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端,手段?
莫名的,梵音竟然联想到了幻境中,温宁雪死前的画面,突然就想明白了。
他看向沈决的眼神里带了一丝鄙夷,指了指远处的温宁雪,怒斥道:“呸,无耻,原来你一直以来都怀着那些龌龊的心思,我要去告诉温姑娘,你准备杀...”
还没等他说出口,沈决意念一动,脚下的重剑分出八重剑影,齐齐的没入了梵音的身体。
血流了满地,梵音还想说什么,却逐渐的失去意识,再也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倒在了血泊之中。
第八章 (捉虫)
沈决握着沾满了鲜血的归一剑,神色淡漠的向温宁雪走来,看到她眼中的惊惧时眉心微皱。
“阿宁,为何怕我。”
温宁雪瘦弱的身躯微微颤抖着。她眼中的沈决,衣袍带血,戾气满身,从重剑上散发出来的血腥气让她几欲作呕。
那把平日里她无数次想要触碰的归一剑,片刻前结束了一个人无辜之人的性命。
而这把剑的主人,是她一直思慕爱恋,敬重非常的夫君。
温宁雪有些恍惚,她原以为沈决的剑下都是些害人的恶妖邪魔,所以他每回说起那些经历,才是这副淡漠神色。可是今日,倒在那血泊之中的,是上一刻还与她谈笑饮茶的活生生的人,他竟一丝愧色也无。
这样的他,温宁雪怎能不怕?
沈决飞身一跃,想要将她带离,温宁雪几乎是下意识地仓惶躲开。她本就心乱如麻,一时不差,竟从那树干上坠了下来。
毫无意外的,他在沈决的怀里,毫发无伤的落了地。
“呕...”沈决衣袍上沾了些血迹,那浓烈的血腥味让她捂住口鼻,不由得干呕出声。温宁雪退了半步,将他一把推开。
“你到底在闹什么?”渐渐的,沈决有些不耐烦。
温宁雪眼眶微红,出言讥讽:“我哪里敢同你闹?谁知道你哪天一个不高兴,也用归一剑在我身上捅出几个窟窿,到时候我也跟梵音一样...一样...”
她逐渐语不成句,眼泪终于抑制不住,从眼眶滚滚落下。
“你在心疼那个佛修?”
温宁雪毫不犹豫的回道:“没错,我是在心疼他。”
“那他死的倒也不冤。”沈决面无表情的瞥了一眼不远处的梵音,像是在后悔没有多刺几剑。
温宁雪哑然失笑,神色凄然的望着他:“沈决,你到现在竟一丝悔意也没有,还说出这样的话!那方才还是个活生生的人,死在了你的手上!”
她满眼失望,见沈决神色不改,决定不再理会,作势要去给梵音收尸。
沈决见状一把拽住她的手腕,略有不满的问道:“你要去做什么?”
“你这个杀人凶手,别碰我!我去给他收尸都不行吗?”她拼命挣扎,但却无济于事。对沈决来说,她这些拳打脚踢的小动作根本就是在挠痒痒。
两人僵持不下,她渐渐没了力气,便也不再挣扎,一副了无生气的样子,动也不动,任凭沈决处置。
沈决见拗不过她,只得幽幽一声短叹:“他没死。”
听了这话,温宁雪原本黯淡无光的眼渐渐恢复了神采,又怕是自己幻听,忍不住向他确认:“他真的还活着吗?可是,他全身被归一剑捅了那么多个窟窿,又流了一地的血,普通人根本不可能有生还之机的啊!”
“可他不是普通人。佛修与其他修士不同,若要杀死他们,必要剜佛心剥佛骨,将这两样都毁了,他们才会身死魂消。刚才只是给他个教训而已,毕竟我跟他宗门也算有些渊源。那八剑没有一剑刺在他心上,他自然是死不了,过几个时辰,体内的灵力运转几次,伤口也就都修复好了。”
要不怎么说,他一见这佛修就讨厌,定然是因为太过难缠,绝不是因为旁的什么。
温宁雪听了他的解释,这才破涕为笑:“太好了,梵音还活着,他真的还活着。”
沈决冷哼一声,语气里带了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不满,:“他活着你就这么开心?”
温宁雪现下只专注于梵音没死这件事,完全没察觉到一旁人浅浅升起的怒意,笑吟吟的回道:“那是自然,他没事我就放心了。”
她原本想着,若是梵音死了,就算是大义灭亲她也要忍痛带沈决去官府自首。现在人没事,沈决就不是杀人凶手,她自然也松了口气。
幸好,幸好他并不是那样不堪。只是想到方才自己误会他杀了人,冲他又吼又踢,现在怎么道歉是个问题。
温宁雪酝酿着道歉的话,还没说出口就突然被他打横抱起。
她猝不及防也反抗不得,“你又发什么疯,你放开我!”
“闭嘴!”沈决压抑着从心底升腾起的怒意,眼尾微红,单手掐了个法诀,御剑腾空,又从储物袋中拿出一袋夜明珠丢在了地上,方才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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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珠正在正院踱步。主君说去上清寺接夫人回家,这已经好几个时辰了连个人影都没见着,她不由有些心慌,可别又节外生枝了。
“呸呸呸,节外生枝个鬼,八成就是路上有事耽搁了。”银珠在心里默念着,不住的安慰着自己。
说来也巧,她一抬眼,就见着自家主君抱着自家夫人走进了院门,只是主君的神色有些奇怪。
银珠一时也没理会那些,连忙上前打招呼,“夫人终于回来了,我...”话未说完就被沈决不耐的眼色给打断。
“紧闭院门,没我的吩咐谁也不准进来!”说完便疾步朝房内走去。
沈决的衣袍宽大,遮住了怀中人的脸。银珠没看见温宁雪的表情,只是见二人这副架势,又看自家主君这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愣了一下,随后又像是瞧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儿一样,一脸了然的将院门落了锁。
银珠难掩激动,心中狂喜。太好了!主君终于开窍了!
主君和夫人成婚几年,一直没圆房这事儿在这个家里已经不算是秘密了。两人分院而住,也从不同塌而眠,她家夫人也是个傻的,每次都说为了不打扰主君修炼,这种小事不用计较,竟然就这样一年一年的过下去了。
还好这回,两个人虽是闹了些脾气,却也更像一对夫妻了。若是能再添个小少爷这院子往后可就更热闹了。
不枉她上个月初一去寺里烧的那柱头香!想到这儿,银珠不由得笑开,忙改了方向,准备去取香烛还愿。
屋内的温宁雪若是听到银珠这些脑部怕不是要吐出三升血来,再附赠几个白眼给她。
原因无他,房中并没有什么旖旎的画面,与之相反的是,她整个人被沈决按在床上,双手扣在床头,如同待宰的羔羊。
温宁雪望着眼前喜怒不辩的沈决,不自觉的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她从来没跟沈决贴的这么近过,近到他可以看清沈决眼中自己的倒影。
倒影中的自己,发丝凌乱,面色微红,跟平时判若两人,这让温宁雪慌了神。
她急忙垂下眼眸,支支吾吾的问道:“你...你这是要做什么?刚才是我误会了你,我向你道歉就是,你也不必这样对我。”
沈决没有回话,而是轻轻的抚了抚她鬓边的碎发,手指轻轻划过她的脸颊,然后捏起她的下巴,仔细端详了起来。
这是第几次了?沈决不禁在心底问自己。
自己胸膛中那颗原本无可撼动的道心,一次又一次的被面前的人所动摇。眼前的人一双杏眼瞪的微圆,粉唇开合,不停的嘀咕着些什么,而一向喜静的他竟不觉得她聒噪。
方才听见她因为那佛修笑的那样开心,无端的怒气几乎一瞬就充满了他的灵台,等他的理智归位,才发觉自己竟将她按在了床上。
“唔...你这人怎么如此小气,对不起嘛,我以后再也不会怀疑你了还不行吗?你想怎么样都行!”
下巴被他捏着,温宁雪说话都有些费力,但还是很努力的眨巴眨巴眼睛,示了个弱。
沈决挑了挑眉:“哦?我想怎么样都行?”
温宁雪呆呆地点了点头。
沈决突然俯下身,两人的距离骤然又被拉近,他灼热的呼吸与她的交织,这样亲密的接触,让温宁雪的心跳的飞快。
本能的,她闭上了双眼。
期待中的画面并没有来临,她感觉捏着自己下巴的那只手突然被收紧,温宁雪一个吃痛,下意识的挣开了他的控制。
双手还被他扣着,温宁雪无奈,只得出言埋怨:“沈决,你弄痛我了!”
她睁开眼,沈决宛如冰霜的眼神像是要将她看个透彻。片刻,他薄唇微抿,神色疏离,松开了禁锢着她的手,一言不发的向外走去。
这副样子落在温宁雪眼里,理所当然的理解为沈决不接受她的道歉,而且厌弃了她,都不愿多看她一眼。
积攒的情绪齐齐涌上心头。这几日,她总在忍耐,总在为他开脱,总在讨好。
可他从始至终都没有丝毫的改变,每次转身是这样,不带一丝犹豫。
温宁雪只觉得身心俱疲,她累了。
“沈决。”
他停下了脚步,却没有回头。
温宁雪苦笑:“那时我嫁你,一是我心悦你,以身相许算作救命之恩的报答,二来是心疼你孤身一人,盼能陪你朝朝暮暮,博你一瞬欢喜。”
她顿了顿,倔强的忍住眼泪:“如今看来,强扭的瓜不甜。无论我为你做多少事,有多小心翼翼,在你心里我始终没有一席之地,你随时都可以把我丢下。甚至有时候我觉得,我同路边那些猫猫狗狗没有什么区别,因为在你的眼里,我们都是一样的。”
温宁雪有些哽咽,抹了抹眼泪,倔强的扬起头,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
“沈决,不如我们和离,就当我放过你。”
第九章 (捉虫)
“你说什么?!”沈决有些不敢相信。
“我说,不如我们和离。”
她神色凄然,就那样静静的等着沈决的“审判”。
当初嫁他时的满心欢喜,变作现在的满目苍凉,她不怨他,只怨自己。
心有执念,便生贪欲。也许是她所求太多了。
空气静默了一瞬,沈决藏在袖里的拳死死收紧。
他紧咬牙关,一字一顿:“若你能走得出这宅子,便随你。”
沈决被她这番话气得不轻,没想到他堂堂玄青门的七长老,上界人人尊敬的剑仙,也有被女人抛弃的一天!
他暗自冷哼一声,想走出这宅子,她可没这个本事。
沈决胸膛里那颗澄澈道心处传来的剧痛侵蚀着他的灵台,现下他只能强忍。只是他反倒确认了一件事。只要靠近温宁雪,他就会道心不稳甚至遭到反噬,想到这里沈决眉宇间染上些许不安。
“那就一言为定。”
温宁雪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这样回应,凄然一笑。
黄粱一梦醒,果真只有她一个人是梦中人。
似乎是想通了什么,她没再纠结,而是如释重负般利落的从床上爬起,安静的整理好发髻衣裙,走出了房门。
说离就离!
温宁雪打定了主意,回去收拾东西就走,一刻也不想多待。想到再也不用为沈决牵肠挂肚伤心流泪,心中甚至涌出一股难得的轻松感,步履也越发轻快起来。
好在她现在宿在碧云阁,与沈决的住处就不过一墙之隔,没走几步路就到了。
一进门,温宁雪就直奔屋里那个不起眼的小矮柜,翻翻找找后从里面取出一个沉香木做的小匣子。
“银珠这丫头果然靠谱。”
方才她还在想,若是自己这匣子还在吟霜阁,保不准她还要去跟顾吟霜周旋,这下不用愁了。
能把她的东西,从吟霜阁挪到这儿的,也就只能是银珠那丫头了。
温宁雪想到银珠那副护犊子的模样,不由得会心一笑,抱着盒子坐在桌边,一件一件清点起来。
盒子里的东西并不算多,除了一些珠钗步摇之外,就是她这些年来小心收好的东西。她同沈决合离,身上也得留些金银用来傍身。
“珠钗步摇就拿一半吧,等到时候赚了钱,再亲自登门来还给他。”
温宁雪念叨着将珠钗都摆在了桌子上,分成了两份,要留下的那一份放的略远一些,又开始收拾其他的物品。
一条黑色纹龙发带,是去年没送出去的,沈决的生辰礼,为了绣的生动些,她眼睛都熬红了,带走。
一面金色的狐狸面具,是前年乞巧节她硬拉着沈决给她买的。这面具本是一对,但是沈决嫌弃太丑,说什么都不肯戴,买来还没捂热,就把他的那个随手送给赵掌事了。就为了这个,她那段时间看赵掌事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温宁雪想了想,面具还是不带了吧,形单影只,有什么意思。
剩下的便是一堆形态各异的平安符和一堆没拆封过的书信。她的心微微一颤,手指不自觉的抚上已经微微泛黄纸张,鼻头微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