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身后的气息,阮喃一愣,接着扭头。
是将叙哥哥。
“小喃,挑的怎么样了?”
她咬唇,看了一眼架子上的蒸汽眼罩,然后木木点头。
...
将厌望着那头男人和少女站在一起的画面,不知道男人说了什么,女孩子被逗笑。
真是乖啊,也是真不听话。
他手里抓着蕾丝发带,手使了点劲,发带的边缘被捏皱了,他眼底的情绪有些看不分明。
·
从店里出来之后,阮喃明显感觉将厌哥哥他沉默了许多,变得有些冷淡,想不出缘由她也不敢主动搭话。
中途又经过一家服装店,装饰精美的橱窗内陈列着一条白色的公主裙。一层层蓬松荡开的泡泡裙摆吸住了阮喃的视线。
到阮喃的视线在上面仅仅停留了一瞬间就火速移开了,因为显然这裙子明显不是日常穿的,设计得太隆重,也太繁复,上面有很多珍珠还有金色的饰品,价格自然也不必说,更别提好像还是非卖品。
她仅仅瞥了一眼就赶紧移开视线,可身后的少年没有忽视这一个小小的插曲,若有所思之后他勾起唇角。
·
买了一车的东西,坐上大suv,透过车窗,阮喃能清楚看见边上开机车的少年的身影。
一路上将厌都在距离车身两米开外的地方保持匀速,他的身体前倾,像一只优雅的黑色猎豹。
头戴银白色头盔,身下银色的机车在他手中像是被赋予了生命。
阮喃这会儿才想明白下午在别墅听见的轰鸣声还有见到的那抹银色来自何方。
不过有那么一瞬间情绪的起伏跌宕,阮喃突然非常不愿意坐在封闭的轿车里,而是想坐一坐子弹般帅气的机车后排。
她想感受一下被骄阳暖风肆意吹拂的感觉,想尝一尝热烈的追逐,想放肆无畏的活一遭…
但是又因为从小破碎的经历使得她不敢去继续妄想这些,她的内心总有一道深深割裂的墙,使得她勇敢不起来,总是胆小又懦弱。
…
时逢红灯,街口.交通秩序井然,将厌双脚撑地,短暂的停顿他闲来无事于是侧过脸看向一旁车窗。其实将厌是看不见车内状况的,可是阮喃不同,透过车窗明晃晃看见他的头侧了过来,以为被抓到在偷偷看他,视线交汇阮喃吓得立马将脖子缩回去,暗中调节斑驳的心跳。
但实际将厌压根看不见车内,但是不妨碍他的视线依旧停在那个区域之上。
阮喃不知道自己刚才偷看他有没有被发现,她心跳砰砰然。
将厌依然假装和车内的小姑娘对视,还看的无津津有味。
一种豪赌。
此情此景,阮喃已经不敢再瞧了,徒留外面的少年面色隐在头盔之下,挑眉无声笑意倾泻。
...
之后阮喃被带去了医院,也就是将爷爷所在的耳科医院。
那一年意外,她浑身是血的被抱进医院,听力被当地医院定义为应激创伤导致的全损,后来经过治疗心理因素被降到最低,不过她的耳骨传递的介质还是在那场意外里受到损害。
心理治疗的效果甚微,最后还是将希望寄托在了手术上,好在后来有了助听器她也能听见声音了,并且这么多年来爷爷奶奶为了治好她的耳朵也是不遗余力。
即将开学,阮喃还得做一次全身体检顺便再检查一下耳朵。
将爷爷一看阮喃来了,随即笑开了花。
从办公椅里匆匆起身,摘下老花镜乐呵呵地去和她交谈。
将厌没进去,始终双臂抱胸冷冷峭峭地站在诊室外边。
不一会儿门打开再闭合,将叙也出来了。
“阿厌。”他叫。
兄长就是兄长,那股逼人的威严和气势随着年岁增长越发清晰独到,毕竟他从小就被当成继承人培养,而将厌不用像他那般插手家族的企业,二人背负的东西也不尽相同。
“小喃是个好孩子,你不要去招惹人家。”将叙刻意压低了声音说,后面那句招惹完而不给人结果只会毁了她这一句没有明说。
一开口,就是训诫意味分明的警示。
闻言,将厌放下胳膊,懒懒的抬起眼皮和兄长对视。
“那我偏偏要去惹呢?”他无谓的笑笑。
将叙皱眉,“你平时在外面怎么胡来我都可以不去管,但是你现在已经不小了,孰是孰非你要明白,并且小喃不是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人,你会毁了她。”
毁了她?是么,将厌不置可否。
“还有,距离那个日子已经越来越近,你好好准备,不要让家族为难。”
说完,他拍了拍弟弟的肩膀,接着转身离开。
将厌还站在原地,少年独身靠着墙壁伫立,日光灯将将落在他的眼睫,洒下一片阴霾。
·
体检结果已经出来了,阮喃的身体状况良好,耳朵的情况也不错,不过回家途中阮喃没有再见到将厌,再抬头时,将叙哥哥已经帮她打开了车门。
夕阳已经到了不得不落的境地,这一天过的非常之快,浓稠的天空不再是烈烈璨金,此刻慢慢被墨色的深蓝涌入。
阮喃朝身后看了一眼,那道身影不在,陡然一股失落弥漫上心尖。
坐进车里,她脑海中还时不时会印出刚才在大厦的楼道内,他弯腰帮别的女孩拭泪的动作。
明明就是很冷淡的一个人,但是对于他在意的人和事物就会变得很宠溺,甚至是偏爱,就像是陡然变了个人一样。
可他究竟在意多少人,多少事物?一个有着优越样貌不凡家世的人,和她就仿佛是云泥的差别。
以及他究竟知道不知道,他随随便便露出来的一个笑容都会令见到的人心生憧憬,更别提他那些似有若无的示好,可他从不吝啬自己的偏心,随心所欲。
越是这样,阮喃就越觉得难受。
究竟是怜悯,还是出于真心...阮喃想疼了眼睛也想不明白。
·
入学前一天清晨,佣人拿给阮喃一个包裹。
阮喃的卧室明显活泼生动了不少,因为添置了很多物品,都是那天出去买回来的。
这样看就更像是小女孩的闺房,而不再像是突然被拿出来使用的临时客房。
“这是少爷让我给小姐你的,还说了让小姐你不要忘了下楼去吃饭。”佣人是个上了年纪说话不是很周到利索的奶奶辈儿。
她说的很快,以至于阮喃听得更为清晰的是她后面那句“让你记得下楼吃饭”,接过包装精美的礼盒的阮喃顿时就想到了是谁。
佣人送完东西就恭敬出去了,阮喃迫不及待地打开——
是一条裙子。
很眼熟,这样精致繁丽的设计,不会错了,就是那天她在橱窗里看见的陈列在外的那一条。
不过阮喃记得那好像是非卖品...
可是没想到他居然买了下来,还送给了自己,此刻内心的喜悦感已经无处诉说,阮喃只觉得自己被温柔还有喜悦包围。
这种被宠爱的感觉,十几年来除了爷爷奶奶,就是将家的爷爷和哥哥给予她的,她很珍惜,同样她将来也一定会报答他们。
手指抚摸上裙身,果然和想象中一样的柔软舒适,那些一颗颗精致点缀的珍珠灵动且夺目。
这段时间她接触到太多太多的好,阮喃激动到抱着裙子红了眼眶。
而楼下,将厌坐在红漆楠木的椅子里,依旧是那副随性的模样,见佣人下来,他抬了抬下巴示意她说明情况。
“给小姐了,小姐见了很是高兴呢。”佣人恭敬欠身。
一句话,轻易就能联想出某些情形,随即他放下翘着的腿,从椅子里站起身。
唇角勾起的弧度越发肆意了,高兴?只要不是哭鼻子就行。
就当是,给她的开学礼物。
可阮喃不知道裙子是他送的,她所写的感谢信起头的名字是将叙……
第09章 kiss09
入学的过程比阮喃想象的要平静。
校服一早被寄到了家宅里,随之而来的是厚厚的校册还有一张花纹精美的入学通知单。
因为幼年时一段灰暗的经历使得她恐惧人群。本以为面对开学她会逃避,会陷入深深的抗拒,但是当这一切即将发生的时候,她却又有了勇气,或许是那条白色的裙子,又或者是她实在不愿意让身边的人失望。
所以即便仍觉得内心恐惧,但还是装作坦然的面对。
出门前大哥将叙在她的额头落下一吻,在西方,这其实是很寻常的仪式。吻手代表礼节或崇敬,吻面颊代表着友情,而亲吻额头则代表着是保护和疼惜,这是传递温暖和安全感的含蓄的吻法。
大哥行事自然,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他觉得寻常,可阮喃却在这个突如其来的吻下紧绷了身体,她呆呆看着靠过来的下巴,忘记了呼气。
这个带有安抚和祝福性质的吻结束后,将叙还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接着便告别坐进了车子打算去公司。
Maserati平稳离开,汽车流畅的黑色线条在日光下荡出一道明亮的皴影。
阮喃还呆呆站在原地,一个激灵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那里还留有刚才唇瓣的触感。
回头,她冷不丁看见回廊下不知道什么时候站着一道身影。
高高的,迎光而立,光线的问题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不过那身影很好分辨,那人是将厌,不知道他在那里站了多久,看了多久。
阮喃胡乱的将手从额间移开,接着有些局促地并拢脚尖,双手也缠上书包带子,头垂下。
将厌结束站立朝她这边过来,在经过她时,他蓦然停步。
接着身体向她那一侧偏,一瞬间的冰冷感划过,但仅仅是一瞬间,他转而笑着低头,语带温和地对她说:“他从前经常在国外。”
“吓到你了吗?”
他指的是刚才那个吻。
气氛转换的令阮喃觉得刚才的冷感像是错觉。
阮喃后知后觉,接着立马摇头,没有吓到她。
她头摇成了拨浪鼓,可将厌还睨着她,唇角旁笑意不明,好半天他才越过她离开。
~
一路上车内没有半点杂音,只有好闻的车载香薰落在鼻息,里面似乎还带有安神的成分。
阮喃全程都在给自己打气。
没事的,一定没事的,这里不是那里,这里的同学都很好。
...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调节以及心理和生理上的治疗,阮喃本以为自己已经可以平静地融入人群,不过坐在车里看着慢慢靠近的校门,她的心还是不可抑制地悬了起来。
会变得奇怪吗?会不会觉得害怕,会不会被孤立?
还是不要交朋友了吧,不会有人喜欢自己...
她毕竟还小,即便平时充满信心,不停鼓励自己觉得自己一定没问题,可当令她害怕的事情真实来临,她依然会觉得心慌。
她正出神地盯着车窗外,脑海意识凌乱,手指也用力揪着校服裙摆。
突然,“小姐,小姐?”
有温和的叫声打断了她的分心。
阮喃一愣,接着立马坐直身体看向车前排:“在的。”
这一声‘在的’语气有些急促,刚才脑海中不停涌入的消极念头也一下子被冲散。
只见面前的司机师傅笑容和善,恭敬地对她说已经到了,点头间还不忘叫她注意安全。
“谢,谢谢您。”阮喃立马道谢。
说完,她的视线从司机那里渡到旁边的副驾驶,位置上坐着的不是别人,俨然是将厌。
他也在这所学校上学,念高二,是风云校草,成绩么,常年和校内的一个女孩争第一。
不出意外,以后她会经常和他一起坐车上学,阮喃呆呆地想。
将厌双臂抱胸,一路上都在闭目养神。
学校已经到了,他睁开眼,车门咔哒开合,他手里拎着包下去。
他身材修长,校服套在身上横生几分不羁,阮喃甚至只看见了他一截衣袖的晃影。
他已经下去了,意识到这点,见状阮喃也匆匆背起书包,片刻不敢多耽搁也准备下去。
可就在阮喃打开车门刚准备下车时,抬头的一瞬间,她在校门口意外见到了一张,不对,是两张有些眼熟的面孔,丑陋的,刻骨铭心的。
他们在打闹,在推搡,在笑,那两张脸皮她这辈子都忘不掉。
记忆冷不丁回溯到幼年,冰冷潮湿的墙角,她觉得皮下的血液有些凝固。
阮喃的手攀在车门沿,力道有些大,五指褪色泛出青白,而她的情绪也不见得好,身体隐隐在颤抖。
...
将厌没有直接往校园内去,而是站在她面前想等她一块儿。
见她开了车门却呆呆不动,他微微皱眉,“下来。”他对她说。
听见声音,阮喃神魂归位,猛地将头埋下去。
只是在下车时过于紧张她差点摔跤,单手被将厌扶住。
察觉到她有些不太对劲,脸色发白,将厌的眉头又深皱了几分,眼底的情绪幽幽的。
恍惚间那是很多年以前,类似的体.位,她也是冒失到连走路都会摔跤,不过那会儿的她不是害怕,而是因为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