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倒是先大脑一步反应坐了上去。
时鸢愣愣地看着他动作熟稔地系上安全带,把耳机等设备都带上。
她到现在还是不敢相信裴忌会开飞机这件事。
直到直升机螺旋桨缓缓加速,刮起的风吹乱了他额前的黑发,裴忌低着头,神情专注地做着起飞前最后的检查。
他的眉眼本就生得格外好看,时鸢一直知道。
尤其此刻,以前的戾气尽数散去,更多的是张扬和恣意,耀眼而夺目。
时鸢莫名觉得心跳有些加速。
注意到她一直没出声,裴忌抬起头,看见她一脸还没回神的模样,怪可爱的。
他勾了勾唇,语调戏谑:“怎么?怕了?”
时鸢骤然回过神,飞快答道:“没有。”
她是第一次坐直升机,确实有点紧张,但更多的还是激动。
裴忌嗯了声,抬手揉了一下她的发顶,眼底染了几分笑意。
他煞有其事道:“放心,出了问题我负责。”
“.........”
谢谢,有被安慰到。
*
乘坐直升机看城市夜景给人的感觉和飞机完全不一样。
坐在飞机上看见的一切都离得很远很远,让人瞧得并不真切。
而直升机的高度由裴忌控制,让她可以清楚地看见脚下的灯火阑珊,相映成趣,连成长长的灯带,也像一片片散落着的星盘。
时鸢的手心都有些出了汗,心脏跳动的速度同样越来越快。
她忍不住转头看向裴忌。
“看外面。”
——砰的一声。
大朵大朵的烟花在城市上空绽放,几乎快要将半边夜空照亮。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见烟花。
就像是在她眼前绽放一样。
比她曾经看过的所有景色都要震撼。
可是,今天又不是什么节日,为什么会有烟花?
还没等她得出一个答案,裴忌的声音忽然在身旁响起。
低沉磁性的嗓音混杂在震耳欲聋的烟花声中,时鸢却还是听清了。
“许愿吧。”
时鸢怔然转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
窗外的烟花映在他如墨般的眼底,看得她呼吸一滞。
他唇角勾起,“你不是说,离烟花越近,许的愿望就会更容易实现吗?”
话落,时鸢顿时怔住。
尘封的记忆忽然被勾起,她想起了那年的春节。
那晚的南浔附近的城市也放了烟花,距离有点远,烟花看得并不真切。
她站在院子里许愿,睁开眼后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裴忌侧头看她,抬了抬眉梢:“怎么,不好看?”
“不是,我只是觉得,如果离烟花太远,许的愿望是不是就不灵验了。”
话落,一根被点燃了的仙女棒递了过来。
少年拿着仙女棒,哄小孩似的语气道:“喏,用这个。”
时鸢好气又好笑:“这怎么能一样。”
“那怎么办?”裴忌挑眉,认真地思索了下,又问:“以后带你去天上看?”
时鸢拧眉瞪他:“裴忌,今天是新年,不许说不吉利的话。”
少年又勾唇笑了,精致的眉眼被仙女棒照得亮堂堂的,眼底像是藏了光。
一如此刻。
原来他那时说的不是什么不吉利的话。
是承诺。
时鸢的胸口像是忽然被什么情绪急速冲撞着,心脏不受掌控,一下比一下剧烈,热得发涨。
她忽然想起了一句曾经看过的电影台词。
“只是他说这话的那一秒。
就那一秒。
我突然很想很想跟他远走高飞。
从南到北。”
第23章 修罗场
次日上午,剧组化妆间内。
“时老师,您看看妆容还有什么需要修改的吗?”
“时老师?”
见镜中的人没有反应,化妆师又喊了一声,时鸢这才回过神来。
她抱歉地笑了下,“挺好的,就这样吧。谢谢。”
“好的,那我先出去啦。”
化妆师收拾好工具准备离开,蒋清也恰好在这时回来了。
“时鸢姐,我发现你今天一直在走神哎。”
时鸢翻着剧本的动作一滞,淡然反问:“有吗?”
“有哇。”蒋清一边说着,一边又忽然想起什么,兴奋道:“对了时鸢姐,你昨晚有没有看见放烟花啊?”
时鸢没抬头,不动声色地继续看剧本:“看见了。”
蒋清一脸心驰神往的样子,又忍不住嘀咕道:“昨天好像也不是什么节日,会不会是像小说里写的那样,大佬为了小娇妻专门放的啊?”
时鸢的瞳孔瞬间放大,一种被抓包的心虚莫名升起。
“你整天都在瞎看什么....”
蒋清眨巴眨巴眼睛,嗅出一丝不太对劲的气息。
“时鸢姐,你脸怎么红了啊?”
时鸢佯装镇定地看了看镜子:“应该是房间里太热了。”
蒋清半信半疑地起身:“那我去把温度调低一点。”
25度,这也不算热啊。
这时,敲门声响起,蒋清走过去开门,就见陈梓怡端着两杯咖啡站在门外。
她挽起一抹笑:“我来送杯咖啡给时鸢姐。”
“进来吧。”
大概是因为昨天喝了太多酒,陈梓怡的气色看着不太好,但脸上依然挂着明媚笑容。
她坐下来,笑容有些拘谨:“时鸢姐...我今天是想来谢谢你,昨天晚上,谢谢你帮我。”
时鸢笑了笑,嗓音轻柔:“没关系,小事而已。他没有再找你麻烦吧?”
陈梓怡连忙摆手:“没有了。”
昨天那个刘总狼狈不堪地被送到医院之前,有人问是谁做的,他硬是连个名字都不敢透露。
足以见得昨晚来接时鸢的那个男人,背景究竟有多可怕。
陈梓怡握着咖啡杯,指尖不自觉捏紧杯壁,眉头也深深蹙起,泄露出她此刻的纠结不安。
时鸢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便柔声问:“还有什么事吗?”
陈梓怡心里一横,还是决定说出来。
“是这样的时鸢姐....我昨天下午在片场时,听见有一个工作人员在打电话,在电话里好像还提到了你的名字。”
“他的举止有些奇怪,有点像是狗仔,可又带着一个工作证。我没看清他的脸。后来再想找的时候,人就已经找不到了。”
其实昨天下午发现的时候,陈梓怡并没有打算说。
虽然她入行时间不久,可也懂明哲保身这个道理,多管闲事对自己总是没好处的,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就像昨晚那样,时鸢明明可以装作没听见一样直接路过,可她偏偏还是回来帮她了。
进入这个圈子之后,陈梓怡其实已经开始逐渐习惯身边人的冷漠,最可怕的是,她好像也在慢慢变成这样的人。
可时鸢和那些人是不一样的。
陈梓怡曾经听说过很多关于时鸢的流言,说什么的有,有人说她追名逐利,被豫星的老总包养,不知廉耻。
她明明经历了很多来自外界的恶意,却还是在温柔地对待这个世界。
这样的人,是该被人捧在手里的。
陈梓怡心情复杂,只能又提醒了一句:“时鸢姐,虽然可能是我想多了,但多多留心一些总是没错的。”
时鸢抬眸,弯了弯眼睛,感激道:“好,我明白了。谢谢你。”
陈梓怡把该说的都说了,便起身准备告辞:“没事,那时鸢姐,我先去拍戏了。”
时鸢面上微笑着,心里却有些乱:“去吧,拍戏加油。”
*
陈梓怡的话让时鸢一中午都有些心神不宁。
有了先前许子郁的事情在先,时鸢现在对于这些事都极为敏感。
趁着拍戏休息的空档,她交代好蒋清多留意一下片场的情况,又在犹豫要不要把这件事跟洛清漪也说一声。
时鸢正低头打开手机,一道高大的身影覆在面前,遮挡住一部分光线。
时鸢抬头,就看见许瑾言站在自己面前,端着一杯奶茶。
他身上穿的是剧组里的白衬衫,五官清朗俊秀,干干净净的少年气。
见她看过来,他露出一个笑容:“时老师,现在在忙吗?”
时鸢莫名:“有事吗?”
他把手里的奶茶递过来,语气温和:“我让助理给大家买的奶茶,这杯是少糖的,给你。”
他都已经伸手递过来,时鸢只好接下,礼貌笑道:“谢谢。”
原本以为许瑾言送完奶茶就要走了,谁成想他捞了把椅子,不见外地在她旁边坐下。
许瑾言挑了挑眉,无比自然地开口问:“时老师是在等谁的消息吗?从昨晚聚餐上就看见你一直在看手机来着。”
时鸢笑了下,语气淡而疏离:“有吗?你应该是看错了。”
说完,时鸢就低下头继续看剧本,没有继续跟他闲聊下去的意思。
许瑾言第一次吃了瘪,愣了一瞬,很快又笑起来。
没人注意到,片场的角落里,一个手机摄像头对准他们,精准无误地拍摄下两人坐在一起的身影。
正当许瑾言想继续开口搭话时,片场门口忽然传来一片骚动。
时鸢还没来得及抬头,就感觉到一道凉飕飕的目光落在身上。
冻得像是快要结出冰了似的。
时鸢抬眸,果不其然看到了裴忌。
男人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身型高大颀长,宽肩长腿,在人群中格外醒目。
他的轮廓深邃凌厉,扫过来的那一眼更是极有压迫感。
许瑾言莫名就从那个眼神里读出了几分敌意,被震慑得下意识站起了身。
这边,邱锐笑着,明知故问开口:“你这大忙人,今天倒是有空来我们这个小剧组了。给谁探班来了?”
裴忌收回目光,在他旁边坐下,嗓音淡漠:“碰巧路过,就过来看看。”
邱锐都多大岁数了,哪能看不穿这点心思。
他倒也不拆穿,故意笑着说:“那正好,你赶得巧,等会正好是男女主第一场对手戏。”
“来来来,我们准备开始了啊。”
很快,时鸢就被叫到导演旁边。
邱锐开始给她说戏,而裴忌就那样堂而皇之地坐在那里,长腿随意交叠在一起,俊脸上没什么表情。
仿佛真的只是作为投资方来监督似的。
这一场戏是男女主角的第一次相遇。
宁意知每日照例练完舞,从练功房里出来时,碰见撞上了这几日每天都找各种借口和理由出现在这里制造偶遇的少年陈斯然。
在裴忌面前演感情戏,时鸢竟然第一次生出一股莫名别扭的感觉。
而且在拍戏的过程里,时鸢能明显感觉到。
裴忌的目光全程都落在她身上。
而当许瑾言微微靠近她,准备伸手摘下不小心落在她头发上的叶子时,那道目光忽然变得阴沉下来。
时鸢能顶住这股压力,但显然许瑾言不能。
他的动作微滞了一秒,就被邱锐干脆利落地喊了卡。
许瑾言有些歉意地笑:“抱歉邱导。我刚刚没找好状态,再来一条吧。”
其实哪是他没进入状态,明明是坐在那的男人气场太骇人。
他哪还敢继续朝时鸢伸手。
许瑾言深吸一口气,重新调整好状态,强迫着自己忽略掉那道冰冷的视线。
终于,一条戏艰难拍完。
邱锐脸色不太好看,显然是不满意今天许瑾言的状态,刚想开口把人叫过来,门口就又传来一阵骚动。
一个面容俊朗,气质清润的男人缓步走进来,引得片场内的工作人员纷纷侧目。
时鸢怔了下,没想到来人竟然会是季云笙。
她脚步飞快地走过去,余光下意识瞟了一眼裴忌,看见男人面无表情的脸,心里竟然莫名紧张起来。
时鸢的嗓子都有些发紧:“云笙?你怎么来了?”
季云笙微笑望着她,嗓音温润:“来探你的班,想着给你一个惊喜,就没提前告诉你。”
惊喜,这哪是惊喜,明明是惊吓。
季云笙转身,微笑着和邱锐打了个招呼,才看向坐在那里的裴忌。
他淡笑了下,“没想到裴总也在。”
裴忌终于抬了抬眼皮,慢慢勾起唇,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地回:“没想到季总这种大忙人也会出现在这儿。”
季云笙笑容不变,不疾不徐地说:“裴总说笑了。鸢鸢每一次拍戏,我都会抽时间来探班。”
裴忌嗓音淡淡:“哦,是么?”
他抬起眼,唇角还噙着笑,慢条斯理道:“季总果然体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