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行徵点头,让人去安排之后的事情。
“那些个商人来来往往,每个人出手都很阔绰,粮食定然不在那山中,只是不知分了多少地方藏着。”沈楠枝虽然劝慰了慕行徵,但自己却忧心起来。
京都有人哄抬物价,估计别的地方都是差不多的情景,只是不知对方的手伸的到底有多长。
两日后的夜里,慕行徵同沈楠枝一起宿在城南的另一所宅子中。
慕行徵已让刘老爷交代了几个熟悉的商人,身后分别有人监视,刘老爷一家也毫不意外。
并且让人稍稍松懈了一些晚间的防空,让送粮食之人能够顺利抵达城南。
晚间城门已关闭,想要在晚上将粮食送进来,只有两个可能,这粮食提前藏在了城中,另一个则是城门中有自己人可以行方便。
慕行徵在心中想着兵马司统领的为人,很快就听到了前面宅子的动静。
她们现在的宅子在刘老爷宅子的后方,刘家同自己之前的宅子门前一同响起声响,沈楠枝不禁屏住呼吸。
声音忽大忽小,沈楠枝听不清楚,但也知晓此番并不是出去的好时机。
过了小半个时辰,门外传来响动。
慕行徵点点头,两人才相携走了出去。
门外的人穿着一身黑衣,虽然看着前来禀报时已稍稍做过休整,但脸上的血迹并未清理干净。
沈楠枝看了一眼匆忙移开眼睛。
“贼人口中含着毒药,不过已全部捉获,另外两处也已开始动手了。”禀报之人言语简单,引着慕行徵向之前的宅子走去。
虽然身前有灯笼,身后有月光,但在此种情况下,沈楠枝的手心濡湿,不安地抓着慕行徵地手向前走。
前方的两座宅子早已亮起了烛火,但周围的宅子却像是丝毫感受不到今晚的躁动一样,依旧一片沉寂。
“无妨。”慕行徵安抚地拍了拍沈楠枝的手,两人走进了之前的宅院。
有了更明亮的烛火,沈楠枝很容易看清自己面前的景象。
足足有十个东倒西歪的小厮昏倒在地,宅子中站着六个因为正在严加看管。
“隔壁宅子的人手也是这般。”慕行徵没有管那些晕倒的人,转而看向放在一旁的粮食。
“这些粮食还不够,听说半个时辰后还有另一批人手要来,所以下官才将人扣下。”隐卫统领上前回话。
慕行徵点点头,让人将底下这些东倒西歪的人弄醒。
口中含着毒药,定然是大户人家培养起来的,一旦有人发现不对。
慕行徵的手不断敲击着桌面,沈楠枝却已被面前运送粮食的板车所吸引。
“可有人发现这些人从哪个方向来?”
“城西一带的铺子中。”
这些人不是一起出来的,但粮食却是从那一带运出来的,已派人去那一带搜查,但尚且还没有消息传来。
“那一带商户的户籍可有?”慕行徵停下自己的动作。
隐卫将名单交上,慕行徵低头一眼看去。
城西的铺子现如今并不算不得受欢迎,周边有了大型超市和商场之后,有许多家已在别处买了铺子,因此城西有许多人正在脱手自己手中的商铺。
“你过来看看。”沈楠枝随手指向距离自己最近的一个隐卫。
“你闻着这板车上可有其它味道?”
那板车不像是平常集市上所看到的,反而涂了颜料,沈楠枝方才用手摸了摸,有些地方竟然还有篆刻的花纹。
以及一股子难闻的味道。
这车过处理,这股味道已很淡,但沈楠枝方才因为好奇上面的花纹,距离很近,感受到意思不对劲。
沈楠枝让开自己的位置,去看地上那些晕倒的人,方才一人脸上破了一盆冰水,如今看起来已有了隐隐苏醒的模样。
不过这些人原本就受过特殊训练,即便是让他们醒来,想要撬开口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下一批人很快就会来了,不如现躲一躲?”沈楠枝看了一眼时辰,同慕行徵商议道。
慕行徵从那些名单中没看出不对,让人将大部分烛火熄灭,只留了一个小角门,静静等待下一批粮食的到来。
沈楠枝同慕行徵藏在黑暗中,心中还在想着自己方才在板车上触摸到的花纹,在慕行徵手中悄悄复刻起来,依然觉得有些熟悉。
慕行徵原本以为沈楠枝是紧张,所以抓紧她的手,让沈楠枝整个人都藏在自己的大麾之下。
但却逐渐感受到沈楠枝那抓来抓去的手,竟然是有规律的。
沈楠枝想要问慕行徵是否觉得自己方才画出来的花纹熟悉,但还未张口,前面便再一次出现了动静。
此番动静应该还未走到宅子附近,很快又无声消散。
沈楠枝不敢有别的动静,只跟在慕行徵身旁老老实实等待。
“无事了。”慕行徵顺着沈楠枝的脊背,一下一下安抚沈楠枝。
心中有些懊恼自己今夜的鲁莽,若是不来沈楠枝便不会看到这般景象。
沈楠枝虽素来要强,但到底禁不起惊吓。
宅子的烛火很快再一次亮了起来。
沈楠枝尽量让自己不去关注旁的动静,让人找了纸笔过来,将方才摩挲到的花纹画在纸上。
“这花纹应该不完整,不过依旧觉得眼熟。”沈楠枝看着自己画出来的成品图,眉头无意识地皱起。
前侧方有一片阴影,是站在一旁的因为。
沈楠枝思索不透,将自己画出来的花纹交给慕行徵,视线无意中落在了侧方隐卫的脚下。
那官靴上的花纹竟然同沈楠枝方才画下来的差别不大。
沈楠枝又一次抓住慕行徵的衣袖,引着慕行徵看去。
“是朝中之物,只是任职地方不同花纹有些许区别。”
沈楠枝没再言语,视线又落在了板车上。
周围的人已收拾好一片狼藉,周边安静无声。
方才的隐卫在板车上敲敲打打,又细细闻着。
“是义庄的棺材。”
听到隐卫的回话,沈楠枝那种心中发毛的感觉再一次出现。
她方才还用手摸了摸。
那板车是有义庄的棺材改变而成的,城西的铺子中有一个便是棺材铺子。
沈楠枝看着周围觉得自己呆不下了,连忙去另一间房中洗手。
看沈楠枝离开,慕行徵扬扬手,让隐卫继续禀报。
沈楠枝没有心情继续听之后的结论,方才那些送粮食的人已被弄醒,隐卫自然有让他们开口的办法。
天色将明,沈楠枝不愿在宅子中多呆,匆匆忙忙同慕行徵一起坐上马车回宫。
沈楠枝虽然觉得昨晚的事情让她难以忍受,但心中仍旧不止好奇到底是谁在作祟。
“明日便可知晓,你今日且去休息。”
沈楠枝却摇头,这事情一日不结束,她定然也睡不安稳。
况且朝中能够收敛这么多粮食获利的,想来想去也只有那么几个人。
“他们将粮食藏在了义庄之中,利用城中的棺材铺作掩护,城门口有人一起接应?”沈楠枝虽然没有将所有的事情听完,但也知晓得差不多。
“是方家。”慕行徵闭着眼睛,看起来没有动怒的模样。
沈楠枝也飞快将放假的人选同朝中争吵不休的大臣对上。
是那个反驳开仓放粮赈灾最用力的方老大人。
方家人丁不少,入朝为官的人数也有三四个,但悉数都是文官,想要打通城门并不是一件容易事。
“兵马司统领吴斐。”慕行徵口中又说出一人。
沈楠枝眼中的好奇淡下去,她记得吴斐十分同意开仓放粮,甚至还上过奏折,说京都存粮多但粮价已在上涨,别的地方定然也是差不多的模样,开仓放粮刻不容缓。
“不过是一个红脸一个白脸罢了。”慕行徵不愿多言,又去看沈楠枝,“你没休息好,让太医开安神药来,好好休息。”
沈楠枝想了想到底没有拒绝慕行徵的意思,暴雨过去,她还有旁的事情要忙,索性连早朝都没有去。
早朝开朝,慕行徵拿出自己从民间得到的粮价摔在了各大臣的脸上,发了一通好大的脾气,朝中有关开仓放粮的声音更高了。
慕行徵静静等着朝臣吵完,才出声,“方大人以为如何?”
方大人之前的官职虽然不高,但六部尚书接连辞官,朝廷六部分化,慕行徵便看在他为官多年的面子上,将人安置在了掌管农业局的主位。
没想到上任不过两年,便已将其养大了胃口。
慕行徵看着下面争吵不休的官员,心中着实无趣。
人的胃口果然是一点点变大,原本看起来老实中庸的方大人竟然私底下是另一幅面孔。
朝臣们已习惯了慕行徵心情不佳时,极少开口说话。
因此仍旧站在各自的立场上争论不休。
有些人是为江山社稷着想,有些人时顺水摸鱼,至于剩下那些则是为自己考虑了。
朝臣中争论的声音不休,大殿之外重新传来同胞,说是有急事禀报。
慕行徵颔首,身旁的太监将奏折和证据递了上来。
慕行徵不看也知道是隐卫收集的证据。
此番将证据送进宫,想必已将方家老巢查个清楚,慕行徵也没有必要拖延时间了。
他将折子重新扔到了方大人面前,挥挥手让人将姓方的和姓吴的一起捉拿下来。
吴斐年轻一些,没有看到奏折中的内容,被捉拿之后便脸色大变。
慕行徵扫了两人一眼,着实不愿意听那些叫屈的言论,让人将他们的嘴巴堵上,又让小太监在大殿之上将那奏折中的内容宣读出来,满朝文武听歌清楚。
“方大人还有什么话想说吗?”慕行徵脸色不变,去看方大人。
这两年的时间里,他虽然逼着不少官员辞官贵姓,但一啾恃洸直都是温和手段,算是劝了老臣们的最后一丝体面。
没想到这位方大人竟然如此大胆,他方家即便是耕读世家,是数百年的积累,但那也不能凌驾于皇权之上。
方大人哆哆嗦嗦没能说出一句话来,他也是被成瑞帝这些日子以来的手段给吓怕了,所以想趁着此番多事之秋,让自己浑水摸鱼。
原以为自己管着农业,又过几个月的安排,怎么也不会轻易被找到。
况且他还有武将在城门口接应。
他手中的粮食虽然多,但并未准备悉数卖出,只等着这个月末就收手。
没想到收手之前竟然被慕行徵抓住了把柄,前功尽毁。
慕行徵将罪证条条清楚的摆在方大人面前,让其说不出一句辩驳的话来。
朝中官员各个脸色惊变不定。
以往帝王对朝堂的掌控力不强时,做这种事情被发现也是要掉脑袋,更何况是现在。
“方爱卿可有什么话想说?”慕行徵又一次发问。
他印象中这位姓方的老臣从来都不是大胆之人,最初查到他身上,慕行徵使人继续往下查,但却一无所获,方大人同吴大人亮相配合,这件事情便轻而易举达到了。
“老臣无话可说。”
慕行徵觉得无趣,将两人关押在大牢之中,准备择日处死。
出了大殿,慕行徵回到御书房,沈楠枝正坐在里面研究图纸。
“方大人全都认了?”看慕行徵走过来,沈楠枝从图纸中抬头,想起打听今日早朝的现状。
证据确凿不得不认。
方家一家人都被收押,除了尚未卖出去的粮食外,慕行徵从方家私宅的密室之中搜出了大量珠宝名画,放眼望去各个都是价值连城。
方大人自知自己无法逃脱最后的命运,招认很快。
之所以敢动这样的贪念,是因为遇到灾荒年粮价上涨不过是正常现象。
方大人原本是生不出这种心思,但近些日子以来,成瑞帝对世家豪族的管控实在过多。
先是田地的限制,随后又让人查清官员名下的商铺,包括各种姻亲关系全都要查清楚。
虽然官员的俸禄见涨,但是限制田地数量,限制奴仆数量,限制家族中各种产业的数量。
要求天下百姓全都识字,这一步步走来全都是在打压这些世家豪族。
方大人如今虽然在京城为官,但老家却在南阳是南阳当地的望族。
家中又不少田地,甚至暗中把握了南阳的盐引,活得好不快活。
南阳距离京都遥远,方家在南阳一家独大,但方家族人又悉数指着方大人这棵大树,因此方大人虽然看起来不声不响,但日子过得比大多数人家都要滋润。
结果成瑞帝在各地一点点彻查,方家损失了大部分田地,随后又被前去查案的钦差查到了南阳盐引有专人把控,虽然没有彻底查到方家手中,但也让方家损失了不少势力银钱,元气大伤。
方大人原本的好日子逐渐缩水,现在自己又身居要职,掌管着大宴粮食,所以心思很快浮动起来。
朝中心思浮动的人不在少数,只不过是没有方大人方便,利用职权,侵吞了一部分粮仓的粮食。
慕行徵的怒火已在这几天中逐渐降了下来,看到方大人的口供没再生气,而是吩咐五日后在菜市口将方大人和吴大人一同处死,其涉事官员十日后统一腰斩火化,至于其亲人也依照官员的罪过给出处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