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持了半晌，他慢慢缩回手，“你爸现在还欠债吗？”
　　洛音点头。
　　顾衍：“你没用爷爷卡里的钱给他还债吗？”
　　洛音默然。
　　她就知道他会认为自己用顾爷爷给的钱还债。
　　她也没多做解释，顺着顾衍的话胡乱点点头。
　　终于得到了特赦，不用被盘问了。
　　洛音将头转到车窗的一侧，紧抿着唇。
　　因为她跟他的地位相差悬殊，所以就不该被尊重。
　　她不想说的事，就要用这种方式逼迫她说，这可能就是上位者的特权。
　　轰鸣声起，黑色帕拉梅拉驶进车流，徒余两排尾气。
　　——
　　上周刚下完雨，天气一直很晴朗，还以为这周不会下雨了。
　　结果临近高考前一天，天阴沉得厉害。
　　提前一周学校就已经放假了。
　　洛音每天定时起床，吃饭，学习，睡觉。
　　比上学时还规律。
　　相对比，就把回来过周末的顾星月给衬托得跟烂泥一样。
　　每天睡到中午，阿姨还要单独给她做一顿饭。
　　还有一天了，今天她给自己定的任务很轻。
　　最后做了一套卷纸找找考试的手感，就停止了学习。
　　收拾好明天考试的用具，她拿着水杯，准备去热杯牛奶喝。
　　她小时候因为身体弱，晚上学了一年。
　　本来爸爸和爷爷给她养得身体素质挺好，后来又因为在柳大海家住得那几年，耽误了营养的摄入，所以现在她得好好补补。
　　虽然她现在已经19岁了，但好好补充营养应该能再长几厘米，突破一米七。
　　她下了楼，朝着厨房走去。
　　还没接近就听见餐厅传来了顾星月的声音。
　　倔强的声音里带了哽咽和委屈。
　　“妈，您说我不如那个洛音？”
　　洛音驻足。
　　这怎么还有她的事？
　　顾星月越说情绪越激动：“是，我在您眼里永远都比不上别人家的孩子！我就是最差的那个！”
　　手机以抛物线的弧度，朝着洛音方向飞了过来。
　　洛音并没想接，可它准确无误地落在了自己怀里。
　　并不想牵扯其中的洛音：……
　　洛音看了看无辜的手机，又看了看暴躁中的顾星月，不想触霉头。
　　她打算悄悄把手机放在地上，然后悄无声息地离开事故现场。
　　可顾星月却发现了她。
　　顾星月：“你偷听我讲电话？”
　　洛音叹了口气，举高了手机，轻软的声音满是威胁：“别说我不爱听的，你手机还在我手里。”
　　顾星月被气得脸通红，刚想说什么，被高举的手机突然响起了微信视频铃声。
　　洛音拿下手机看了一眼，被视频上的名字吸引了目光。
　　叶絮胭。
　　洛音知道叶絮胭跟顾星月肯定认识。
　　不过没她没想到两人的关系会好到经常通跨国视频。
　　顾星月面色有点尴尬，踟躇地说道：“我，我跟絮胭姐本来就是好朋友，我们……”
　　洛音把手机扔给她，拿着水杯去了吧台，轻声道：“不用跟我解释。”
　　拿到手机的顾星月也突然反映过来，咂咂嘴嘟囔道：“就是啊，我跟你解释什么？”
　　她当即接通了视频通话。
　　似乎在向洛音展示自己的确不在乎她的感受，故意没离开原地。
　　洛音去冰箱取了一袋牛奶，听见顾星月跟叶絮胭寒暄的声音。
　　她进了厨房，拿了只小奶锅，将奶到进去，打开了火。
　　顾星月直接坐在餐座上，旁若无人地继续通着电话。
　　顾星月：“絮胭姐，你哪天回来啊？”
　　叶絮胭：“已经买好了三天后的机票。”
　　叶絮胭的声音优雅从容，跟她整个人的气质很搭。
　　顾星月：“太好了，我都想你了姐。”
　　叶絮胭：“我也是，已经给你买好礼物啦，小丫头。你哥在家吗？”
　　顾星月：“我哥没回来呢，应该还在公司。”
　　叶絮胭：“嗯嗯，那，她呢？她今天有什么动态吗？”
　　叶絮胭这句话一出，顾星月立刻重重咳了起来。
　　洛音听出来她是想掩饰叶絮胭的那句问话。
　　很显然，叶絮胭问的“她”，就是指的自己。
　　看来她们之间没少聊她。
　　奶沸腾了起来，洛音转头睨了顾星月一眼。
　　顾星月正对着手机摆手使眼色。
　　洛音收回视线，关了火。
　　叶絮胭那边不明所以，还在问：“怎么了星月？她不会在旁边吧？”
　　洛音把煮沸的牛奶倒进了杯子里。
　　不用看都知道顾星月在点头。
　　可叶絮胭竟然没停止说话，反而声音大了点，语气硬了些。
　　“她在也没事，其实有些话，我早就该当面跟她聊了。”
　　顾星月这会充当上了和事佬：“絮胭姐，等下我给你打回去吧。”
　　叶絮胭：“别，我只说两句，不会让你为难的星月。”

　　叶絮胭：“星月你知道吗？俗话说的门当户对，其实是对低位者的一种保护。低位者长期在高位者的压力和阴影下，会越来越自卑，而高位者也会对低位者的要求越来越高，进而产生嫌弃和厌恶的心理，所以，我是真心劝那些有灰姑娘梦的女孩，清醒一点，别被偶像剧洗脑。”
　　洛音把奶锅放在清水中清洗。
　　她听懂了叶絮胭的劝告，并深表赞同。
　　叶絮胭：“顾爷爷年事已高，顾衍早晚是要继承家业的。即使他能接受你，他身后的庞大家族和公司股东能接受这样一个没有背景，没有才能的当家主母吗？”
　　洗完了锅，放置好，洛音端着牛奶出了厨房。
　　她径直走到了顾星月身边，把她的手机拿了过来。
　　顾星月以为她准得跟叶絮胭吵起来，吓得赶紧低声劝阻：“洛音，你别跟絮胭姐吵，她回头再跟我哥告状。”
　　洛音有点意外地看了顾星月一眼。
　　她这句劝告明显是有点偏向自己的。
　　不过洛音没把手机还给她，她看向屏幕，这是她第一次正面直视叶絮胭。
　　叶絮胭跟她在微博上视频里看到的一样。
　　气质如兰，举止优雅高贵。
　　被别人认为自己像她，也不知道是不是一种变相的夸奖。
　　洛音微微挑唇，一脸淡然，声音轻软但掷地有声：“你说的对，我觉得你跟顾衍就很般配。”
　　说完，她把手机还给了顾星月，抿了口滚烫的牛奶，砸了砸嘴，若无其事地回了房间。
　　留在原地的顾星月看着她的背影呆怔了半晌。
　　还是叶絮胭唤回了她：“她，这是什么意思？”
　　顾星月也纳闷呢。
　　她到底什么意思？
　　是又琢磨什么新套路了吗？
　　——
　　洛音回了房间，坐在书桌前发呆，无意识地喝着牛奶。
　　叶絮胭的话不自觉进入她的脑中。
　　说一点影响不到她，是假的。
　　她跟顾衍的阶级差距确实巨大。
　　其实也有很多寒门女孩凭借嫁人实现阶级跃层，但显然，洛音不是这样想法的人。
　　她更喜欢凭借自身的实力去实现财富自由。
　　不过这些都无所谓了。
　　她本来也不打算跟顾衍再有什么牵扯。
　　洛音喝光了手中的牛奶，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才十一点。
　　反正下午也没有学习任务了，考试前一天应该适当放松。
　　洛音简单收拾了一些行李，准备先去出租房看看。
　　洛音跟房东阿姨约好了时间，房子的钥匙还一直没给她。
　　然后她先去买了些床上用品和小家电。
　　包括台灯，加湿器之类的小东西。
　　她特意坐了公交车去出租房那里，观察一下交通是否便利。
　　小区位于全城七大商圈之一的城南商圈。
　　因为是老房子，所以地理位置优越。
　　洛音还特意背调了一下。
　　这带老房子由于地理位置过于优越，地价太贵，加上老房子过于密集，迟迟没有拆迁的计划。
　　政府倒是有拆迁规划，奈何没有开发商能啃动。
　　其实，只是租住三个月，她也不用这样麻烦地了解太多。
　　性格使然吧，一切都喜欢了解清楚。
　　买好东西，还提前了十分钟到达了小区。
　　房东阿姨跟电话里一样，有着北城人惯有的热情。
　　洛音长得漂亮，一双水润的小鹿眼十分灵动，说话轻轻软软的，惹人喜欢。
　　她能感觉出，房东阿姨是真的很喜欢她，一直拉着她的手进了单元门。
　　楼梯扶手绿色油漆脱落，墙体斑驳，能看出整栋楼确实有年头了。
　　一共六层到顶，房子在三楼。
　　房东阿姨先是打开了一扇推拉的铁门，然后打开了房门。
　　房门应该是新换的，是保险门。
　　几年在柳大海家的经历，让洛音对这种安全性高的门很有好感。
　　从网上得到的信息，这套房的建筑面积只有四十多平米。
　　但打开房门却感觉很宽敞。
　　老房子有老房子的好处，比如公摊面积小。
　　房间收拾得很干净，地板和墙面保持得都很好。
　　家具稍显老旧，但干干净净的，而且也不多。
　　房东阿姨拿了两双拖鞋，招呼洛音进来：“小美女，我前天还来这擦了擦灰，这阵子雾霾有点重，一天不清扫都要落灰的。”
　　洛音微笑着说：“景阿姨，您叫我洛音就好。”
　　景阿姨：“好呀小洛，你说缘分不缘分，我儿子跟你一般大，今年大一，你在哪里上大学啊？”
　　洛音：“阿姨我晚上学一年，今年高三，明天就高考了。”
　　景阿姨：“哦哦，我儿子在南城上大学，他最近总说身体不太舒服，自己又不肯去医院，我跟你叔叔想过去一趟，房子租给你我也放心，你这小姑娘，我看着就喜欢。”
　　阿姨跟她聊了好多家里的事。
　　连家里有两套房子都说了，就差把存款金额告诉她了。
　　挥别了阿姨，终于清静了下来。
　　洛音把买来的东西简单布置一下，却又接到了顾衍的电话。
　　顾衍从来不会在工作时给她来电话。
　　联想到刚刚跟叶絮胭的交锋，她对这通电话莫名有些敏感。
　　事实证明，有时候她的第六感还是挺准的。
　　她接起电话，顾衍开口便问道：“你跟叶絮胭说什么了？”
　　洛音：……
　　她果然跟顾衍告状了。
　　她不理解。
　　她明明是祝福他们，为什么还被告状了？
 
 
第13章 倒计时3天
　　对于顾衍的质问，洛音微微皱眉。
　　缓了缓，她声音轻柔地反问道：“我没说什么啊，你听说什么了吗？”
　　顾衍嗓音温润略低，很有磁性，“我想听你说。”
　　洛音：……
　　她其实挺讨厌他这一副上位者的姿态的。
　　地位不等，真的连沟通都难，更遑论谈恋爱呢。
　　洛音无声叹了口气：“我没说任何影响你们感情的话。”
　　电话里沉默了数秒，顾衍再开口，洛音几乎能从他的语气里，感受到他皱起的眉头。
　　“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影响我跟谁的感情？”
　　洛音不想跟他起争执。
　　最重要的，她不觉得跟他有必要因为叶絮胭争吵。
　　洛音把台灯摆在了床头柜上，拿起钥匙出了房门，淡淡地说。
　　“没什么特别的意思，我明天高考，这件事咱们高考后再说好吗？”
　　电话那头又沉默了数秒。
　　洛音已经习惯了他的沉默，也没催，用钥匙锁好了里面的房门后，终于等到了他再次开口。
　　顾衍：“你不是被保送到北城大学了吗？还要准备高考？”
　　洛音一时语塞。
　　她难道要说，为了不留在北城，已经放弃了保送吗？
　　洛音踟蹰了片刻，语气轻轻：“想体验一下完整的高中生活。”
　　这次顾衍倒是没有疑问，似乎是理解了她的心情，痛快地答应了：“嗯，行，明天几点？我送你。”
　　面对他不在追究之前的话题，洛音终于松了口气，笑得轻快。
　　而且，有人送当然好。
　　“好呀，那麻烦你了。”
　　洛音挂断了电话，用力拉上了最外面的防盗推拉门。
　　还有两天，考完试就搬过来。
　　——
　　洛音早上是被雨滴声吵醒的，雨水压下尘埃，空气湿润又干净。
　　她看了看时间，早上六点半，也该起床了。
　　她刚洗漱好，换了衣服，房门就被敲响了。
　　是顾衍。
　　他漆黑的双眸透过镜片不着痕迹地打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