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烬——风十一
风十一  发于:2022年08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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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二岁的徐晓冉已经明白,无论什么关系都要懂得“经营”。
  婚姻也是。
  那并不是高高在上,远离琐事的城堡,而是被蛛网缠绕着的“居住地”。
  只是二十四岁的徐晓冉不明白,也做不到,那太难了。
  环京国际对他们专业来说,算是最好的选择之一了。
  当初沈茉茉的学校没有徐晓冉的好,现在就算能进环京国际,也到不了本部。
  徐晓冉自己,也是这几年事业太拼,有贵人相助才进了本部的。
  见沈茉茉还没走,徐晓冉抬起头:
  “还有什么事吗?没事的话我先走了,你也回去吧。”
  沈茉茉呐呐的说好,然后给她让开了位置。
  徐晓冉还是头一次见她这样,摆出有点低头的态度。
  她觉得有点新奇。和几年前见过的沈茉茉相比,确实很不一样了。
  社会总会教人成长,尤其是补足家庭教育缺失的那部分。
  这句话的意思是,它给了徐晓冉成熟镇定的底气,也让沈茉茉从象牙塔里的公主变得不再天真。
  起码在意识到徐晓冉是他们行业顶尖公司的小领导后,沈茉茉显得乖觉多了。
  徐晓冉开车欲走,余光中却见到一个人急匆匆的跑过来。
  她愣了一下。
  就是那几秒钟的愣神,对方已经跑到她车的面前了。
  穿着得体西装的男人微微喘着气,看她没走,才放慢脚步。
  在沈庄沉看向车内的徐晓冉时,沈茉茉也看到了他。
  “哥?”沈茉茉的语气有些惊慌,“你怎么下来了?妈说让我过来送东西...”
  沈庄沉没理会她。
  他平复了几秒呼吸,才走到车窗旁,低声解释。
  “我妈他们什么都不知道,看到我手机之后擅自决定来替我送东西的。”
  沈庄沉的语气没那么温和了,他显得有些急促的解释:
  “我把东西收拾好了一部分,但是有一小本相册我忘记放进去了,还好你还没走。”
  他一边说着,一边试图把手里的那本相册递给徐晓冉看。
  徐晓冉摇下车窗,却没有去接。
  其实在沈庄沉朝她跑过来的那一刻,徐晓冉就已经看到了他拿着的那本相册。
  很朴素的款式,硬本,封面还印着当年最流行的《龙族》的图片。
  这本来并不是相册,是徐晓冉挑选好久才买下的本子。
  只是后来,她把拍的一些照片放了进去,仔细的贴好,才成了相册。
  刚才检查东西时,徐晓冉就知道,里面少了这本相册。
  但是她没打算去要。
  如果刚才,在见到急匆匆跑过来的沈庄沉时没有犹豫,她也不用拿回这本相册。
  只是,徐晓冉想。
  她见过无数次沈庄沉朝她跑过来时的样子。
  高中很忙,大学也很忙,时间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哪怕是温和细致如沈庄沉,也少不了跑着去做很多事情。
  比如帮她打水,给徐晓冉带饭,或者替她拿快递亦或是送她去考试。
  无论什么时候都很从容的沈同学,只会在这些时刻显得有几分狼狈。
  穿着校服的男生远远地在人潮里看到她,露出笑意,提着两袋子早餐,用尽全力朝她跑来。
  穿着卫衣的大男生在来来往往的人群里见到她,朝她挥挥手,拿着手里的资料从拥挤的人群中一路走来。

  见过太多次,以至于习以为常。
  时隔多年后,却像是年少时久远又瑰丽的梦。
  我们说怀念,怀念的也许并不是曾经的事物。
  是那个天真单纯,满怀热忱又一腔爱意无处安放的自己。
  *
  看她不接,沈庄沉朝她递了递:“拿着?”
  语气很是小心。
  徐晓冉接过去,把相册放到后座的那堆袋子里。
  她没有打开看,也没有问沈庄沉为什么这本相册没有被他收起来。
  “谢谢,”她问沈庄沉,“还有别的什么事吗?”
  沈庄沉愣了一下,然后说“没有”。
  徐晓冉点头说好。
  “那我先走了,”她向他道谢,“还麻烦你特意下来送了,其实能留下这些已经足够了。”
  沈庄沉动了动嘴唇,说话声音并不高。
  “这些也不是全部。”他说,“还有两本。我们恋爱结婚的相册,你没有问它们去了哪里。”
  沈庄沉说:“你把它们留给了我,我后来...看过很多遍。”
  热情会死掉,但是在灰烬中也有余热。
  就像是在激烈的争吵,疲惫的离婚之后,他们突然就有了更多反思和思考的时间。
  沈庄沉轻声说:“我那个时候,应该让你很失望。对不起,冉冉。”
  “对不起,冉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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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完结,但是有两个第一视角的甜蜜番外ovo
 
 
第8章 余烬
  离婚的最后一年。
  很多事情已经无法挽回,就连去试图解决都变得很累。
  徐晓冉调动了工作,新公司新的环境,一切都要重新起步。
  沈庄沉则是在原来的公司如鱼得水,晋升不断的同时,也变得越发繁忙。
  但是很多事情,是不会因为繁忙,就不存在的。
  “小冉啊,妈是想问问你,你和庄沉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
  “都这个年龄了,不要孩子也不太合适,对吧?我和庄沉他爸都还在等着带呢。”
  “也不是说不能拼事业,只是两个人都在拼事业,那谁来经营这个家呢?结婚可不是儿戏啊。”
  一开始,沈母只是在他们回去时,隔三差五的提一提。
  沈庄沉每次都会阻止她:“我和小冉都还在忙,也不稳定,等稳定了就会考虑有孩子的。”
  沈母有些嗔怪:“怎么就还不稳定了?你们现在在一线过的还不够稳定?房子这事慢慢来,急不得。”
  “家里亲戚啊,朋友啊,都在问你们什么时候定下来要孩子,你让我和你爸怎么说?”
  沈庄沉无奈:“也不只是稳定的问题,我和小冉工作都忙,有孩子也没法好好地照顾。”
  “那不是还有我们吗?”沈母道,“小冉的家里那边,我们也知道指望不上,但是你爸妈还是能帮忙的。”
  “到时候我和你爸帮你们做家务带孩子,谁家不是这么过来的?”
  平心而论,沈母并不是一个很刻薄的女人。
  她出生在小县城,眼界和思想都有局限,也是那种最传统的,关爱子女的好母亲。
  眼看着徐晓冉二十六七都没打算要孩子,沈母多多少少也确实急了。
  有些矛盾在平常不见,但是当环境足够糟糕时,裂痕就再难掩盖。
  在此之前,二十四岁的人生里,徐晓冉从来没有为自己的家庭发过愁。
  她早就接受,并且也有足够的勇气离开那个糟糕的,没有她容身之处的家,也早早地远离。
  结婚时,徐父甚至没给女儿准备什么嫁妆,徐晓冉也冷静的没为此和他争吵半个字。
  此后离开家,来到一线,徐晓冉也只有逢年过节象征性的问候两句。
  但是。
  有些东西你不在意,却总有人会提醒你你没有,哪怕是无心之言。
  沈母来做客时,徐晓冉空闲时领着两个老人到处玩。
  她不是不尊敬长辈的性子,自觉也做的足够细心热情,只是却还是很难维持关系。
  “小冉啊,听说前不久庄沉他小叔来这儿看病,想借宿,你和庄沉没同意?”
  沈母温温和和的说:“我后来把庄沉说了一顿,那是看他从小看到大的小叔,哪能这么拒绝人家?”
  沈母道:“庄沉不懂事,很多事情上也没有女孩子心细,你以后要多注意提点他。”
  沈父也轻咳一声,道:“都逢年过节走动的,是正经亲戚,有些事情,还是要讲点情面的嘛。”
  徐晓冉虽然不太懂人情世故,但是她是聪明的姑娘。
  她听得出沈母的意思,也很明白,之前不答应沈庄沉让亲戚借宿的,也是她做的主。
  沈家父母明面上是让她去劝沈庄沉,这话其实就是对她说的。
  沈庄沉是什么性格的人,徐晓冉和沈母都很明白。
  他脾气好,也很宽和,从小就不喜欢和人多计较争执,现在也是这样。
  他对人好起来的时候,是真的很好。
  徐晓冉读大学时曾经有段时间被课题逼到发疯,是沈庄沉察觉到她状态不对,每天来陪她上下课的。
  帮她洗衣服,占座位,做饭这类的小事,沈庄沉也没少做。
  正因为都很明白,徐晓冉反而无法对沈家父母说些什么。
  有那么一段时间。
  她甚至认真的在反思自己,是不是自己确实缺失了什么。
  徐晓冉从来没有为自己的家庭情况而自卑过,也并不在意。
  但是在这段婚姻之后,她变得没那么自信,变得会考虑到许许多多的情况。
  无法去判断到底谁对谁错,就像是婚姻也从来不是合脚的一双鞋。
  后来次数多了,徐晓冉也把这些事都告诉了沈庄沉,她没有打算向他隐瞒。
  沈庄沉会和父母打电话,每次结束通话,眉间都带着疲惫。
  他确实是不善于争吵的人,性格温良,也很少会和人起争执或者冲突。
  而徐晓冉也有自己的委屈:“我们都有事业,都要忙,妈不打你的电话,打我的算怎么回事?”
  “我们说好的买房计划连一半都没走到,哪有心思考虑那些事。”
  徐晓冉戳了戳沈庄沉:“你家里的事你自己处理好,我真的不想下了班还要看微信消息,应付你家人了。”
  她的语气带着一点点撒娇,却并不温柔。
  或许换做别的时间点,徐晓冉有心情更仔细的处理这件事。
  只是她真的太忙,每天都是无休止的加班做方案,情绪也变得容易烦躁起来。
  这个时候,沈庄沉往往会抱抱她,然后说“抱歉”。
  可是。
  抱歉有什么用呢?
  徐晓冉还是会收到沈家人的消息,措辞越来越不委婉。
  挤压也越来越多,直到有一天——
  她终于对沈庄沉发了脾气。
  “为什么老是要用这些事情烦我?”徐晓冉暴躁道,“每次都是生孩子,嫌我没有招待老家的客人,每次都说我。”
  她的工作进展不太顺利,音量也控制不住了:
  “我每天下班之后还要看这些消息烦不烦人?爸妈催孩子,亲妹妹伸手要钱买东西,有没有人考虑过我的感受?!”
  沈庄沉看着她,好一会儿,才说“对不起”。
  “说对不起有什么用?”她推开他想要抱住她的手,“你能不能有点实际行动?”
  沈庄沉这次沉默了很久。
  然后,他没有说话,等徐晓冉红了眼圈时,他才说。
  “那怎么办?”他说,“除了断绝关系,好像没有别的办法。”
  “你明知道不可能,”徐晓冉尖锐的反击道,“我不可能拉黑他们,你也不可能断绝关系。”
  “那么多事情,桩桩件件我都忍下来了,我发脾气不行吗?!”
  沈庄沉也没有说话。
  只是这次,他连伸手抱住她的动作,都没有了。
  同样疲于工作,也同样面临数不清的压力。
  徐晓冉假装没看到沈庄沉的疲惫,而沈庄沉,也无暇再照顾她的情绪。
  要过去很久很久之后,徐晓冉才会明白,一对佳偶变成怨侣,第一步往往只在一念之间。
  去翻那些从不屑于提起的旧账。
  一点一滴的指控对方的不是,然后在这段感情里去计较到底是谁愧对谁。
  徐晓冉再怎么聪明努力,也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事情从开端到恶化,往往用不了多久。
  哪怕过了几天他们就和好,没有再提这件事,像是心照不宣,无法解决的难题。
  只是往后但凡有吵架,却少不了提上两句。
  某一天。
  再一次吵架之后,徐晓冉丢了手机,冲去浴室。
  洗脸的同时,她抬起头,镜子里的女人熟悉又陌生。
  还是那张熟悉的脸。
  是满怀的愤怒,画着精致妆容都掩藏不住的疲惫,还有尖锐。
  徐晓冉看了很久,她几乎不敢认,镜子里的人真的是她吗?
  婚姻能够让她变成怨妇,也能让沈庄沉失去那些光环。
  他们本质上都是普通人。
  既然是普通人,就没办法维系婚姻的童话,去轻松愉快的当“天作之合”。
  离婚的最后那几个月。
  徐晓冉回到家,已经很少讲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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