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嘉楹小声嘀咕:“你把我哥喊来的?”
她知道陆嘉钰不爱和林思弥玩儿,这两人破天荒地一起出现在酒店,只可能是林思弥去找陆嘉钰了。
林思弥解释:“我一个朋友正好在酒店,看到你和一个男孩子在一起,就告诉我了,是我不放心才联系你哥。”
陆嘉钰本就头痛,看见这两个人叽叽咕咕更是烦,直接道:“你想和你妈开战我管不着,至少找个看得过去眼的,品味差的我都懒得说。”
陆嘉楹:“放屁,他是我们年级最帅的男生。”
陆嘉钰扯了扯唇,嘲讽道:“你每天生活在什么炼狱里?明儿送你张我的照片,就挂你们教室门口,给你们洗洗眼睛。”
陆嘉楹:“?”
这人吃炸药了?
林思弥诧异道:“他不是你男朋友?”
陆嘉楹撇撇嘴:“才不是,我一点都不喜欢他。上次他送我回家被我妈看见了,我就拿他来凑个数。”
听到这里林思弥才明白,小姑娘到叛逆期了,家长越不让她们干什么,她们就偏要做。
“下楼。”
陆嘉钰丢下两个人,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电梯里只有他们三人。
陆嘉钰没骨头似的倚在冰冷的电梯墙上,神经突突地跳,宿醉的感觉折磨着他,指尖没入粉色的发揉了揉,有点烦,什么傻逼颜色。
陆嘉楹偷瞄了眼,小声问:“思弥姐,我哥怎么了?”
林思弥只说了一句话:“今天是尤堇薇的生日。”
哦,完全懂了。
和女朋友吵架了,难怪见人就怼。
陆嘉楹极其上道,接下来完全保持了安静如鸡的状态,甚至不需要陆嘉钰送她回家,拉着林思弥就走。
“陆嘉楹。”
他喊住她。
陆嘉楹立即转身,对他露出讨好的笑,乖乖地应:“我错了哥,保证没有下次。”
陆嘉钰站在夜色里看着和他有几分相似的少女,狭长的眼底透着冷意,淡声说:“十八岁,我的底线。”
陆嘉楹轻眨了眨眼,抑制着自己想跳起来的冲动,内心已经开始尖叫: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哥哥果然最爱我!
“哦,我走了!”
陆嘉楹忍着笑意,飞快跑走了。
林思弥被她拽的一个踉跄,奔跑中她回头看,男人低头点了支烟,烟雾后的面容冷峻而淡漠,这才是最真实的陆嘉钰。他在欢场上的浮浪都是假的,从不过心。
林思弥笑了一下,看向马路对面的某辆车。
她还以为尤堇薇会是特殊的一个,原来也不过如此。
陆嘉钰在风里抽完了一整支烟,手伸进兜里摸了一阵,没找到手机,才想起来昨晚不知道砸哪儿了。
片刻后,他打车去了医院。
-
协和医院,住院部。
陈言深刚下了一台紧急手术,换了衣服一进办公室,就见诊断床上直挺挺地躺着个人,顶着一头亮瞎人眼粉色的头发,险些让他以为哪个不良少年被人揍了躺这儿。
“快十二点了,到我这儿干什么?”
陈言深戴上放在桌上的眼镜。
陆嘉钰闭着眼,情绪最猛烈的那一阵已经过去,身体的疲惫让他不想动,不想说话。
半晌,他道:“给我买个手机。”
陈言深:“?”
“什么颜色。”
“随便。”
陈言深沉默片刻,看了眼他的发色,给他下单最新款的粉色,买完回到座位整理病历,就当办公室没有这个人。
陆嘉钰躺了半天,这冷漠的男人视他为无物。
他渐渐放松了身体,任由身体反应将他带入睡梦中。
陈言深写完最后一句,抬头时已近凌晨。
时间显示23:50,他盖上笔帽,起身脱下白大褂,正准备喊陆嘉钰,窗外骤然发出闷响。
他侧头去看,窗外在放烟火。
烟火还未散场,夜空出现闪烁的光点,是无人机在拼凑着字体。稍许,空中出现了那四个张狂又自负的字:CC,吻我。
陈言深微顿,这风格很像某个人。
他看向诊断床,发现刚刚睡着的男人坐了起来,视线直直看着窗外,盯着夜空中的那行字。
陆嘉钰自嘲一笑,原本他该等着她踮脚亲过来,享受美人一吻,现在却躺在这张破床上,动一下就得摔下去。
“组个局打牌。”
他丢下句话,去洗手池洗了把脸,冰冷的水扑上脸颊,哗哗的水流俯冲下来,水滴四溅,泛红的双眼盯着水流冲进管道。
陈言深:“晚上有人问我你在哪里。”
陆嘉钰抹了抹脸,甩开脸上的水滴,随口问:“林思弥?为了家里那小祖宗的事儿,初中生赌气学别人去开房,我看说她初中生都抬举她了。”
陈言深听人说了,说林思弥问了一圈,最后问到他在俱乐部和人赌赛车,要不是被喊走了,能输出去一幢房。
“不是她。”
陈言深看着陆嘉钰。
陆嘉钰没什么情绪的面容有了些许变化,半晌,他懒懒地笑了下:“走吧,晚上我心情好,出去散散财。”
陈言深终是没问,开车带他去了牌局。
这一晚,陆嘉钰逢敬酒必喝,打牌一把没赢过,一点儿不留恋的把钱给出去,累了就来支烟,听他们在那儿吹牛逼侃大山,听到荒唐处笑骂几句。到了早上,陆公子输房又输车都传遍了。
“哥,什么车都能选?”
左柏笑问。
陆嘉钰缓缓吐出烟圈,瞥他一眼:“车库里随便选。”
左柏道:“行,这就说定了,就浅紫色那辆布加迪。我女朋友馋好几天了,非要坐。哥,我什么时候去?”
陆嘉钰一顿,咬着烟半晌没说话,等那人犹豫着是不是要换一辆的时候,他随手丢了张牌出去:“明儿下午,去城西的别墅提车。”
陈言深陪他们打了几局就进了休息室,睡了几个小时,起来一看,陆嘉钰还在那儿造作,他直接带着人走了,疯了一晚上也该疯够了。
“手机,卡和数据换好了。”陈言深把粉色的手机丢给陆嘉钰,“送你回哪儿?去胡同还是回别墅?”
陆嘉钰一脸嫌弃地捏着手机:“回胡同。”
陈言深开车时不爱说话,这一路两个大男人相顾无言。陆嘉钰一天一夜没看手机,消息都被填满了,他一条都不想看。
洛京已入春,马路两旁的花都开了。
陆嘉钰耷拉着眼瞧了一会儿,她最爱这些没用的东西。打开微信,点开尤堇薇的对话框,
7:40
-女朋友:我等在胡同口。
-女朋友:今天看起来阳光很好,我让小迷拿你的被子晒一晒,虽然你也不爱盖。
8:30
-女朋友:陆嘉钰,你好慢。
-女朋友:卖早饭的老爷爷都收摊啦。
接下来她没再发,打了他的电话关机后应该去了胡同,再给他发信息已是十点。
10:17
-女朋友:我们见面说,好吗?
之后她没再发消息,也没再打电话。
陆嘉钰没那么幼稚,没删好友,没改备注,没换背景,随手设置了免打扰,闭目养神,等着被送回家。
“阿钰,车送出去能要回来,人丢了找不回来。”
陈言深静了一路,只在他下车时说了这么一句话。
陆嘉钰就当没听见,反手关上车门,随意摆了摆手,自顾自地朝胡同口走去,步伐随心所欲,有时快有时慢,背影依旧潇洒肆意,仿佛还是那个无所顾忌的陆嘉钰。
到了“花间”,门被拍得震天响。
里头喊了声来了,刘轶匆忙打开门,一脸心虚地看着陆嘉钰:“哥,昨天的事……”
“困了。”
陆嘉钰不想提,和他擦肩而过。
刘轶欲言又止,想叫住他但又碍于小迷冷冰冰的视线,把嘴里的话咽了下来。等人进了屋,他仰头看蹲在屋顶上的少年,问:“事后他不会找我算账吧?”
“不知道。”
小迷灵活地跳下屋顶,跑酷去了。
-
陆嘉钰洗完澡,看着镜子里的男人,粉发软塌塌耷在额间,神色颓靡,眼下青黑,一副纵欲过度的狗模样。
“啧,真丑。”
他将湿润的发拨至脑后,露出整张面容,随便扯了条围了条浴巾到里屋找衣服。
里屋视线昏暗,陆嘉钰没仔细看,就近从衣柜里拿了件白色T恤,兜头套下,领口湿了大半,一抬眼瞥见角落里垂斜的花束。
这是屋子里唯一的颜色。
陆嘉钰淡淡地移开视线,想着去外头躺椅上睡,才迈出一步,余光瞥见床上隆起的一小团,倏地顿住。
“?”
陆嘉钰压着脾气,几步走到床边,指尖停在被沿处——她睡着了,睡颜纯净无辜,蜷缩着身体,侧脸贴在他的枕头上。
他停了两秒,一把掀开被子。
力道之大,带起一股冷风。
春日里睡裙单薄,离开了热源,她动了动,又把自己抱紧了点,另一手摸索着去找被子,摸了半天没找到,眉心浅浅地蹙起来,终于舍得睁开眼,睡眼惺忪地去床下摸被子。
“尤堇薇,你这是非法入侵他人住宅。”
他随手把被子往地上一丢,冷淡地开口。
尤堇薇后知后觉抬头看他,揉了揉眼。
朦胧的睡意退却,她静静看着他,眼圈忽然一点点红了。
许久,她小声说:“你回来了。”
陆嘉钰一滞,就说了这么一句话,连脾气都没发,这人就先红了眼睛。
他内心的烦躁更甚。
他上前一步,屈膝压在床沿,倾身逼近,抬手捏住她的下巴,抬起这张无辜的脸,视线对上她的,盯着看了半晌:“你玩儿我呢?”
尤堇薇却不怕他,藕似的小臂熟练地往他脖子上一缠,埋头到他颈窝里,轻声道:“只要你问我,我什么都会说。”
陆嘉钰闭了闭眼,她就这样依偎在他怀里,柔软的,香甜的,像每一个和她同睡的夜晚。
他克制着自己别抱上去,习惯太要命了。
“当初为什么去邺陵?”
他扯开脖子上的手臂,垂眸看着她的眼睛。
尤堇薇有点冷,看了看周围,从床尾找出一件他的白衬衫,自顾自地往身上穿。
陆嘉钰眉心一跳。
好好说着话,这是干什么?
勾|引他?
她慢吞吞地把自己裹严实了,应道:“这本来是同事的工作,她不想去,问我愿不愿意去,我四年没回去,想回去看看。原本还犹豫,但想到你会去邺陵,想去碰碰运气。”
陆嘉钰:“你要什么?”
尤堇薇抿了抿唇,提起这件事她觉得有点丢人:“外婆早年间丢了一个镯子,我找到了很久才有了下落,冉冉说在一个纹身店的老板手里,镯子只给女朋友,她当时留给我的信息太少,我自己去找了三家,觉得另外两家都不是,只有你。”
陆嘉钰:“?”
这是什么意思,他可从来没有什么镯子。
片刻后,他忽然反应过来,脸顿时黑了:“你找错人了?”
“……”
“在邺陵我就知道了。”
尤堇薇低下头,不让他看郁闷的脸,小声道:“在你陪我去花市、送我玫瑰那天知道的,和你在一起不是因为镯子。”
陆嘉钰神经突突地跳,不等说话又听她说:“之前你问我去哪儿,我说去铃铛胡同找人,找的就是那个人。”
尤堇薇说完,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他:“可以抱了吗?”
陆嘉钰的神色晦涩不明,沉默片刻,转身往外走:“你先回去,晚上下班我去接你。”
他这会儿思绪混乱,看见她就没办法理智思考,只能先把人哄走,静下来想这件事,但大概率她说的是真的。冷静下来,仔细回忆想在邺陵的那些日子,主动的是他,他们间的节奏都由他来把控,不由她做主。
尤堇薇闻言,轻舒了口气,听起来他应该不生气了。
她迅速起床,准备去上班。
临走前,她看向躺椅上的男人。
陆嘉钰闭着眼,薄毯遮住晨光和他的面容,迟迟没听到离去的脚步声。他等了片刻,正想去看,那脚步声却离他越来越近,她停在躺椅边,静静的,只有轻缓的呼吸声。
她想干什么?
他能感觉静谧无声的视线落下来。
像是雪花,又像落花,很轻很轻。
她俯下身来,在他湿发上亲了亲,轻声说:“谢谢你的礼物。”
陆嘉钰紧绷着,忍到情绪沸腾,想把她拽回来,想亲她,想咬她,想把这两天的郁气和苦闷都让她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