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动。”
　　洛音却死死拽住她的手，声音细软却坚定得让人不由自主地听话。
　　顾星月一边觉得自己这么听她的话是种羞耻。
　　一边又不想反抗，任由她帮自己处理伤口。
　　“别以为，你对我献殷勤，我就会对你改观，你就是配不上我哥，絮胭姐那样的才可以……”
　　洛音：“我知道。”
　　顾星月没想到她竟然没什么情绪波澜地承认了。
　　看着她认真地给自己上药包扎，突然不知道说什么了。
　　纱布在洛音纤细的指尖缠绕着，将她的伤口完整遮住。
　　心里裂开的那道口子似乎也跟着一起遮上了。
　　她听见洛音软软的声音再次响起：“你妈骂的也没错，你确实情商智商都不高。”
　　刚刚有点感动的顾星月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竖立着眼睛刚要反驳什么，又听见她说：“不过，不要因为她的偏见否定自己，每个人都有长处的，倾其一生去避短，不如好好发掘自己的长处。”
　　顾星月的目光在尚且稚嫩的脸上凝住。
　　她比洛音大了一岁，可此刻看起来，像是比她幼稚了好几岁。
　　纱布缠完，洛音起身准备离开，顾星月不知道为什么，把她叫住了。
　　她说话没看洛音，别别扭扭地说：“我哥去接絮胭姐了，他们很可能会在一起，你如果真的想嫁给他，就自己多想想办法吧。”
　　背对着餐厅水晶灯的洛音，面无表情的半张脸隐在阴影下。
　　听完她的话，她浅浅勾了嘴角，“我跟你哥不可能了，我准备离开你家了，以后，你就跟你的絮胭姐好好姐妹情深。”
　　顾星月震惊过后，有点懵。
　　“什么意思？你要走？”
　　洛音收好药箱，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拍了拍她的头：“再见了。”
　　不管顾星月在身后的质问，大步走上楼梯。
　　—
　　顾伯母的房间在三楼。
　　但是她喜欢在二楼东侧的一间阳光房，只要白天在家，她一定会在那里待着。
　　洛音率先去了阳光房，果然看见在一片花丛中躺在卧榻上的顾伯母。
　　她皮肤白皙看不出岁月的痕迹，知性又有气质，跟顾衍有五分相似。
　　她似乎是睡着了，洛音知道，她每天都很累，经常熬到半夜，难得能在家好好待上一天，陪陪子女。
　　她可能真的不太擅长跟孩子相处。
　　玻璃房里开着加湿器和空调，顾伯母在睡榻上蜷了蜷，半搭在腿上的毯子掉在了地上。
　　可能是冷了。
　　洛音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捡起毯子给她重新盖上。
　　她以为自己声音很轻，却没想到顾伯母睡觉那么轻，倏地睁开了眼睛。
　　四目对视了几秒，洛音还没来得及尴尬，顾伯母先浅浅一笑，疏离地说了声：“谢谢。”
　　洛音也勾起唇角，浅浅一笑：“不用谢，顾伯母，我是来跟您告别的。”
　　顾伯母愣怔了一瞬，从睡榻上坐了起来，不解地看着她：“告别？”
　　洛音简短地说：“我决定跟顾衍取消婚约，顾爷爷那边我会去搞定，打扰了您家这么长时间，非常感谢您在物质上对我的资助和照顾，日后我不会忘了您的。”
　　顾伯母定定地看着她，自带一种审视：“你说的是真心话？不是跟顾衍闹脾气？”
　　洛音抿了抿唇，没怪她的不信任。
　　毕竟之前她确实非顾衍不嫁，闹得轰轰烈烈的。
　　洛音保持微笑：“是真心话，顾伯母，我今天就打算搬走，特地跟您道个别。”
　　顾伯母沉默了片刻，轻吸了口气，久居上位者而来的压迫感消失了一半。
　　她只问了一句：“是对他失望了吗？”
　　这句话让洛音眸光轻颤，一时语塞。
　　等了几秒，顾伯母并没追问，反而拍了拍自己身侧，示意她过来坐。
　　洛音走了过去，乖乖坐在她身边，没有言语，只静静地听着她说。
　　“顾衍上高中的时候养过一只猫，也是顾衍唯一养过的一只猫。”
　　顾伯母清淡的开了口，“顾衍的性子像我，很冷，不喜与人亲近。那只猫他原本不喜欢的，可那只猫十分黏人，连我都没见过那么黏人的猫，好像它的全世界都是顾衍，最后顾衍决定把它留下。”
　　洛音轻拧了下眉，听见这话突然有点不舒服。
　　顾伯母接着说：“可惜后来那只猫生病死了，我费劲千辛万苦，给他找到了同样黏人的猫，他也坚决不养，他出乎意料的专情。”
　　顾伯母侧头看了看洛音：“你懂我的意思吗？”
　　洛音垂了眼。
　　话说得这么明显了，她怎么会听不懂。
　　就是听得太懂了，所以心理升腾起一股难以言明的屈辱。
　　她抬眸，直视顾伯母，声音轻却不软：“可我不想做猫，我更愿意做主人。”
　　顾伯母颇感意外地挑挑眉，跟顾衍有三分相似的狭长眼眸微微眯起，深看了她几眼，淡淡收回目光。
　　该说的洛音也说完了，她也理解顾伯母的想法。
　　毕竟，她这样出身的女孩，靠自己，太不现实。
　　她向顾伯母点头致意，起身准备离开。
　　刚走到门口，再次听见了顾伯母冷清的声音。
　　“我以为，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你难道不懂，靠着顾衍这个翘板才能实现阶级跃层？”
　　洛音顿了脚步，整张脸陷在阴影中。
　　停顿了几秒才开口：“我懂，但是顾伯母可能误会了，我当初厚着脸赖在这，是因为我喜欢顾衍，不是为了钱。我并没有您想象得那么聪明。”
　　说完，洛音稍稍侧了脸，勾起一抹浅浅的笑容，“让顾伯母失望了，我跟您不太一样，并不适合走您走过的路。”
　　——
　　离开了玻璃房，洛音深吸了口气，望着明亮的落地窗，突然心绪开阔起来。
　　她没想到，这样直白地说出来心里的疙瘩，会这么爽。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要信守当初的承诺。
　　但只有自己清楚，她心里有多委屈。
　　她委屈，自己并不是为了钱，不是为了顾衍的社会地位。
　　委屈自己的真心不被相信。
　　原来，委屈才是她最想逃离这里的理由。
　　好像这样就能自我证明一样。
　　所以，她一直不肯跟顾衍好好道别。
　　一直躲着他，甚至想要不辞而别，幻想着，哪怕他心里有一点不舒服也好。
　　直白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放下心结后，她反倒觉得无所谓了。
　　她现在不需要再去证明什么。
　　她是真的想要离开了，她的人生该开启另一段新的旅程了。
　　没了心里包袱的洛音，拿出手机，想给顾衍发条告别微信。
　　可刚掏出手机，就弹进来一条好友添加信息。
　　洛音点开，看见对方名字，怔了怔。
　　她没想到，叶絮胭会主动加她的微信。
　　洛音抿了抿唇，点了同意，叶絮胭的对话框很快弹了出来。
　　她貌似在守着手机，通过的第一时间就发来了信息。
　　【叶絮胭：洛音，可以见一面吗？】
　　
 
第16章 离开
　　【叶絮胭：洛音, 可以见一面吗？】
　　洛音看着这条信息，心里并没太大的波澜。

　　她也大致猜到叶絮胭约她想干什么。
　　其实从她近期的微博中可以看出，她在有意地宣誓主权。
　　对于这位已经称不上情敌的情敌, 洛音其实不太想见。
　　她直接拒绝道。
　　【洛音：我觉得，没有这个必要。】
　　回复完, 她就关掉了手机, 回了房间, 将整理好的行李箱拉出来。
　　再打开微信, 叶絮胭给她发了好几条信息。
　　【叶絮胭：我觉得挺有必要的，我们跟顾衍都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叶絮胭：你是怕见到我吗？】
　　【叶絮胭：上次我们通过视频的, 你不用怕我，我又不会吃人。】
　　【叶絮胭：要不然, 我把顾衍也约出来？】
　　看着她的信息，洛音静默了几秒。
　　突然觉得白月光女神的滤镜碎了。
　　研究她微博和视频时，还以为她是个温婉娴静优雅的女人。
　　却没想到, 她这样咄咄逼人。
　　原来，不过是跟自己一样，弄出来一个假人设。
　　既然是同类人, 那洛音倒是来了兴趣。
　　想看看她会用什么方式来跟自己示威。
　　【洛音：好，位置发我。】
　　——
　　洛音将顾爷爷的卡放在台式电脑上。
　　最后看了一眼自己住了一年半的房间，缓缓关上了门。
　　洛音把最后一个行李箱搬到了出租屋中。
　　她喝了口水, 将自己陷进前几天才新买的懒人沙发中。
　　一时不知道何去何从了。
　　看了看时间，叶絮胭约的是晚上六点钟，现在才下午一点。
　　她还是抓紧时间找房子吧。
　　景阿姨不好意思催她, 她也不能赖着不走, 耽误景阿姨卖房子筹钱。
　　她把之前选的另外几个房子又打了一遍电话。
　　大部分都租出去了。
　　还剩下一个没租出去, 房东倒是热情, 邀请她来房子这看看再决定租不租。
　　这家小区叫秋和园，在四环的位置，紧邻地铁9号线和16号线，房价在六七万左右，比较适合投资。
　　地理位置相当不错，而且小区配套设施好，主要是租金确实便宜。
　　洛音将信将疑地到了出租房，恍然大悟。
　　原来是清水房。
　　清水房她没办法住，她又不打算长租，没办法投资装修的。
　　房东显然也是想要找长租的租客，对洛音的短租不是很看好。
　　失望地离开了出租房，洛音走在祥和安定又有烟火气的园区里，十分迷茫。
　　突然产生了，天大地大却没她的容身之处的悲凉感。
　　不过这种消极心态只持续了几分钟，当洛音来到园区外才发现，开发商正在开发二期。
　　她想了想，改变了脚下方向，进了售楼处。
　　售楼处内很火爆，客户多，销售员少，一个销售员几乎面临三四组客户。
　　洛音随便站在一旁听了听，才知道，这个楼盘还没开盘，这些客户都是提前来咨询的。
　　由于每个客户咨询的问题都不太一样，即使售楼员每人带着扩音器，也有点hold不住了。
　　场面一度陷入了混乱。
　　最后，销售经理只好把整个音响系统打开，对着话筒，统一回答大家的问题。
　　统一问答效率高了很多，售楼员们得以休息，但销售经理累坏了。
　　一场长达一个小时的问答终于结束。
　　售楼员们微笑着地把解决了疑惑的客户们送走。
　　洛音则逆着人群，走到了正在喝水的销售经理身前。
　　“您好，我叫洛音。”
　　销售经理放下水杯，露出职业性笑脸，态度十分亲切地问道：“洛女士您好，您有什么要咨询的吗？”
　　洛音也露出微笑：“我想问，您这还招售楼员吗？”
　　销售经理有点讶异地上下打量起洛音。
　　她的长相十分出挑，售楼员自然是越漂亮越好。
　　但看她一身价值不菲的名牌衣饰，加上高贵优雅的气质，像是富家千金。
　　而且年龄看着不大。
　　“我们倒是正在招人。”销售经理收回打量的目光，不确定地问，“可是，您确定要当售楼员？”
　　洛音以为他在质疑年龄，把身份证拿了出来。
　　“我今年十九周岁，成年了。”
　　销售经理目光落在身份证上，嘴里却说着：“不用不用，我相信你没说谎，但是你为什么要来做售楼员呢？”
　　洛音一边揣测着经理的真实想法，一边答道：“想要假期做个社会实践。”
　　经理点点头，似乎跟他猜测的差不多，侧了侧身：“咱们去里面的会议室聊吧。”
　　洛音知道，这事有门。
　　到了会议室，销售经理递过去一张名片，“我叫李尚杰，是这的销售经理。”
　　态度让人很舒服，让人感到是平等被尊重的感觉。
　　不愧是销售经理。
　　递完名片，销售经理开始了面试：“洛音是吧？你是在校大学生吧？北城大学的？”
　　洛音本想隐瞒，想了想还是诚实地回答：“我刚高考结束。”
　　李尚杰点点头，没深究她的学历问题，但是提出了她的工作时间问题：“假期满打满算三个月，我们不招假期工的。”
　　洛音早想到这个问题了，直言不讳：“我刚刚也听见了，一周后你们就要开盘了，正是缺人手的时候，一周足够我学习熟悉楼盘和相关购房政策和建筑知识，考核上岗，您可以单对我执行末位淘汰。”
　　洛音说完，李尚杰便给予了肯定：“我欣赏你的自信，这些知识确实也不难掌握，你提出的条件我确实也比较满意，只不过，我还有一个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