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长老可知,这乃是一头三千年修为的赤龙,就算你我合力也不一定能全身而退?”
她和沈决,现在就如同地上的蝼蚁,等这赤龙玩够了失去耐性,必死无疑。
沈决运起剑诀,一旁的归一剑腾空而起,剑身开始飞速膨胀,不一会儿便跟那赤龙差不多大小。
只见他眼中毫无惧意:“赤龙之魂,我势在必得。”
玄机峰上有万年积雪,他日夜修炼却从不觉得黑夜有多么难熬,直到失去她。
秘境和天书是他唯一的机会,只要能再见她一次,哪怕是落入无边炼狱业火焚身他都在所不惜!
见时机已到,沈决双手飞速结印,全然没有注意到一抹暗红色的灵气悄悄涌入了他的眉心。
果不其然,归一剑的动作引起了赤龙的注意,当即失了对温宁雪的兴趣,转而看向沈决。
“不自量力,今日你们两个谁也别想离开这里!”
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龙吟,赤龙的脖颈开始剧烈的暴胀起,龙头微微向上抬起,很明显是在准备蓄力一击。
“不好,是龙息!三千年的赤龙龙息,连心魔都能烧化了,阿宁别愣着了,赶紧跑啊!”手中的九霄剑铮铮作响,发出嗡鸣。
“那他怎么办?”
一个玄元境的剑修,对上三千年修为的龙族,沈决必死无疑。
温宁雪犹豫了。
虽然她并不喜欢沈决这个人,甚至还有些莫名的讨厌,但是就这样放任他死在这里,这事儿她确实也做不出来。
“你不会是在想着怎么救他吧?阿宁,人各有命啊,咱们先溜然后再搬救兵来。他要是能撑到那时候还好,撑不到就说明他命里该有这一劫......”
小九苦口婆心的劝导才刚说到一半,这厢温宁雪思前想后还是咬了咬牙冲着沈决喊了话。
“赤龙之魂在我手里,你杀了她也是没用的,感谢七长老帮我如此大忙,我赶着去交差,先走一步了!”
温宁雪冲他做了个鬼脸,拽着九霄剑的剑柄,钻了个空档疾驰而去。
沈决如此在意这“赤龙之魂”,听了她刚才的话,一定会追出来问个明白。
她并不是什么圣母,神魂印记的事情还没弄清楚,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就这样死在这里。
果不其然,沈决听了这话先是微愣了一下,几乎没有思考地踏上归一剑直直向她追来。赤龙一口龙息憋在喉头,觉得被二人戏耍更是恼怒,低吼一声,换了个姿势紧跟其后。
两人一龙追追逃逃,温宁雪一刻也不敢停歇,灵力耗费了大半。
温宁雪艰难的喘了口气,“小九,你说沈决跟上来没有。”
她连头都不敢回,一路狂奔。
这么多年来,她还很少有这样狼狈的时候。好在怀里的小龙崽还算乖巧,不哭不闹的将头埋在她怀里,否则这种情形她还真不一定应付的过来。
龙族的幼崽果然比成年龙族可爱多了!
“你还有功夫管他!往西北方向飞,千万别回头!”
小九答的急切,只因那赤龙不知道为什么撇开了沈决,径直来追温宁雪,现在离他俩也就一尺的距离。
“阿宁小心!是龙息,快躲开!”
灼热的龙息从温宁雪耳边擦过,带起的热流将她掀出了十来米。
好险!
温宁雪凝气静心,左手接力轻轻一拉,将九霄剑塔在脚下。
“将龙儿还给我,留你全尸!”
赤龙望着她怀中的小龙崽,咬牙切齿道。
在自己的地盘,被两个玄元境的修士“算计”,调虎离山失了龙儿,这是何等奇耻大辱!
她们做龙的,一向是有仇必报,留一个全尸在她看来已然是自己能做的最大的让步。
温宁雪心知这可能是她唯一的解释机会,连忙双手将小龙崽抱起,做了个往前递的姿势然后说道:“你误会了,我不是来偷龙蛋的,只是想取赤龙之魂。是你的龙儿一见到我就喊我娘亲,这才……”
“娘亲,怕怕!”
小龙崽刚窝在温宁雪怀里睡得正香,一醒来突然发现眼前是一个跟自己有七八分像的庞然大物,一件凶煞模样,当即扒着温宁雪的衣服不放,眼里水汪汪的蓄满了眼泪,仿佛下一秒就要滴下来。
“老娘才是你娘亲!”赤龙暴怒出声。
小龙崽看了看赤龙,又看了看温宁雪,“你骗人!她才是我娘亲!”
香香软软的娘亲,和凶神恶煞的娘亲,他当然选择前者。
“我怎么会有你这么蠢的崽!”
赤龙气急败坏,当即决定不再同他争辩,毕竟小龙崽第一眼看见的不是自己,将其他人认成娘亲也情有可原。
等下带回去打一顿就好了。
至于这个女人,作为一个母亲,她绝不可能原谅!
赤龙打定主意,目光如炬龙身向上升腾,铺天盖地的龙息打向温宁雪。
灵气消耗过多,再加上她怀中有个小龙崽,自然不如平时敏捷,只能艰难闪躲。半晌过后,温宁雪身上的衣服已经被龙息烧了个七七八八。
她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已经没有多余的体力,如果再来一次,她可能就要葬身此地了。
赤龙也知道这一点,没有丝毫犹豫,径直连续吐了四道龙息出来,封锁了所有方位。
这回看她往哪里跑!
温宁雪望着扑面而来的龙息,无力感涌向了全身,她已经无路可退,可她不想放弃。
她抹了抹摸了摸被烧的通红的皮肤,凝神静气试图做最后的挣扎。只要她在快一些就好了,就快一丁点,卡着龙息的间隙,就还有活路。
第一道龙息从正面袭来,温宁雪干脆双脚腾空,将九霄剑握在手里,将全身灵力灌注剑身,勉强这才勉强挡住。
她已经力竭,身体摇摇欲坠,却紧紧抓着怀中的小龙崽。
“小九,对不起。”她低声呢喃。
对不起,明明身为上古灵剑,却要同她一起,埋葬在这赤龙之地。
第二道龙息从侧面袭来,她已经没有力气闪躲,本想就这样赴死,却看见小龙崽惊恐的眼神。
温宁雪急中生智,用尽了剩下的力气,将小龙崽拉入怀中,用身体将他死死地包裹住。
“既然你叫我一声娘亲,我总不能……咳咳,看着你送命吧。”
她眼眸低垂,有些疲惫地笑了笑,落在小龙崽眼里,却是无限的温柔。
赤龙见状更是意外,眼前这女修显然是不清楚赤龙一族对龙息这种东西是免疫的,可还是豁出命去救了自己的龙儿。
一千多年了,她从未见过这样的修士。
赤龙有些后悔,可已经来不及了,剩下的两道龙息在她身上碰撞,霎时间火光冲天,风云色变,爆炸卷起的云海模糊了她的眼睛。
半晌,小龙崽飞了出来,严重的仇恨难掩。
“坏人坏人!你杀了娘亲!我跟你拼了!”
“蠢东西,她才不是你的娘亲!”
“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的,我恨你!”
小龙崽哭的稀里哗啦,从心底发誓要快快长大,为娘亲报仇。
赤龙脑仁生疼,觉得一时半会居然也解释不清这事,刚想将小龙崽强行带走,只见前方云雾突然散去。
一枚金色的项链发出耀目的光芒,将温宁雪整个人容纳其中,随着项链的消融,一枚金色剑纹慢慢地浮现在她眉心之处。
“娘亲没死!”
小龙崽又惊又喜。
只是温宁雪已经昏迷,九霄剑也不知去向,眼看就要坠入地面,一道黑影飘过将她靠靠地抱在了怀中。
只见那人的手微微颤抖,想要抚上她的脸庞,却又收回了手。
他眼里布满血丝,轻轻唤了一句,“阿宁。”
温宁雪悠悠睁眼,看着眼前的沈决,淡漠的回了一句:“七长老,请自重。”
第三十九章
温宁雪能清晰地感觉到, 他触碰着自己的手微微一僵,唇瓣开合了两下,却迟迟没有发出声音, 随后静默着将双臂收得更紧,拥她入怀。
他的怀抱并不温暖甚至带着一些冷硬,掺着淡淡的松香味道, 倒是好闻。
“阿宁。”他将头轻轻地埋进她的肩膀, 声音嘶哑, 低低地唤了一声。
收敛了力气,小心翼翼地像是拥着失而复得的珍宝。
温宁雪只觉得有什么温热的东西落在了她颈间,那温度穿透肌肤,仿佛在她心上灼开了一道伤口。
浑身的血液躁动不已, 在叫嚣着吼叫着。
“阿宁......”对不起。
他低喃出声。
这一瞬间, 仿佛有什么丢失已久的东西重新从荒芜中复活,疼痛却喜悦。
沈决已然忘记了周围的一切, 固执地将她的衣角死死攥在手心, 眉宇间一抹戾气显现。
他不会再弄丢她了, 绝对不会。
空气变得很安静,隐约能感受到从西边吹来的雾气, 飘向云端散作水滴。
九霄剑突然出鞘, 锋利的剑气割破了沈决的衣袍, 温宁雪趁机挣脱了他的怀抱, 随后从储物袋里弄了身衣服换上。
沈决感觉到自己胸口的某处微微痉挛了一下, 整个人被一种巨大的恐慌攫住, 此刻, 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要永远失去了。
温宁雪对沈决复杂的心绪一概不知, 看了看眼前的人, 又望了望不远处的两条龙,终于意识到两件事。
自己竟然还活着!
沈决竟然抱着她......在哭?
铃音师叔说的对,沈决这人当真有些邪气在身上。
前几日一副清冷剑仙的模样同她拼得你死我活,落得个两败俱伤。今日倒好,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竟满眼深情地拥着自己怎么也不肯松手。
九成九是认错人了!
还好她是个剑修,虽然灵力几乎耗尽,但还有小九这把上古灵剑,这才得了机会挣脱出来。
怎知沈决连闪避的念头都没有,任由九霄剑的剑气划破在他的肌肤,颇有些自暴自弃的意思。
温宁雪执剑立在他身旁,叹了口气,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七长老怕是误会了,我并非你口中要找的那个阿宁。”
她声音温温软软不疾不徐,带着真切的歉意,眼中流露出的同情不掺一丝虚假。
沈决的发丝散乱着,衣袖上布满了剑气划过所产生的裂口,心口那一道裂开的伤疤褶皱又狰狞,一言不发地盯着她的眼睛。
温宁雪心里有些异样的情绪涌起,想起了曾经听说过的一些关于沈决的旧事。
玄青门玄机峰的关门弟子,天生剑骨冷心冷情,不近女色。
十六岁就已经将无情剑诀练至第五层,以一己之力将从无恨之地逃窜至人界作乱的邪魔斩于剑下。
十八岁突破玄元境,继任玄机峰长老,一时风光无限,万人艳羡。
然而,断情绝爱高岭之花,传闻中道心如铁的天才剑修沈决,竟也会为了凡俗情爱生了妄念,落得这副疯魔样子。
若是传言是真,只能说是情之一字,实在伤人。
见他眼睛越发泛红,温宁雪终是有些不忍,又补了一句:“你也别太难过。不如你告诉我,你的那个阿宁有什么特征,我好让宗门的鹤归师叔帮你找找。”
灵犀宗的鹤归长老,爱好是八方云游,人称修真界的百科全书。
鹤归师叔掌握着整个修真界的大小情报网,只是寻一个人而已,想来也不算什么难事。
半晌,他自嘲地笑了一下,说:“阿宁,你还在恨我。”
“怎么会呢。”温宁雪摇了摇头接着说,“七长老这话倒是让我有些不懂了,你我本就是萍水相逢,没有爱又何来的恨呢?”
沈决那颗本已经死寂地心被轻轻捧起,又猛地重重落下。
灵魂深处传来的剧痛让他几乎无法站立,耳边是巨大的轰鸣,整个人仿佛沉入了深海之中,脑海里空白一片。
沈决忍着喉间传来的甜腥之意,将归一剑收回手中,随后剑锋调转,将剑柄递了过来。
“七长老这是何意?”温宁雪神情复杂。
记得初见之时,只不过是碰掉了几根剑穗,面前这人就发了疯似的不肯放过她,如今倒是客客气气地将整把剑都递了过来。
作为一个剑修,沈决没理由不懂,将本命灵剑递给别人,无异于是将软肋剥开任人宰割。
他脸色是惨淡的白,嘴角扯了扯,一字一句地说:“阿宁,不如你杀了我。”
温宁雪见他执迷不悟,终是敛了神色,“我最后再说一次,我不是你要找的阿宁,你认错人了。”
眉间那道金色剑纹随着她的神情变化若隐若现,沈决的眼神飘忽了一下,心中涌起无法言说的滋味,随即毫不犹豫的调动周身灵气。
“你要干什么?”温宁雪有些慌了。
沈决结的印她认得,和跟她交手那天一模一样,不会是想跟她同归于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