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知,具体是什么事?”温宁雪问道。
如云的小眼睛转了转,回道:“具体是什么,我还真不清楚。”她拖长了声音,幽幽的又补了一句,“只是……好像同大师姐的婚事有关。”
如云一脸打趣的看着她,温宁雪瞬间一个头两个大。
婚事?!师尊怕是昏了头才对!
温宁雪无奈,跟交代了如云几句,让她先行去跟师尊报个平安,自己则从腰间的玉带里找了件干净的衣服换上,又摸了几个灵石出来,往渡口的方向走去。
灵犀宗的大殿位于八座陡峰的正中间,平时各峰之间互相往来,几乎全仰仗渡口的几只飞鸢。若要御器飞行,必须得到各峰长老许可,领了令牌方能御器往来。
她飞剑碎裂,雷劫过后自身实力减半,实在不想同如云一起赶着去见师尊。何况是去商量什么劳什子的婚事,索性坐坐这飞鸢,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
飞鸢刚好停在渡口还没出发,温宁雪交了十个灵石,慢悠悠的迈着小步子,准备往飞鸢脖子的方位去看看。她许久没有乘过这飞鸢,现在猛的一打量起来竟是又有了些新的变化,许是因为外有些弟子要经常频繁往返与几个山峰之间的缘故,飞鸢上又加了一些座椅,专门供这些弟子休息。
她不禁感叹,神武门的炼器之法果然妙极,这飞鸢如庞然大物,可载人数颇多,竟然也能练成飞行法器供她们灵犀宗的人驱使。
“大师姐!”远远传来一声热切的呼唤。
“你小子怕是眼花了吧!大师姐闭关数载,前几日师尊刚派了人去守着,哪儿那么快出来!”
“你敲我脑袋做什么!大师姐的画像我裱在屋里一天拜好几次,那绝对是大师姐!大师姐好!”
“大师姐好!”
众弟子交头接耳,待看清来人真是温宁雪时,个个激动异常,面上却毕恭毕敬,纷纷行礼问候。
温宁雪一一回礼,行至刚才被同伴敲脑袋的男弟子身边时,淡笑道:“拜我这事儿,以后还是算了,我刚刚才突破灵台境,还想多活几十年,可别现在就把我裱起来挂在墙上。”
男弟子没成想自己脱口而出的话被她听见,面色涨的通红,磕磕巴巴的说道:“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拜师姐是因为最近快到万界宗门大比了,这不是想着让师姐保佑我们夺魁嘛!”
“万界宗门大比?怎么没听师尊提起过?”
修真界几大宗门之间,一向是相安无事,即使有某两个宗门之间相互交好,基本也都是从开山立宗时延续下来的交情,这万界宗门大比听起来就像是什么好战分子组织的武斗大会。
另一名弟子抢答道:“师姐闭关许久有所不知,这万界宗门大比,就是个切磋大会,每个宗门选三十名金丹期以上的弟子,参加团体赛,据说赢到最后的人,能得到大机缘呢!”
看着眼前的人眉飞色舞的介绍这万界宗门大比,温宁雪心中顿时升起一股不妙的预感。
“这玩意是哪个宗门提出来的?”她幽幽地问。
“听说是合欢宗的宗主起得头呢。”人群中一名女弟子高声嚷道。
温宁雪一脸了然。合欢宗的宗主谢止戈,平时不张嘴的时候端的是芝兰玉树,一张嘴形象立刻幻灭,又出了名的爱看热闹。
她还记得前几年,谢止戈偶然得到一本书,被其中描绘的爱恋名场面迷的是五迷三道,六神无主。从那以后合欢宗的男女弟子都糟了殃,天天被凑成一对儿营业,美其名曰是他在磕什么CP。
师尊当时跟她说起这事儿,嫌弃了谢止戈好久,本来就生了些皱纹的脸皱的像个苦瓜,她一时没忍住偷偷笑出了声,被师尊罚了三天面壁思过,所以这人她记得尤为清楚。
虽然她对这种事没什么兴趣,可这些师弟师妹却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满眼期待的望着她。
温宁雪干咳两下,配合似的出言鼓励道:“既然要去参加比赛,勤加修炼才是正经事。如果遇见瓶颈,可以随时来映雪峰找我,莫要在万界宗门大比时丢了我灵犀宗的脸面。”
各峰弟子师从不同的长老,修炼的功法也不尽相同,灵犀宗虽是剑修宗门,但也有个别修习其他器物的弟子,比如麓月峰的金无意长老就是这片修真大陆上少有的音修,麓月峰弟子性子沉静,人数不多,但却全是能叫上名号的角色。
而她作为师尊疾风真人的亲传弟子,从小就是一个人住在映雪峰,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指点指点师弟师妹也没什么不好。
飞鸢上的弟子们听了这话喜不自胜纷纷表示一定会去映雪峰求大师姐指教一二,毕竟整个灵犀宗谁不知道大师姐的本事,众人见她出关,又毫发无损,心里头都知道她定是突破了灵台境。
不过二十几岁的年纪便突破了灵台境,修为甚至能同某几位长老比肩,那是何等恐怖的事情!能得到她指点一二,必定受益匪浅,又有谁会拒绝这样的好事呢。
约摸一个时辰过后,飞鸢悠悠然的停在了灵犀宗的山门口,尾巴上的风铃适时响起,提醒着到站点。同乘的弟子见温宁雪就要飞身遁走,连忙行礼告别,目送着她消失在了云海里。
温宁雪一下飞鸢就直奔宗门大殿。灵犀宗的风格一向张扬,尤其是主殿的那几根鎏金柱子,低调又奢华,配上朱红色的墙和壁色的琉璃瓦,让人有一种身处皇宫之内的错觉。
她毕恭毕敬的跪在殿门之外,垂头道:“弟子温宁雪,谨遵师尊嘱托,前来复命。”
话音刚落,一眨眼的功夫,她便被挪到了殿内。温宁雪接到阮疾风的眼神示意起了身,一脸波澜不惊,似乎对此早就习惯。
她这个师尊,什么都好,就是同他的名号一样,有些急吼吼的,像这种通报,往往是刚打了个招呼,就会被他以传送法阵瞬移到殿内,美其名曰节省时间。
阮疾风从宗主座位上走了下来,板着一张脸,语气颇为严肃问她:“孽徒温宁雪,你可知错?”
温宁雪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一头雾水的不知道师尊到底唱的是哪一出,于是老老实实的回答:“弟子不知。”
“大胆!”阮疾风怒斥道。
上位者的威压倾泻而出,温宁雪的双腿不受控制的发抖,却倔强的顶着压力不让自己跪下。
她手臂青筋暴起,艰难的问道:“弟子……何错之有?”
阮疾风一个抬手,宽大的手掌罩住了温宁雪的颅顶,让她动弹不得。
温宁雪不知他意欲何为,但从小对师尊的信任让她没有反抗,阮疾风满意的点了点头,抚住她眉心的金色剑纹,将灵力灌注于她的四肢百骸。
身体逐渐变得温暖起来,那团灵力不断的在温宁雪身体里游走和修补,将她有些破碎的神魂修补好,又在她的眉心徘徊了许久,最终归于丹田。
阮疾风皱了皱眉,负手而立,陷入沉思。
“师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温宁雪问道。
刚才师尊的神色,不像是作假,他甚至倾注了一大半的灵力到自己的身体里。
阮疾风面色不显,从储物袋里掏出一颗碧色的带着繁复丹纹的丹药,交给了温宁雪,示意她服下。
温宁雪也不矫情,她最清楚自家师尊的性子,更何况这丹药晶莹剔透,药香诱人,一看就是上品灵丹,她断然不会放过。
她将那丹药嚼碎,吞的彻底,阮疾风见她咽下丹药,这才拽着她的耳朵,语重心长的开始絮絮叨叨。
“你啊你!你渡个灵台境的劫,神魂丢了一半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平时看不出,你竟也是个糊涂的,对这事儿一点也没有察觉?”
“还有,你那神魂也是够倒霉的,让人烙了印都不知道!”
“要不是为师方才替你补魂,又让你吃了那颗凝魂丹,不出一个月,你准玩儿完!”
阮疾风噼里啪啦的一通絮叨,温宁雪根本招架不住,加上耳朵被他拽的生疼,只得连连求饶:“师尊!我再也不敢了,我哪知道我闭个关神魂还能跑丢一半呢,您先松开我,我耳朵都要被您拧掉了!”
阮疾风见她言辞诚恳,半信半疑的松开了手:“哼,为师可不信你醒来的时候没察觉到什么异样。”
温宁雪一时语塞,她确实看到了些走马灯一样的东西,可她以为那是梦里的东西,若真如师尊所说,那梦里的事情很有可能都是她亲身经历的。半天前她还在替那女子不值,搞了半天那竟然是她自己。
“弟子醒来时,确实看到了许多多出来的记忆,可那记忆是碎片状的,且模糊不清,还以为是在做梦,就没有多想。”温宁雪有些委屈,师尊这两年也太凶了,动不动就拧人耳朵!
她不说还好,此话一出阮疾风都气笑了,双手掐腰道:“你说说你,这么多年只长修为,不长心眼!一半神魂离体也就罢了,怎么让人烙了印也没有察觉?”
阮疾风气的背过身,示意让她找个镜子照一下。温宁雪四下寻了寻,将桌上的茶水用灵力凝成一面水镜,立在了自己面前。
她凑近一看,才发现自己内心不知何时起多了一枚金色剑纹,模样但是挺好看,但如果是神魂烙印那可就麻烦大了。
“师尊可知这烙印的作用?”温宁雪小心翼翼的问道。
对修仙之人来说,肉身不过一具皮囊,损毁了随时可以再找一副,可若是神魂散了,就是真的回天乏术了。
阮疾风沉吟片刻,叹息出声:“不知道你又在外头惹了什么债,这烙印乃是一项失传了很久的秘术,施术者用心头血凝成烙印,刻入对方的神魂,不管被烙印的人转世多少次,都可以凭借神魂感应再次找到对方。”
第二十五章
“那这神魂烙印没有办法去除吗?”
这神魂烙印若是不伤及性命, 就这么印在她额头上倒还挺好看的,省的她平日里还要费心贴什么妆花。
阮疾风摸了摸修长而又蓬松的胡须,半晌摇了摇头:“这秘术相关的书, 为师也只看过一本,方才我尝试用灵力抹去这倒印记,它却纹丝不动, 想来施术之人修为颇深。”
温宁雪见他愁眉不展, 一脸无所谓的宽慰道:“左不过是个死不了人的印记, 就先别管它了。我听如云说您找我有急事儿,您就别卖关子了,先说说是什么事儿!”
温宁雪半哄半骗的转移话题。师尊已经为她这次渡劫操碎了心,又是偷偷塞破境丹给她, 又是找人替她护法, 如今又为了神魂被烙了印记这事儿提心吊胆,她实在是于心不忍。
她一向是最看得开的, 只要死不了人就不是大事儿。更何况以她的修为, 一般的修士躲着她都来不及, 怎么还会沿着这个印记来寻她。再说了,整个修真界, 如浩瀚星海, 宗门结界更是数不胜数, 那人没那么轻易能伤到她。
当务之急, 还是先搞清楚那个所谓的婚事究竟是什么情况比较好。
阮疾风想起了正事还没讲到, 拉着她的袖口, 面对面的坐在了桌边。只见他立马换上了一副笑眯眯又和善的长辈面孔, 对温宁雪说:“徒儿啊, 为师帮你答应了合欢宗的求亲。”
温宁雪几乎是拍案而起, 惊呼一声:“什么?您帮我答应了合欢宗的求亲?!”
她一脸不可置信的望着阮疾风,又重复了一遍他刚才的话。她以为师尊找她来顶多是征求她的同意,没成想他竟直接答应了人家的求亲?!
阮疾风朗声笑道:“可不是么,聘礼都收了,到时候你只管跟谢星回那小子成亲就行。为师替你看过了,那小子长得不赖,咱们不吃亏!”
温宁雪一脸黑线,这跟吃不吃亏有什么关系!二十几年的师徒情分,没想到师尊为了点聘礼就将她给卖了。
“师尊,我一个人挺好的,咱们把婚退了吧,聘礼也还回去。”温宁雪无奈哄道。她只当师尊是一时兴起,随口答应,说几句软话,这事儿最后也就作罢了。
阮疾风似乎早就料到她这个反应,不紧不慢的回道:“晚了,聘礼已经退不回去咯!”
温宁雪以为阮疾风是在诓她,冷哼一声:“合欢宗送了些什么聘礼,还能有退不回去的道理?”
阮疾风翻了个白眼,指了指她的小腹,没好气的说道:“那聘礼之一,刚刚才进了你的肚子。”
温宁雪陷入了沉默,这事情未免太巧了,怎么刚好就送来一枚凝魂丹,又碰巧进了她的肚子?
不对劲,有哪里不太对劲。
还没意识到自己被师尊算计的温宁雪绞尽脑汁也没能想出到底是哪里不对,阮疾风见状便放了心,一本正经的说道:“既然聘礼已经被你吞了一部分,那退婚这事儿就不要再提了。”
神魂深处一股难耐的痛感奔涌而出,温宁雪在阮疾风震惊的神色里,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语气坚决:“请恕徒儿不能从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