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经总结出一套规律。
这种场合下,一般会出现两种情况,第一种矛头对着她,在这种情况下就有些难办,因为她将会成为被开火的主力军。
第二种则是现在的这种,杜和年的矛头完全指向了司嘉禾,在这种情况下,汤蔓也就成为了一个被殃及的池鱼,主要戏份就是站在旁边叫着别打了,别打了。
当然这是常规情况下,她之前也遇到过一些这样的小场面,起初第一次的时候她经验还有些不足,略有惊慌,后来遇见地多了逐渐变得波澜不惊、行止有度,甚至还能把控住场面,在情况进一步严重的时候及时拨打报警电话,把两个人连带着她自己也送进警察局,半日游。
基本流程就是:咦,你怎么在这儿——哦,被发现了,对,我就是交新的男朋友了,你能把我怎么样——哎哎哎,你们别动手啊——哦,既然你们不听,那么大家干脆一起去警察局喝杯茶吧。
此时情绪的转变一般是最开始的微微惊慌,然后理直气壮,之后摊手看戏,见到局面有点不可挽回后便是咸鱼心态。
司嘉禾抬起头抱着汤蔓不松手,抬眼还对着杜和年笑了笑,语气柔和,“学长,这大晚上的,你怎么在这里?”
在汤蔓看来,这语气有点白莲花似的假模假样,还有点耀武扬威的意思。
她都看出来了,没道理直面战场的杜和年没看出来,杜和年神色不变,见司嘉禾没有动作,他直接上前一步,用力扯开司嘉禾的胳膊,把汤蔓从对方的身下扒拉了出来,然后拉着人下了车。
杜和年手拽着汤蔓下了车,握住她的手腕不放,看着司嘉禾冷嘲道,“两年了,你可真是一点都没变,不亏是个贱人,像个老鼠一样,暗地里窥伺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杜和年这次显然是气上了头,在汤蔓面前都有些口不遮拦起来。
司嘉禾抬起头,看着杜和年笑了一下,露出脸颊两侧的酒窝,像个乖孩子。
“学长,蔓蔓和你已经分手了,她现在是我的女朋友。”司嘉禾显然有所倚仗,他笑容很甜,在因为精致的长相在杜和年眼中怎么看怎么碍眼。
司嘉禾笑了笑,“我们现在才是男女朋友,至少现在学长这个前男友做出这样的行为不太道德。”
“哦,学长这样有点像插入别人感情的小三。”
就像两年前一样,趁虚而入。学校里谁不知道他和汤蔓是一对,可是他们不过才分手两周,这个人就忍不住爬了蔓蔓的床,说的跟自己有多高洁一样。
汤蔓眨了眨眼,她感觉杜和年在听见这句话后握住她手腕的手都紧了一些,有些疼,她忍不住嘶了一声。
男人这才回过神,看了汤蔓一眼,神色低沉,连带着说话的声音也很低沉,甚至有些嘶哑,像是抽了很多的烟一样,她这时候也闻到了杜和年身上浓重的烟草味道。
不太好闻。
烟草味都是不太好闻的,特别是经年累月抽烟的人,身上的气味都不太好闻,像是腐烂了一样,但是杜和年极少抽烟,估计也就这几天学会了抽烟,身上的气味没有那么浓郁,还是烟草本身的味道。
不过她也不太喜欢闻。
她这人双标地很,她自己可以抽,反正闻不见,但是不喜欢男朋友抽烟,这下杜和年身上的烟味几乎能熏肉了,她皱了皱眉,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离远了一些。
杜和年目光也晦暗了一些,握着她的那只手按压着她手腕一侧凸起的骨头,揉搓了几下,忍不住轻笑了一下,这个笑容有些自嘲。
“你跑什么?我又不会把你怎么样。”
后面一句话说的声音很低,她都没怎么听清,夜风模糊了这句话的尾调。
于是,汤蔓挑了挑眉,有些疑惑地看着对方。
她做起这样的动作格外的有风情,杜和年以前最喜欢汤蔓这种漫不经心,他第一次看见对方便是在这样的漫不经心下一见钟情。
走廊上,女人正在打电话,指缝间夹着一根烟,看得出来,那根烟并不是用来抽的,打电话的人一直低垂着眼帘,看着指缝间那根燃烧殆尽的烟头,最后摁在了墙壁上,火光熄灭,被扔进了垃圾篓中。
那真是一见钟情。
他这个人其实还有点骨子里的古板,要不然也不会到了那个年纪还一次恋爱都没有谈过。
他那时才发现,原来烟草这东西在某种意境下也可以具备一种萧瑟的美感,那种美感几乎伴随了他后来的大半个研究生岁月。
之到后来,他们通过微信视频再次见面。
那是再不过平凡的一次面试会议,可却成了杜和年在过往会议视频中印象最为深刻的一次。
那是他们的第二次见面。
仿佛硝烟重新弥漫在四周,恍然间对上那双眼,杜和年都有一种身在烟草弥漫的烟雾中的感觉。
呛人而又萧瑟。
这是汤蔓最初给他的感觉。
仿佛下一秒就可以杀死一个人一样,一些人的美总是暗藏杀机。
汤蔓永远也不会知晓他那时的喜悦,却又在知道她有了男朋友后的失落,那股失落折磨了他许久,因为他们那个项目很大,工作事务繁多,需要查阅的资料也很多,他们几乎每天都需要联系,时常见面。
他那时是用一种隐秘的态度每日期盼着两人的见面,商谈。
所以汤蔓永远也不会知道,他在得知她和司嘉禾分手后,他的心情有多么难以平静,就像往日一湖死水开始有了波澜,他怕生了变故,甚至都等不及,就趁虚而入,用一种极端的方式逐渐抹去司嘉禾在汤蔓生活中的存在。
他有些事做的很隐蔽,也许直到现在,汤蔓都不会知道在那些岁月中,他的挣扎纠结,甚至义无反顾地如同扑火的飞蛾。
杜和年说完那句话甚至都不愿再看车中的司嘉禾一眼,拉着汤蔓就要离开。
他不能再在这个地方多待,他怕他忍不住真的会动手杀了那个人。
刚才坐在车中的那一刻,他甚至真的兴起了一种就这样撞过去的冲动,可是最后,目光落在汤蔓的那双在夜中依旧显得如此明亮的眼眸,他还是压抑着心中的恨意踩住了刹车。
就差那么几秒,他的车可能就撞了过去。
也许,三个人一起死了,也许只死了两个人,也许死的只有他,这是最为凄惨的一种结果,他在那一瞬间想了很多,也许他死了,那两个人却安然地生活下去,他的死不会带来任何的改变。
他知道,也许汤蔓会伤心一段时间,可是心冷的人伤心起来也是过眼迷烟,很快的,一阵雾气,被风一吹就散了,就跑了。
只要想一想,就难受,他不能忍受这种哪怕只有一丝的可能性,让那两个人安然地复合,一起生存下去。
他不相信,过去的两三年时光,汤蔓对他没有一丝眷念。
他不相信,他们二人的感情竟会沦落到如此地步,一个如此不堪的境地。
可是才走了几步,他就被人拉住了,司嘉禾从车上跑了下来,拉住了汤蔓的手,另一只手扯开了杜和年的手,想要把汤蔓整个人圈在身后,最后汤蔓站在了两个人的中间,像一个被拔河的绳子。
司嘉禾看着杜和年脸上的颓废,忍不住笑了一下。
“杜和年,你也有今天。”
依依向物华 定定住天涯
司嘉禾情绪也有些不对,神情也有些阴郁,精致的眉眼都像是蒙上了一层阴影,他说:“那时候我和蔓蔓不过分手两周,你就忍不住插足进来,你说我像一个老鼠,我看你更像阴沟里的老鼠,还是见不得光的那种,你看看你现在,你认为蔓蔓会喜欢你这种人?”
杜和年没说话,他目光落在了汤蔓的身上,他突然松开了那只一直紧握着汤蔓的手,抬起一只手放在了汤蔓的唇上,眉眼清隽,目光认真地看着汤蔓。
然后使劲地在她的唇上用力一擦,像是在擦什么脏东西一样,指腹按压着汤蔓的力度很大,动作认真且专注,似乎在做一件很重要的事。
她发出嘶地一声后,皱着眉忍不住推了杜和年一眼,“你发什么疯?”
不过,这一站却是刚好站在了司嘉禾的背后,杜和年收回自己的手,他低头看了一眼沾染上一层红色口红的指腹,上面还有一层滢滢光芒。
是啊,他在做什么呢。
杜和年也不知道,但是他就是放不下,放不下两人的过往,放不下所有的过去,什么都放不下。
他不愿,也不肯放下。
所以,最后退出的人为什么是他,而不是别人呢?
杜和年沾染着汤蔓口脂的指腹在自己唇上按压了一下,在这种再也旖旎不过的行为下,他突然对着司嘉禾笑了一下,然后说了一句话。
第30章 哦,原来是一只狐狸精 ~
“你以为她喜欢你?”
杜和年笑了笑, 目光落在汤蔓的身上,“司嘉禾,你不会还这么天真吧?相信她说过的话, 这个女人没有心的。”
“要不然,你怎么不告诉她过去两年你怎么过来的?你猜她会不会心疼, 还是巴不得离你远一点。”
司嘉禾的脸色一下子青白起来,他手里依旧拽着汤蔓不肯放手, 甚至还用了一下力气, 彻底把人拉了过去, 护在身后。
杜和年的话就像一把尖刀一样插进了他的心口, 鲜血不可见地淋漓下来。
司嘉禾紧握着汤蔓的手,整个人情绪肉眼可见地低沉下来,像是笼罩了一层乌云, 像是随时都可能出击一样。
汤蔓感受到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手反握住司嘉禾的手,她上前一步挡在了司嘉禾的前面,笑了笑对着杜和年说,“杜和年,既然我在你心中是没有心的,如此不堪,那你也没有必要再纠缠我了。”
杜和年听到这句话看着汤蔓许久, 脸上明显因为她的话而低沉下来,似乎有些不可置信, 半晌后他笑了笑, “你就这么喜欢这个人?为了他,可以这么轻贱我对你的感情。”
汤蔓沉默。
司嘉禾明显有底气了一些,他声音柔软, 说了一句话,却像是嘲讽一样,“学长,你现在承受的也不过是我当年承受的而已,如今风水轮流转而已。”
他到现在还记得当年那通电话,让他本就满是创伤的心又添上了几道创口。
一个暗地里窥伺着别人女朋友的第三者,司嘉禾一直都是这样看杜和年的,他坚定地认为杜和年才让他和汤蔓的感情出了问题,哪怕那时候汤蔓根本对杜和年没有任何意思。
人在痛苦的过去,很容易将自身受到的创伤加注在别人身上,当然也有汤蔓无法给予他足够的安全感的原因。
汤蔓这个人太像风了,季风只会在一定的时间来到这个海湾,他只能一味地等待,于是来年季风未来,他便觉得天塌地陷,人生无望,他现在依靠着对汤蔓的爱而活着,活地像根长在阴湿昏暗环境下的蘑菇,还是带毒的那种。
汤蔓扯了司嘉禾一下,觉得这人嘴上功夫厉害有什么用,以司嘉禾这小身板等下被杜和年打了就知道厉害了,这不是在激怒对方嘛。
她颇有点恨铁不成钢之意,下意识地拉着司嘉禾向后退了一步。
杜和年看见了汤蔓的动作,他的手紧了紧,眼神就那样晦暗不明地看着她,汤蔓觉得那里面有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在如此深的夜里,她看见男人的眼睛似乎有些发红,只是因为她的动作。
她能感受到杜和年的受伤,目光落在对方的面上,想到过去两年里两个人的感情,就算不是男女朋友了,就算分手了,她也不想这样对待这个人,毕竟曾经喜欢过。
哪怕那种喜欢被岁月磨成了不知名模样,可是旧日的喜欢却是有过的。
何至于闹成这副模样。
她对着杜和年的那双眼,心反射性地柔软了一些。
想要说什么,身后的司嘉禾这时却拉了一下她,低声说道,“蔓蔓,我们上去吧,这里蚊虫好多。”
汤蔓的神智回复,她沉默了一会儿,看了一眼杜和年就准备离开。
再在这里僵持下去完全没有必要。
手却再次被人抓住了,杜和年的眼中有了滢滢光芒,像是下一刻就要哭出来,他开始试图挽回,“蔓蔓,他并不适合你,你和他在一起不会开心的。”
但她现在很开心。
不过这句话汤蔓还没有说出来,司嘉禾拉住了杜和年抓着她的手,她又变成了中间的那根拔河绳子。
汤蔓:“……”
她正沉默想着该说什么话时,司嘉禾出了声,柔软地就像是白莲花,哦,不对,是白蘑菇,还带毒的,这只带毒的白蘑菇对着对面的男人笑眯眯地道,“学长,你不要再纠缠蔓蔓了,蔓蔓现在喜欢的人是我,当年蔓蔓和你在一起不过是和我冷战吵架,才让你有了可趁之机。”
“学长,你心里也清楚,如果当年我跟蔓蔓没吵架的话。根本没你什么事。”
汤蔓死鱼眼。
行了,你们吵吧,想怎么吵就怎么吵。
她不管了,再管这两个人的死活她就直接跳河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