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恕忍俊不禁。
岳金銮看他笑,也忍不住勾起嘴角,“那你告诉我,你到底写了什么呀!”
秦恕垂眸正要开口,忽而抿唇,“以后再告诉你。”
岳金銮听了个寂寞,气得掐他的腰,“你这个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大骗子!”
秦恕任由她胡闹,连笑容都是懒洋洋的,“那岂不是和小骗子是天作之合了?”
岳金銮:太可恶了!怎么有如此旁人喜欢就胡作非为的人,真是、真是……喜欢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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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皇子和表妹们坐在亭子里饮茶谈笑。
岳金銮与秦恕因为在无人处多说了会悄悄话,最后到的,刚巧听见江犁雨一声幽魂怨女般的长叹,仿佛要将肺叶里最后一口吊命的气也叹出来。
不禁让岳金銮想到一句名言——
将死之人,其言也善。
但江犁雨就算死了也不会怎么善。
“宫里都在传,三弟是福星,贵妃娘娘难孕多年,一收他为养子便怀上了,父皇高兴的不得了,原本就因为太后娘娘多青睐三弟几分,现在更是恨不得日日召见他,指望他多带来吉运。”太子酸溜溜道。
四皇子秦修年纪不大,但因为智商异于常人的关系,看待任何事物都自有一种老成通透,以及轻蔑,“太子殿下此言差矣,父皇乃是真龙天子,仰承上天之诏,世上再无比父皇更伟大的人,何时需借他人吉运了?莫非殿下这是在隐喻什么?”
秦修说着,剥了颗三月红往表妹唐小蛮手里丢。
唐小蛮带着五皇子秦晋开心得啃荔枝,他们和秦晋的小表妹三个人都是小孩担当,啃得满脸都是果汁。
太子面部抽搐,“……当然不是,我这不是意思意思,夸夸三弟吗?”
秦修凉嗖嗖道:“这可未必见得是夸。”
太子瞪他:就你多嘴。
秦珩听不懂他们明争暗斗,只当听相声,往嘴里丢开心果。
表妹们原本都不会插嘴宫中的话题,各自安静坐着,只有江犁雨左看看右看看,轻咳一声,“贵妃娘娘突然收养三皇子,恐怕自有打算,只是没想到会突然有孕。这女人自然疼自己肚子里怀了十个月掉下来的肉,三皇子这么大了,同贵妃娘娘再亲,又能多亲,到底不是自己的亲娘。若生个公主也罢,生个皇子……”
江犁雨看了眼众人,“只怕三皇子如今苦尽甘来得来的地位要岌岌可危了。”
除了太子以外的几个皇子和她都有代沟,听了当没听见,谁也不参与她这作死的言论自沉沼泽。
只有太子捧场捧得最欢。
“我亦为三弟担心,他多可怜,从小没了生母,又不为父皇所喜,自然和我没得比。也是我年纪小,不知道帮衬着他些,现在想想,我这个当兄长的实在是后悔,他现在终于得了贵妃娘娘扶持,我心里为他高兴,可谁料居然有这一出,这可真是……”
太子与江犁雨相视点头,江犁雨接棒继续道:“表哥说的是,前几朝不是有位得圣宠的王皇后,多年无子,收养了嫔妃所出的皇子,不多时自己便生了嫡子,立刻将那小皇子遣给原母,皇子不甘,抱怨几句,王皇后便向皇帝进言声称皇子口出不逊有辱嫡母,害得皇子受了重罚,再也没能得皇帝欢心。”
她突然止住话声,眼珠轻转,再开口时,娇声沥沥如雨,悄然打在人的心田上,“三皇子可真可怜呐。”
岳金銮面无表情地转身看向秦恕。
秦恕一脸漠然,像是听了段猪狗和鸣,长眉毅然不动。
她突然捂住他耳朵,将他带到假山石背后,才把手放下,认真地问,“刚才太子和江犁雨说的那番话,你都听见了?”
秦恕慢慢点头。
“你不要听他们的,他们都在放屁!”岳金銮炸毛道:“你不需要担心姑母生了小孩就不要你了,她不是那种人,我们岳家人不是那种不负责的人,他们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要跟你讲清楚,姑母不会不要你,我岳金銮也不会不要你的!”
她生气时像个小花豹,眼里的星星化作小火苗,随时打算摁住猎物的咽喉咬出鲜血。
总之,奶凶奶凶。
秦恕漫不经心看着她长齐了的牙,那么娇小的人,秀气的连牙都是小小一颗。
“知道了,你想要我。”
岳金銮脸红,“也不是那个意思啦,你不要曲解我的意思嘛。”
秦恕:“那你不想要我?”
岳金銮立刻板起脸,“乱讲,我只要你。”
秦恕便笑,“嗯,相信你了。”
岳金銮紧绷的小身板放松下来,她卷起衣袖,忿忿道:“你就在此地等我,不要走动。”
她转身要走,秦恕拉住她,“你要去干什么?”
岳金銮:“我要去骂死他们!!!”
江犁雨正和太子喝茶,突然听见一串跫音带着铃声,摇曳而来,少女娇媚张扬的比那铃音还轻脆,字字带讽,掷地有声。
“我来看看是谁咸吃萝卜淡操心,狗拿耗子猫护院——嚷嚷这么大声,不知道的还当今晚主角是你,来宾都赶着听你说书的呢。”
江犁雨僵住,抬头看去,看见岳金銮身披华服头戴金玉,居高临下冲她笑,“是你呀,江小姐什么时候改行说书啦,别收声呀,再讲一段儿,我去叫皇上太后也来听听你这嘴里叽叽咕咕不尊不敬都说些什么荒唐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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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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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江犁雨的眼睛不争气地红了, 这是她的拿手绝活,她好生委屈地看向太子,“表哥, 我不过随口说几句,不知道又怎么刺痛郡主的心了, 竟让郡主这般生气, 都是我的错。”
她嘴里在跟岳金銮道歉,却一直对着太子, 不知道的还当是她骂了太子的祖宗十八代。
不过岳金銮转念一想,也对。
刚才江犁雨提到的王皇后,就是太子的曾祖母,虽然不是亲的, 但也是嫡正的皇后, 这和骂人祖宗有什么区别。
太子刚才纵容江犁雨叽叽歪歪,这会岳金銮讽刺, 无疑也是打他的脸, 因而怒道:“阿柿,你怎能这样羞辱贵女,犁雨出身高门, 岂会同市井说书人一般, 你这话究竟是在折辱她,还是折辱江家?”
这问题可就大了。
都扯到家族脸面上来了。
太子不高兴也正常。
毕竟他的母家是江家,江家受辱,他这个太子脸上也难堪。
岳金銮想给他一记白眼问问他姓秦还是姓江,面无表情道:“在殿下心中, 江家的体面是体面,皇室的体面便不是体面了吗?王皇后把持后宫多年, 上至嫔妃下至宫人无一不夸她处事公平,身为皇子,竟对嫡母怀怨,出言不逊,孝道何存?何况江小姐不过区区臣子之女,竟然公然造谣皇家事,王皇后乃是皇上祖母,也是你能编排的吗?”
岳金銮说着,冷哂一声,“王氏系名门望族,一门多出皇后,当今太后娘娘便出自王家。与王皇后是亲姑侄,殿下和江小姐以为,若是让太后娘娘听见江小姐刚才那一番言论,她会是何感想?”
太子沉着脸不作声。
他的母亲江皇后是先帝选给皇帝当正妃的,先帝瞎,王太后一直不喜欢这个儿媳,态度分外冷淡。
王氏是几朝贵族,当然不稀罕江家这种卖女儿博上位的草包家族,王、江两家的关系非常僵硬,互相看不起,导致太子和王太后的祖孙关系也不怎么样。
江犁雨没脑子一时口嗨,还有太子帮忙撑腰,怎么可能想得到那么多。
她一边在桌下狂戳太子让他说几句话,一边阴阳怪气:“我不过是为三皇子抱不平,王皇后出身高贵行事磊落,可你岳家人又说不准……”
唐小蛮放下荔枝,插嘴道:“岳家怎么就说不准了?”
江犁雨用帕子点嘴角,“唐妹妹年纪小,不谙世事,不知道这人身体里流的血呀有高低之分,什么人生什么种,你说这商贾马奴的后代,还能生出纤尘不染的莲花来吗?”
岳金銮笑笑,“那肯定不能。毕竟莲花不是肉生凡长,莲花没母亲,也没父亲。”
江犁雨没听明白这是在骂她,还在沾沾自喜。
唐小蛮恍然大悟,“原来江姐姐是这个意思。可你们江家先祖当初不也是个杀猪匠吗,听说还是把女儿献进王府当妾才——”
才发家的。
她嘴巴被江犁雨一把捂住。
江犁雨脸色铁青,“你给我住口!”
唐小蛮无辜地眨眨眼睛,她也没说错呀。
江家发迹全靠的裙带关系,不过是这些年把自己洗白成清流勋贵了。
岳金銮差点笑死。
她瞥了太子一眼,太子被唐小蛮的杀猪匠言论气得脸色铁青,四皇子秦修把表妹唐小蛮从江犁雨手中抢走护在身后,回了太子一个“你看你爷爷”的眼神。
秦修因为是天才,有底气,太子碍于他得皇帝宠爱,也只能干瞪眼,宽仁兄长的人设装不下去了。
唐小蛮从自家表哥身后探出头,笑得像个小狐狸,“略略略。”
有表哥护着真好!
好好的战局被秦修和唐小蛮打搅,太子和江犁雨快气死,两个人半天才反应过来对手是岳金銮。
于是又把注意力放在了她的身上。
太子到底怜香惜玉还对岳金銮有意思,故意按兵不动。
便由江犁雨出马,“郡主,你这么生气,莫非是被我猜对了,岳贵妃当真有要送走三皇子的心思吗?我可真为三皇子难过,他年少失母,而今得贵妃垂怜,总算有了母亲,却未料出了那种事,换作是我,我一时也无法接受。”
她四处看看,“三皇子呢,恐怕正在一人黯然神伤吧?”
正在假山后淡淡听着的秦恕:……?
没有,他在看他的小妻子发威,看得很开心。
岳金銮无语:“换作是你?你算什么东西,三皇子天潢贵胄是你能换作的吗,要你来为他难过?你到人家跟前人家愿意拿正眼看你吗,在这儿叽叽歪歪,知道他是谁吗,当今皇上的三儿子,你是想攀高枝想攀疯了,连皇家的关系也敢乱攀。只愿你没投个好胎,偏偏生在江家,可惜了你这一身公主脾气却没那么个命,真真是造化弄人,老天爷亏待你呀!”
太子眼珠子都快瞪凸了,其他皇子风轻云淡共赏明月,将岳金銮的金句名言当和谐夜晚的琴瑟之音。
江犁雨:“我——”
岳金銮打断她,“我说完了吗,轮到你了吗?”
江犁雨被她打岔,思维跑偏,下意识道:“没有。”
岳金銮满意点头,“没有你就听着吧,给你听点阳间人的东西,别一天到晚尽整那些阴间话。”
“我姑母是当今贵妃,肚子里怀的是皇上的龙种,未来的殿下,到你口中怎么就成了那种事,你是见不得贵妃怀孕还是怎么,龙种碍着你想当公主的梦了?皇上宠爱的女人也是你能踩的吗,你这不是变着法子在骂皇上眼光不好,宠了个自私自利的毒妇?再有,谁说贵妃娘娘要弃了三皇子了,你亲耳听见的?我姑母亲口告诉你的?你可真行,江犁雨,睁眼说瞎话,不怕遭报应?”
江犁雨这下是真心实意哭了出来。
她想反驳岳金銮,可是插不上嘴。
太子脖根上青筋抽搐,“岳金銮,你太过分了!”
岳金銮牵起嘴角,“是吗?可我看你看得还挺开心的,见表妹受欺负心里难受呀,那你帮她说几句话呀,光看着不说话,多没意思。”
太子怒不可遏,“我看你年纪小,想着童言无忌,本来不想同你计较——”
“你计较呗,反正没结果。”岳金銮摊手。
太子于是蔫了。
事实如此,岳金銮只要不干伤天害理杀人放火的事,皇帝都能给她兜底,就皇帝那爱屋及乌的劲儿,再加上贵妃如今怀孕,是绝对不会让爱妃难过伤身处罚岳金銮的。
他贵为太子,眼下却也不能与岳金銮计较。
江犁雨见指望不上太子,失控哭道:“我何时同皇家攀关系了,我的姑母是皇后,表哥是太子,我父亲是国舅,祖父是国丈,难不成还比不过你一个妾的侄女了吗!”
岳金銮原先柳眉柔挑,和颜悦色的,忽然冷冷瞧着她,“我贵为郡主,皇帝养女,便是称皇上一声父皇亦不为过,他老人家高兴着呢!你同我比,你吃熊心豹子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