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花——怯喜
怯喜  发于:2021年12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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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嘉钰看了几眼,随手把手机丢回去,冷淡地说了句“有事先走”,起身时一脚踢翻了小迷的椅子。
  小迷灵活地闪开,在心里比了个耶。
  活该,让他随便和别的女人说话。
  -
  跑车疾驰过弯道,烈烈山风卷入车窗。
  驾驶座上的男人踩下油门,神色淡淡,那一阵情绪过后翻上来点兴味和征服欲。
  从小到大,凡是他看上的,皆是他的囊中之物。
  尤堇薇也不会是例外。
  陆嘉钰打了个电话,让人开辆车过来。小迷听着不对劲,问:“换车干什么?我还没吃饭,我饿了。”
  “下山吃。”
  陆嘉钰开始提速。
  下个山堪比在俱乐部赛车,过弯道时被晃得晕头转向,小迷下了车就忍不住蹲在路边干呕,一时庆幸自己没吃饭。
  陆嘉钰轻倚在车头,睨他一眼:“晚上不回去。”
  小迷捂着胃,没好气道:“你什么时候回过?”
  陆嘉钰不紧不慢地点了支烟,猩红的点夹在冷白的指间时有时无,烟雾融入冷干的空气,半晌,他道:“我们去金牛岭。”
  “你疯了?”
  小迷瞪大眼。
  陆嘉钰没再搭理他,自顾自地抽完一支烟,碾灭烟头,手机随之震动起来,极其轻微的一声,是短信。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
  「陆先生,我们不合适。」
  喊他陆先生,她又想逃走了。
  陆嘉钰几乎要气笑,盯着屏幕上的这行字微眯了眯眼,等了半天就等来这儿,问了一句什么时候回来,她来一句不合适。
  可好端端的她怎么会说这样的话。
  冷风一吹,他清醒过来,看向小迷:“你干什么了?”
  小迷无辜道:“我没干什么啊。”
  陆嘉钰站直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眸光冷淡:“你知不知道自己一说谎就装无辜?给你三秒的时间考虑。三——”
  “我发饭桌山上的视频了。”小迷飞快交代,“谁让你和别的女人说话,我以为你对尤尤没兴趣了,想赶紧通知她这个好消息。”
  “你真行。”
  陆嘉钰舔了舔牙,直接给尤堇薇打了电话,无人接听的通话声和这冷夜的风一样,嘲笑他是个傻逼。
  十分钟后,司机将车停在山脚。
  陆嘉钰独自上车,重重地关上车门。小迷错愕地盯着这辆越野,大喊:“真去金牛岭?我也要去!”
  刚打开后座车门,迎面一声滚。
  小迷吐了吐舌头,自觉地滚去了前座。
  -
  金牛岭,某酒店。
  房内光线昏暗,陈旧的空调发出沉闷的噪音。
  尤堇薇洗了个快速的澡,裹着浴巾披上外套。这小镇条件一般,酒店条件也好不到哪儿去,浴室的水热了一阵就转了凉。她吹干头发,换上睡衣,钻进了换过被套的被子里。
  躺在不软不硬的床上,她没什么睡意。
  静了一阵,她翻出和小迷的对话框,点开视频。
  视频里,女孩子说话温温柔柔,乖巧又听话,说我来帮您。男人顶着一头奶芋灰紫的发色,脸上的情绪很淡,嗓音散漫:“多大了?”
  轻佻而随意,和对她的态度没什么不同。
  他可以这样问无数个人,他有这个资本。
  尤堇薇安静地看完,切到和陆嘉钰的短信界面,她说了不合适之后,他没再回复。
  就这样吧,她告诉自己。
  她不想当无数人,只想当尤堇薇。
  早上六点,尤堇薇退房离开酒店,乘坐大巴去往金牛岭下面的一个小山村,那里有座山头,专门培育草花。
  车里人不多,多是早起来镇里买货的老人家。
  尤堇薇坐在单人座,靠窗,寒冷的山风差点把她帽子吹跑了,她一把捂住,老老实实关上了窗,只留一道浅浅的缝隙。
  约莫过了半小时,她下了车。
  晨光熹微,站在山脚,远远的看到有个男人牵着牛下来,她等在原地,等人走近了,用方言问怎么去草花培育基地,邺陵话和这里本地的方言相差不大,男人给她指了个方向。
  尤堇薇轻声道谢,正欲离开,一阵冷风吹来,帽檐往后翻去,她连忙拉住帽子,飞舞的长发迷了来人的眼。
  男人看清她的面容,下意识舔了舔唇。
  “…谢谢。”
  尤堇薇攥紧背包带子,没往山里去,转而往反方向走。
  车牌下站了一个阿姨。
  她加快脚步,另一手从包里拿出辣椒水塞进口袋。待走到阿姨身后,她用余光瞄那男人,他在原地望了她一会儿,牵着牛走了。
  尤堇薇见状轻舒了口气,思索片刻,问阿姨这里有没有可以带路的人,她可以支付一定的报酬。阿姨极其很热情,说她家就在附近,有两个小孩闲着,给一份钱就行,说着就匆匆去喊了。
  没一会儿,两个十几岁的小孩出来了。
  阿姨笑着介绍,是她两个孩子,哥哥和妹妹一样大。两个孩子不怕生地喊她姐姐。
  “吃糖吗?”
  尤堇薇拿了一小包糖出来,是那天做的粽子糖。
  哥哥说了谢谢,接过糖塞给妹妹,然后拿着自己从家里带的“武器”,颇有气势地说:“我们去哪里?”
  说是武器,其实就是一根木棍。
  但他像是拿着权杖,充满了力量。
  尤堇薇说了地点,两个小孩飞一样往山里跑了,阿姨告诉她,这两个孩子从小满山跑,对山路极熟,一定能把她带到地方。
  “姐姐,快点!”
  他们回头喊她,用力摆手。
  尤堇薇忙跟了上去。
  -
  九点出头,陆嘉钰和小迷到达金牛岭。
  山镇比邺陵气温更低,一开车门,冷风无孔不入。
  小迷打了个哆嗦,抬头看了眼酒店,心疼道:“又小又破,尤尤什么都不和我说。”
  “她那个闷性子,能指望她说什么?”
  陆嘉钰懒懒地撩起眼皮,一夜未睡,他嗓音带沙。
  都说会哭的孩子有糖吃。
  他敢肯定,尤堇薇是没有糖吃的小孩。

  “等着。”
  他丢下一句话,独自进了酒店大门。
  前台的女孩子正准备换班。
  听到脚步声,她抬头看去,而后呆了一下。
  眼前的男人带着一身寒意停在面前,神情带着点点不耐,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发色和容貌。
  他像一块美丽的芋泥。
  前台咽了咽口水,有点想喝芋泥奶茶,她小声问:“住房吗?”
  陆嘉钰言简意赅,描述了尤堇薇的模样和来的时间,前台记得她,说她三小时前就退房了。
  陆嘉钰问:“她走的时候说了什么?”
  这么早退房的客人不是很多,前台对此记忆尤新,但…她看着眼前的男人,忽然升起防备,听说现在很多变态会尾随女孩子,漂亮的变态也不是没有。
  “这是客人隐私,不方便透露。”
  前台拒绝回答。
  陆嘉钰眉梢微扬,想说我是她男朋友,话到了嘴边,想到昨晚她说他们不合适,顿时咽了下去,他倒是赶着上贴了。
  陆嘉钰会低头吗?
  显然不会。
  他不再多问,转身就走。
  -
  路边的早饭摊子上坐了两个人。
  一个臭着张脸,一个幸灾乐祸。
  小迷见缝插针,嘲讽他:“也不知道是谁先翻了船。我给尤尤打电话,她不理你肯定理我。”
  五分钟后,小迷闷头喝豆腐汤。
  陆嘉钰双手插兜,嗤笑:“肯定理你?”
  小迷控诉道:“都怪你。”
  “你在外面沾花惹草,然后殃及池鱼,我就是那条鱼。”
  陆嘉钰向来没胃口吃早饭,随便喝了口豆浆,正想说话,忽而看见老板端出一碗热腾腾的馄饨来。
  那日她来见他,也带了一碗馄饨。
  陆嘉钰移开视线,鬼使神差道:“加碗馄饨。”
  小迷闻言,狐疑地看他:“你从昨晚开始就不对劲,连夜赶到金牛岭,居然还吃起早饭来了。陆嘉钰,你病了?”
  说着,他忽而睁大双眼。
  “你不会喜欢上尤尤了吧?”
  陆嘉钰瞥他一眼,随口道:“我喜欢她和我要她有区别吗?”
  小少年拍拍自己的胸口,喃喃道:“吓死我了,还好没有,你懂个屁的喜欢。可能这阵子没见你发疯,我有点不习惯。”
  自从陆嘉钰来了邺陵,可谓收敛了不少。
  要是在洛京,昨晚那样的局若是惹他不高兴了,他不闹个天翻地覆哪肯罢休。也只能是邺陵,但凡换个地方他都不会这么安分。
  小迷静了片刻,难得用小心翼翼的语气问:“陆嘉钰,你想不想你妈妈?我很想我妈妈。”
  豆石巷十六号是陆嘉钰曾经长大的地方。
  但他们住了那么久,小迷从来没见他上过二楼,一楼的房间是他在用,陆嘉钰每天都睡在客堂的躺椅上,二楼似乎变成了一片禁区。他也从没听陆嘉钰提起过他妈妈,只知道她是生病去世的。
  “想有用吗?她不会回来。”
  陆嘉钰神色淡淡,语气冷漠。
  小迷轻咳一声,转移话题:“那我们还找尤尤吗?”
  正说着话,老板将馄饨端了上来。
  清爽干净的一碗小馄饨,只有葱花,没有蛋卷。陆嘉钰用勺子搅了搅,尝了第一口,丢了勺子不想再吃。
  “又没有蛋,你好浪费。”
  小迷嘀咕。
  陆嘉钰想起昨天在花卉市场尤堇薇最后去的地方是草花区,拿手机搜了搜这小镇,果然搜到了这底下一个村子里有草花培育基地。
  “走了。”
  他也不管小迷吃完没有,转身就走。
  小迷翻了个白眼,最后往嘴里塞了个小笼包,追了上去。
  -
  草花种植区位于半山腰。
  山里路不好走,走了近一小时才到。
  两个小孩显然比她对这里更熟悉,七弯八拐地便找到了管理员住的小院,在院门口喊了两人没人应,哥哥熟练地翻了进去,趴在窗口往里喊,好一会儿,回头喊:“姐姐,人不在!”
  这一等就是两小时,期间两个小孩叽叽喳喳地说着山里的事,说完便问尤堇薇城里是什么样的,好不好玩。
  最后等得肚子都饿了,这管理员才回来。
  “婶!有人找!”
  哥哥跳起来挥手!
  远处三个女人结伴而来,背篓里装着刚挖的笋,冬日已经到了尾声,土里的笋不多了,正中间的中年女人是管理员。
  尤堇薇说明来意,管理员愣了一下,用方言说:“跑这么远来找?我现在带你去看看。”
  两个小孩也想跟着凑热闹,被管理人赶走了,她指了指天:“回家吃饭去,要落雨了!”
  临走前,尤堇薇塞了袋糖给他们,偷偷往里面放了另一份钱。
  “姐姐,我们回去啦!”
  两个小孩冲她摆摆手,风一样跑走了。
  管理人和她大致说了一下种植基地的情况,边介绍边往培育区走。此时,山腰路口多了一道身影,正是尤堇薇早上看到的男人。
  临近中午,山风忽而变大了。
  司机将车停在山脚处,对陆嘉钰道:“陆总,应该就在这山上,这车开不上去。”
  陆嘉钰降下车窗,瞥了眼山。
  “怎么着,等着还是上山?”
  小迷推开车门:“当然是上山,你懂追人吗?”
  陆嘉钰:“?”
  于是一大一小开始爬山,走了十几分钟,小迷忽然举着手机喊:“尤尤没有不理我!是山里信号不好!”
  陆嘉钰:“吵死了。”
  “老实当哑巴不行?”
  小迷:“尤尤说我声音好听,应该多说话。”
  陆嘉钰被他吵得头疼,看到迎面走来的两个小孩,随口道:“去问问还有多远。”
  小迷眼尖,瞄到他们手里的粽子糖,两个人停在路边,正拿着什么在说话。他扯了扯陆嘉钰:“尤尤给的糖!你去问。”
  陆嘉钰轻啧一声:“这会儿又装上哑巴了?”
  走出几步,他忽而顿住,转头盯着小迷,冷沉的眼看得人直发憷,问:“她给的糖?”
  小迷:“……”
  糟糕,露馅了。
  五分钟后,陆嘉钰手里拎着那袋从小孩手里“骗来”的糖,嘴里含了一颗,舌尖散开的味道和那一晚尝到的一模一样。
  这些年,陆嘉钰没怎么吃过粽子糖,因为找不到以前的味道,来了邺陵之后尝过两次,总是差点儿感觉。直到那晚尝到小迷带回的糖,他惊觉记忆是可以复刻的,至少那一瞬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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