掀她伤疤:
“你家里就你自己,离开这个家,你觉得自己还有地方可去吗?”
像是鲜花下丑陋枯萎的根,汲取不到养分,轰轰烈烈的盛开过后,就连死亡也是无声无息。
真正决定离婚的那天,好像并没有很难。
忘掉了学生时代以来的所有美好回忆,她只是盯着狭小,堆满杂物的客厅发了很久的呆。
那天晚上,沈庄沉回来的很晚。
徐晓冉在客厅加班干活,忙了很久,她才松下一口气,靠在沙发上昏昏欲睡的刷着手机。
门厅响了。
听到声音的那一刹那,她突然惊醒。
她突然发现——
在面对这个人回来时,她没有惊喜和熟悉,反而是觉得陌生。
那一刻,像是有什么力量推动着,她鬼使神差的就说出了口:
“沈庄沉,我们离婚吧。”
“我不想和你过下去了。结婚这件事,我们两个人,都想的太简单了。”
那些曾经温柔热烈的爱意,曾经怎么样都不会腻味的感情。
在如此轻易说出口的话语面前,似乎也没有什么了不起或者值得留恋的。
好像也不过如此而已。
热情燃烧殆尽,只剩下一地余烬。
所以很多人,是可以共苦,不能同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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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读高中时,我们学校有一对很出名的清北情侣,金童玉女。
在我念书时他们是家长学校都知道和祝福的情侣,据传学长去清/北的附加条件就是,女朋友一起去(当然学姐的分数也够),他们毕业做的演讲激励了很多人。
但是仅仅不过两年,学姐回校做演讲,台下有人起哄问“学长呢”,她笑了笑说分手了。
没有理由,只有唏嘘。
第4章 婚姻
遇见沈庄沉这件事,并没有让徐晓冉放在心上。
她有很多事情要做,有很多工作要去完成,她已经不再是曾经的小姑娘了。
照样要联络客户,谈合作,还要在公司的领导层勾心斗角。
徐晓冉忙于奔波生计,等再次见到沈庄沉,已经是两个月后。
沈庄沉曾经的大学同学结婚,发了朋友圈,还特意邀请了一圈朋友。
按理来说这本来没有徐晓冉什么事,偏偏她大学时去沈庄沉的学校蹭了太多课,也认识了太多人。
他的同学,同样也是徐晓冉认识的朋友,早就亲密的不分你我。
徐晓冉也在其中,顺理成章的收到了一份邀请。
她并没有那么想去。但是她也想起对方在读书时还算照顾她,也没好意思拒绝。
更何况,这些相识的同学们现在大多事业有成,彼此之间也多少会有一些利益往来。
总归就是去吃一顿饭而已。
如果是二十八岁,刚离婚时的徐晓冉可能会不自在到推拒。
但是她到底已经三十二岁,见识过太多人情冷暖,也不觉得“可能碰到前夫”会有多尴尬。
徐晓冉大大方方的应下来,赴约那天也收拾的漂漂亮亮。
到场的老朋友不多,只是都是他们那个小圈子里的人。
见到她来,一个个都笑着寒暄,徐晓冉同样也回以笑意,在这些真情假意的寒暄中应付自如。
“徐姐现在混得好啊,”一个男同学笑着道,“都是领导层了,人也比之前会说话的多。”
徐晓冉也笑:“怎么比得上王总啊,以后还请老同学多关照我业绩呢。”
“怎么就叫王总了,”男同学故作摆手拒绝,“我这还是副总呢,没管几个人。”
另一个女同学接茬:“没管几个人也是管了,你们这些混得好的都这么谦虚啊?”
“要不怎么说当老板的气度就是和我们不一样,”有人附和,“还是得多学学,做人要谦虚。”
“我这算什么谦虚,”王副总笑着道,“今天我们这桌职位最高的人还没来呢,沈庄沉他来不来?”
这话一出。
徐晓冉没抬眼,都知道桌上的气氛安静了一瞬。
只是很快,她便放下茶杯,抬头笑道:“都看着我做什么?也没人说离婚了就得当仇人吧?”
这一桌的人,都是知道她和沈庄沉大学那点儿事的。
见证过他们是如何从一个高中起来,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恋爱,也来过他们的婚礼现场。
只是那时候,谈话远远没有现在这样虚情假意,每个人看起来都是笑着祝福。
徐晓冉想,时间未免也过的太快了点。
就像是当初在她婚礼之前,一脸不好意思的掏出身上仅剩的一两百块,拍着胸脯说以后补上礼金的王程,也成了现如今说句话都少不了官腔的“王总”。
徐晓冉一边想,一边自然的打了个圆场。
“别提我们那点儿事了,陈芝麻烂谷子的。”
下一刻,气氛又立刻活跃起来。
原本没人提沈庄沉的名字,现在的注意力却好像都在他身上了。
“我说也是,毕竟都过去这么久了,当不了夫妻,当朋友也可以嘛。”
有同学故作宽容的安慰她。
“沈总现在也忙得很吧?他在的信和中心可是大公司,以后前途不可限量。”
是曾经交好的男同学。
“这散了之后两个人都混的不差,也蛮好的嘛。我公司和信和中心有点合作,听说沈总又升职了,他今天要是来,晚点得敲一顿让他请客。”
“晓冉,沈总今天来不来?”
徐晓冉扫了眼身旁的女同学,笑笑:
“我也不知道。事情都忙,我也没联系过他,顾不上。”
她当然无意和这些人讲明白,离婚后还和前夫联系的行为有多傻逼。
也无意成为他们的谈资或者笑料,接受这些人好奇八卦的分析。
徐晓冉四两拨千斤的一笔带过,坐着听他们聊天。
她其实有段时间没听到过沈庄沉的名字,现如今只觉得陌生。
有那么一瞬间。
她几乎记不清,自己是真的和这个人结过婚,一起生活过四年吗?
沈庄沉就是在这个时候来的。
一桌子人都坐满了。同样是老同学,好几年不见,看着陌生又熟悉,沈庄沉顿了顿。
“抱歉,来晚了。”
下一刻,他收到了毫无意外的热烈欢迎。
“沈总来了!来来快坐,”王程招呼着腾出位置,“工作那么忙啊?”
“来晚了也正常,贵人事儿多嘛,快坐,能来就是一份心意。”
“听说沈总最近升职了?事业有为啊,以后有空也多联系,还以为你忘了我们这群老同学呢。”
无论男男女女,都少不了几句话。
沈庄沉神情平静的扫了一眼,唯独没讲话的徐晓冉和他对上视线。
不过数秒。
徐晓冉礼貌的露出笑容,看着对面的人移开视线。
上次在日料店没仔细看,这个人确实过的挺好。
离婚后前任的事业没有一塌糊涂,情场照旧顺遂,人也没有颓废到谷底。
现实如此。
沈庄沉和她不合适是一回事,但是他的能力没有问题。
也或许,在旁人的角度来看,徐晓冉才是不懂珍惜不可理喻的那个。
徐晓冉心平气和的想,也并没有觉得不快。
她已经不是才入社会的小女生,对很多事情没有那么多幻想了。
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
吃过饭,下午他们又约着组局打牌,新娘亲自来邀,徐晓冉也没拒绝。
牌局是专门开了包厢的,男女分开玩。
徐晓冉平日里陪客户玩了不少,来这里就没什么兴致,也没太玩。
她保持着礼貌的笑容坐在一旁,偶尔低头处理一点公司的工作。
临近晚宴前,徐晓冉从包厢出来去洗手间,却在走廊里被新娘叫住。
一身敬酒服的新娘有点犹豫道:
“晓冉,你怎么给了这么多礼金啊?不用这么多的,真是破费了。”
“刚才我老公过来和我说我才知道,晓冉,真的不用这么多。”
大学毕业后联系就少了,新娘也没料到徐晓冉会给四位数。
她从前读书时就是直来直去的性子,一知道这事,就赶紧过来找她了。
徐晓冉也笑笑:“不多。你以前也帮过我不少啊。”
“我之前谈恋爱的时候,你帮我打了多少掩护。我去找他,你还把化妆品借我用。”
新娘虽是沈庄沉学校的人,也是本地人,家境不错。
为人大方热情,当初徐晓冉认识她之后,她作为高一届的学姐也没少帮他们。
“我早就想好等以后有点能力了,能多上礼就多上礼。”
徐晓冉的笑容真心了些:“我一直都记着,你就当是完成我的心愿吧。”
听她这么说,新娘倒是愣了一会儿:
“我都记不得了…你还是读书那时候一样。真不用放在心上。”
徐晓冉笑:“我读书时什么样?”
大约是被她一番话勾起情绪,新娘也笑:
“谁对你好,你就对他好。你说我借你东西,你不也帮我补过课?这感情都是相互的,我也没吃亏。”
“前几年你结婚,伴手礼都选的贵,我当时就觉得你这个人吧,还是挺珍惜大学时的…”
说到这里,似乎意识到什么,新娘摆摆手。
“不说这个了,时间也差不多,我招呼他们出来,一会儿吃饭呢。”
新娘转身又进去了,徐晓冉站着没有动。
她这个人很少触景生情,倒是因着刚才新娘那番话,想起自己当时结婚的时候了。
那时候他们都没什么钱,父母也给不上助力,婚礼简单的甚至有点寒酸。
徐晓冉全身上下能给的嫁妆只有不到五万。
而她前夫那时候也没钱,徐晓冉老早就说过她不要多少彩礼,但是后来——
结婚那天,沈庄沉还是不知道从哪弄了十八万八的彩礼来。
都是现金,红彤彤的钞.票,摆出来一摞摞的,看起来分外有牌面。
当时不仅是徐晓冉,整个县城的亲戚都惊呆了。
他们地方小,一套一百多平的房子也不过二十万,沈庄沉出手就是一套房。
徐晓冉的亲爹和继母脸色也有些僵硬,但是徐晓冉也顾不上那么多。
“你从哪攒的钱?”她眼睛都红了,“你有多少存款我都知道...”
沈庄沉也看她,然后笑:“没借钱就是了。冉冉,收下吧。”
这笔钱就是给徐晓冉的,是他能拿出的最大诚意。
沈庄沉不动声色,又小心翼翼的维护着徐晓冉需要的安全感。
一如他当年,悄无声息,从不声张的替她补课一样。
徐晓冉想了很多,但最后她其实什么都没想。
“新郎新娘可以亲一个了——!”
伴郎伴娘起哄,所有人都笑容满面。
喧哗,热闹。
婚纱,鲜花,喜宴。
面对第一次婚姻,他们都拿出了百分百的诚意。
就像是洁白的婚纱,漂亮柔软,触目可及的都是细致妥帖安放的爱意。
可也因此,徐晓冉再回头时才惊觉——
就像是漂亮繁复的婚纱,在炫目的灯光下,让人心神摇曳。
你看不见细微处的针脚,也看不到藏在层层叠叠裙摆下的虫蛀。
婚姻就像是这件婚纱,不长长久久的去穿,很难察觉到不合身的地方。
那天婚宴结束之后没多久,沈庄沉的妹妹说想来一线城市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