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鸢察觉到不对,目光探究地看着他:“你是来找人吗?”
许瑾言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手机上的聊天记录,又检查了一遍对面发来的门牌号。
2704。没找错啊。
今晚和他约了在酒店房间碰面的人是他拍摄上一部戏时的女主角,陈心宜。
两个人之前就有过一夜情,这两天陈心宜貌似是听说了他最近在临市拍戏,今天就发了微信约他见面叙旧。
地点刚好也在这家酒店,目的自然不言而喻。
于是许瑾言就瞒着助理和经纪人,晚上偷偷摸摸地来了。
谁成想是不是被这妞给耍了。
许瑾言在心底暗暗低咒一句晦气,面上却不动声色:“应该是我找错地方了,实在抱歉时老师。”
上帝作证,许瑾言是真的不敢对时鸢有什么想法了。
一个是豫星老总,笑面虎一个。
另一个是裴氏集团总裁,手段狠厉,性情阴晴不定,整个就是一疯子,谁敢招惹。
除非他真的是不想干这行了,才会想不开跟这两个人抢女人。
许瑾言心里一边想着,面上却客气笑道:“那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时老师,我先走了。”
说完,他就戴上口罩快步离开了。
时鸢盯着他越来越远的背影,眉头深深蹙起。
找错房间了....未免也太巧合了些。
这时,蒋清刚好取完手机回来,正巧撞上了刚乘电梯离开的许瑾言。
蒋清一脸懵逼:“时鸢姐,他怎么会在这?”
时鸢摇头:“不知道。”
她也觉得奇怪。
时鸢解锁开房门,心里还是莫名升起一股不太好的预感。
她又叮嘱蒋清:“你回头跟洛清漪说一下这事,这两天留心一下许瑾言那边,别再让他们那边多生事端了。”
蒋清认真点头应下:“好,我记住了。”
*
次日下午。
在临市取景的最后一场外景戏拍完,剧组陆续开始收工。
回北城的机票是下午两点多的,时鸢在片场换回自己的衣服,便马不停蹄地准备启程去临市机场。
蒋清取完机票回来,在VIP候机室呆了一会儿之后,就要准备检票登机了。
不知怎的,候机室偌大的玻璃窗外,原本晴朗的天气忽然阴沉下来,浓重的乌云大朵大朵积压在云层里,闷得人喘不上气。
这种天气,飞机也怕是要延误了。
时鸢蹙了蹙眉,抬手时却不小心拂到一旁的水杯。
“砰——”
一声脆响,玻璃杯应声碎裂,听得人心里一惊。
像是什么不详的征兆。
时鸢盯着那一地碎片怔怔出神,很快就有乘务员走过来,关切出声。
“您没事吧乘客?”
时鸢猛地回神,歉疚道:“我没事。抱歉。”
乘务员笑了笑:“没关系的,您没伤到就好。这些我来处理就好。”
“谢谢。”
这时,候机室的广播里传出播报声。
是她们那班飞机已经开始检票了。
进了登机口,时鸢顺利登机,一路顺畅地走到头等舱,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此时,窗外已经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登机后一个小时,飞机总算在跑道上缓慢滑行起来。
见飞机终于快要起飞,时鸢心口一松,把手机关机,然后从乘务员那里要来毯子盖在身上,拉下眼罩,戴上耳塞。
很快,困意袭来。
她沉沉在座位上睡去。
*
与此同时。
裴氏集团顶楼,总裁办公室的休息室内。
明明是下午时间,房间里却一片暗无天日。
黑色的窗帘严严实实地拉着,不露给阳光留一丝缝隙。
下午四点整,周景林卡着时间,准时站在休息室门口。
他低头看了看手表,犹豫了两秒,还是叩响房门。
周景林小心翼翼地扬起声音:“裴总,会议时间到了。”
已经连续一周时间了。
从上周裴忌带着伤从临市回来开始,不仅不遵医嘱,反而应酬喝酒喝得更凶,。
昨晚应酬到凌晨三点才结束,睡了不到三个小时,继续起来开会。
铁打的身体也经不住这么糟践啊。
房间里传来窸窣声响,很快,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裴忌一边往外走,一边系上衬衫扣子。
他的轮廓比往常更冷,脸色是近乎病态的苍白,黑眸深处布着血丝,眉目凌厉如寒刃,仿佛任何人靠近都会被刺出血来。
周景林犹豫片刻,还是壮着胆子开口:“裴总,您确定不要再休息一会吗?子公司的会议应该可以推迟一会儿。”
“不用。”
“按照您这样的生活作息和方式,我觉得应该很快需要联系刘医生了。”
“周景林,你哪来这么多废话。”
“我只是替裴氏旗下的所有员工忧心裴氏的未来,以及我明年还能不能领到总裁特助年终奖的问题。”
裴忌拎起椅背上搭着的西装外套,冷冷睨他一眼。
他勾唇冷笑:“你信不信我让你今年就领不到?”
周景林露出标准的公式化微笑:“您误会了。我不是在诅咒您,只是对当前情况做出的合理风险评估。”
“..........”
周景林又适时补充:“毕竟您如果倒下了,失去的就不仅仅是裴氏了。”
“毕竟,想要趁机上位的人很多。”
迎着裴忌阴沉得能滴出水的目光,周景林见好就收,脚步一点点往门口挪去。
“消炎药和温水就在桌上,司机已经在楼下等着了。”
办公室里气压低得惊人。
周景林离开的几秒后。
裴忌冷着脸,还是抬脚走到桌子旁,吞下两颗消炎药,然后才推门离开办公室。
大楼外,阴雨绵绵。
劳斯莱斯缓缓汇入车流,雨刷器有节奏地滑动,层层雨幕交叠。
后座,裴忌合眼小憩,眉头深深蹙起。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试图缓解头痛的症状。
“叮铃铃——”
刺耳的电话铃声急促又突兀在车厢内响起。
裴忌皱紧眉,脸上的烦躁顿时更甚。
周景林见人被吵醒,立刻诚恳认错:“抱歉,裴总。”
他看了一眼屏幕上显示的号码,快速接起电话。
“你好,洛小姐。请问有事吗?”
“把电话给裴总吗?”
周景林飞快从后视镜里瞄了一眼后座的人:“好的,请稍等。”
他转头,“裴总,是时小姐经纪人的电话,似乎是有急事。”
裴忌的目光一滞。
短暂的犹豫之后,他还是接过手机,沉声问对面:“怎么回事?”
把电话递过去之后,周景林立刻打开iPad。
看见热搜第一的词条,周景林一向波澜不惊的脸上第一次出现破裂的表情。
热搜里面是一个视频。
他立刻将手里的iPad递给后座的男人。
后视镜里,周景林亲眼目睹裴忌瞳孔一缩,冷厉的脸色一点点沉下来。
眼里瞬间席卷了前所未有的骇人戾气,像是下一刻就会忍不住杀人了一样,完全无法抑制,让人背脊生寒。
“裴总......这......”
男人紧紧闭上眼,然后睁开,眼底的戾气彻底出笼。
他将领口系着的领带一把扯开,声线极冷地开口。
“调头,去机场。”
*
与此同时。
北城机场,一架飞机平缓落地。
飞机里响起播报声,时鸢摘下眼罩,拉起遮光板。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飞机上的温度太低了,她的头被空调吹得有些昏昏沉沉的,隐隐作痛。
时鸢长舒一口气,刚拿起手机准备开机,却发现打不开。
应该是没电关机了。
她时常想不起来给手机充电,尤其是拍戏的时候忙起来就更容易忘。
时鸢没想太多,戴好口罩后就准备下飞机。
蒋清下飞机应该比她稍晚一会儿,时鸢差不多走到取行李的地方,便停下来等蒋清。
很快,时鸢就看见她握着手机,慌慌张张地一路朝她跑过来。
蒋清急得上气不接下气:“时鸢姐,我们先等会儿再走吧。”
时鸢心头一凛,那股不详的预感更浓。
“出什么事了?”
蒋清声音都带颤:“你...你还没看见吗?”
“没电关机了,把手机给我。”
她的声音虽柔,语气却不容置喙。
“这......我...”蒋清几乎快要急哭了,却又不能不把手机给她。
“姐,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啊。我知道这里面不是你的。”
时鸢充耳不闻,点开那条热搜。
热搜榜已经近乎瘫痪了。
#时鸢许瑾言深夜酒店幽会#
#有视频有真相#
时鸢点开那条视频,随后瞳孔猛地一缩。
视频开头,是昨晚,她和许瑾言站在酒店房间门口那一幕。
他们两个人的脸都被照得清清楚楚。
而后面,却被剪辑成了一个她完全陌生的版本。
视频里的女人有着和她一般长的乌发,身形纤细瘦弱,身上甚至还穿着和她昨天穿的一模一样的衣服。
视频里的女人远看上去的确和她极为想象,连时鸢自己第一眼看见都恍惚了一下。
而后,画面切换。
酒店的大床上,两道身影交叠纠缠在一起。面容都看不太真切,但在模糊不清的画质下,身型的确像极了她和许瑾言,很容易被错认。
底下的评论区已经彻底疯了,大多数人都相信了。
「我就说她就是个□□吧?都锤成这样了还有人洗吗??粉丝是洗衣机吗?」
「卧槽卧槽我眼睛脏了,怎么可以这么恶心啊。娱乐圈也太乱了吧!能不能好好整顿整顿啊!」
「亏得邱锐昨天站出来帮她说话,今天就抖出来这么丢人的事儿,怕不是也跟导演睡过吧??」
「她不是跟季云笙有一腿吗??还和许瑾言上床?」
「我要脱粉了。」
「时鸢不愧是娱乐圈第一女神啊,瞧这个身段白得软得啊,我看着都......」
「楼上的,快去挣钱吧。有钱你就睡得到了。」
层出不穷的恶言恶语充斥着评论区,肮脏至极。人性的恶被隔着的一层屏幕成倍地放大,变成伤人的利刃,刺得人血肉模糊。
也偶有几条评论是为她出声辩解,粉丝试图控评,却很快被一波又一波的恶评吞没。
「楼上的是不是都瞎啊,这视频里的人怎么看都不是时鸢啊!」
「我也觉得不像,时鸢的手臂哪有视频里的这么粗。」
「就是说啊,视频后面根本都没露脸,你们这群人就已经迫不及待把锅扣上了??」
「上面都是时鸢买的水军吧,这都能洗?」
「粉丝别控评了别控评了,赶紧给你们家姐姐准备退圈吧。」
「粉一个这种人粉丝都不觉得丢人吗??估计爸妈都没眼看吧!」
很明显,所有的一切都是一场蓄谋已久的阴谋,明摆着是冲着她来的。
时鸢知道,越是这种时候,她就越是不能被击垮,越是不能倒下。
可是真的到一阵阵铺天盖地的恶意来袭,甚至开始攻击她的家人的时候,哪怕是她这样温吞的性子,也会觉得忍无可忍。
她的家人没有错,凭什么要受到陌生人这样的侮辱和攻击。
万一,奶奶看见了这些该怎么办。
万一奶奶的病情因为这个加重了该怎么办。
只要想到奶奶,时鸢的脑中顿时轰鸣一片,手脚冰凉。
她几乎没办法思考,只能强迫着自己别再去想,冷静下来,镇定下来。
可无论在心里告诉自己多少遍,时鸢握着手机的手仍然在微微发抖。
蒋清看见她这副样子,心疼得不行:“时鸢姐,外面都是粉丝在围堵,我们从另一条通道走吧,洛姐说已经安排了人来接我们。”
时鸢回过神,低应了声。
蒋清立刻挽着她,寻找另一个出口。
却没想到,另一侧的出口同样挤满了人,有粉丝,也有记者。机场保安在一旁竭尽全力维持着秩序。
有人眼尖,大老远就看见了时鸢的身影,连忙扬起声音。
“时鸢!是时鸢出来了!”
“在那边!”
“咔嚓咔嚓——”
顿时,此起彼伏的快门声响起,所有人的视线都投射过来,无数冰冷的摄像头和闪光灯齐齐对准时鸢,闪得人眼眶发疼。
“时鸢!关于视频你还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时鸢有点想笑。
世界上总是不缺这样的人,他们只会轻信眼前看见的东西,然后不分青红皂白地给你扣上一顶帽子,逼你给出他们想听到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