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承闻言，神色正色了起来，“多半是雷将军。”
“我是亲王，除非迫不得已，否则皇上是不会让一个亲王手握重兵的。”他看向秦亦瑶，神情有些无奈，微微笑道。
“嗯。”秦亦瑶会意的点点头，随即面色也严肃起来，“荣天钧诡计多端，若是雷将军统率全军，你我还需多多注意些才好。”
她看向萧云承，眼神里全是对荣天钧的警惕。
往日他二人探讨兵法武艺，谈论古今帝王枭雄，却从未讨论过荣天钧。
如今萧云承听秦亦瑶提起，忽然对她对荣天钧的看法来了兴致。
“阿瑶，你认为荣天钧如何？”他看向她，嗓音沉稳，目光平和。
他这问题来的着实突然，秦亦瑶面色一愣，然后才眉头微皱，思索起来。
“嗯……荣天钧与他父亲不同，他有谋略，有胆识，但会为达到目的而不择手段，阴谋诡计甚多，若让他继续强大郑国，恐怕倾尽炎国之兵力也不能胜他。”
她神情严肃，将心中所想娓娓道来，但不远处的萧云承听了，却忽然轻笑一声。
秦亦瑶闻言，疑惑看他，“怎么？我说的不对？”
“对，”萧云承轻笑着摇头，十分温柔的注视着她，“但不完全对。”
听了他这回答，秦亦瑶脸上的疑惑更甚，然而不待她再次开口询问，萧云承却已再次开口。
“在我眼中，荣天钧或许能称得上可怜二字。”
端坐在案几后的萧云承，低头望向从帐帘透进来的一道月光，语气沉沉。
“……可怜？”
萧云承的这句话让秦亦瑶又惊又疑，毕竟在她眼中，死在嘉定城中的那些忠勇将士、无辜百姓才称得上“可怜”二字。
片刻的沉寂过后，萧云承才从思绪中回神，他望向疑惑不解的秦亦瑶，十分温和的笑了笑。
“时辰不早了，夫人先歇息罢。这些事等改日空了，你我二人再详谈。”他眉眼嗓音是一如既往的温柔，低沉的话语也带着安抚之意，“如何？”
“……唔。”
话说一半留一半就像讲故事的人讲到一半不想讲了，让人的心不上不下的吊在那，十分不好受。
但既然萧云承不愿再说，秦亦瑶也没法逼他开口，因此她想了想，还是应了声，“好罢。”
案几后的萧云承微微一笑，远远地冲她拱了拱手，然后便重新拿起毛笔，继续写了起来。
坐在床榻上的秦亦瑶默默看他一眼，解外袍的手也重新动作起来。
然而她刚把外袍脱下，准备将它挂起时，却忽然从口袋里掉出来一件东西，正好掉在了床榻上。
秦亦瑶疑惑去看，却发现是那块龙首云纹玉佩，她心中一颤，忽然想起自己埋于心底的疑问。
“还有一事，”她将玉佩拿起示意萧云承，疑惑开口：“这玉佩为何会在你那？”
这龙首云纹翡翠玉佩是元帝赏赐给秦家先祖之物，父亲去世时，她不小心丢失在战场，此后便再也没有找到。
因此她问话时眼神虽然有些疑惑，但神情却十分正色。
然而萧云承却只抬头神色平淡的看了那玉佩一眼，接着便又低头书写起来，自始至终淡定如初。
“夫人不小心丢了，我捡到了。”
“……就这么简单？”
秦亦瑶闻言，惊讶看他，然后又忍不住继续追问。
“具体是如何……”
“那便要夫人自己想了。”
奋笔疾书的萧云承抽空看她一眼，嗓音温和，笑容亦十分温柔。
 
作者有话要说：
嗯哼哼～伏笔～～
 
第38章
 
第二日清晨，征虏将军雷啸便领着十五万大军赶到了嘉定，而他到了庞维的大营，第一件事便是宣读皇上的圣旨。
圣旨内容果然如萧云承所说，任命征虏将军雷啸为大将军，统领全军迎击荣天钧，其余将领皆要听从他的指挥。
众将领行礼后，雷啸便将圣旨递到了一旁默不作声的庞维面前。
“庞将军，皇上旨意如此，你可切莫怪罪雷某啊！”
他脸上有些许憾色，抬手拍了拍庞维的肩膀才带人离去。
庞维花白的发丝有几缕飞舞在空中，配上他略显沧桑的面容，让人忍不住唏嘘。
他在大营前默默站了一会，待雷啸带人走远后，他才踉跄着脚步回了他的大帐。
雷啸的大军驻扎在点苍山下不远，大营便也安排在附近，如此一来，其余的将军便都需要跟随雷啸前往他的大营商榷战事。
方泉等人原本是庞维的副将，但因庞维年事已高，不便在两个营地之间来回奔波，于是便由他们前往雷啸大营，听取命令。
而蔡通与赵安宁本就是从临江城附近临时抽调来的将领，他二人昨日听了萧云承的命令替他作证，不便再同方泉等人一起。
于是两人来找秦亦瑶，说要同她一起前往驻军营地。
彼时萧云承同元哲先行去找雷啸，说是有事相商，秦亦瑶便让崔吉崔浩将剩余亲兵收整到一起，随她一同前往大营。
因此他二人来找她，她欣然答应，并让他们回军帐中收拾行囊，然后在营前集合。
等秦亦瑶身边终于清净些，她环视四周，这才发现远处的王平与孟潇正远远望着她，似在商讨什么。
她脸上浮现些许疑惑，转身看向他二人。
性情爽朗的孟潇见秦亦瑶远望过来，很是不羁的笑着冲她拱了拱手，然后便走开了。
反倒是一贯沉默的王平忽然回看她一眼，略一思索便朝她走了过来。
“发生何事？”秦亦瑶见他神情正色，心中顿时一沉，不待他走近便开口询问起来。
王平闻言先是一怔，然后才努力将他严肃的表情缓和了些。
他走近秦亦瑶，拱手作揖，“无事发生，将军无需担忧。”
“那你这是？”秦亦瑶略带疑惑的上下打量他一眼。
“末将久闻秦将军作战之英勇，如今得见，当为女中豪杰。”王平十分诚恳的看着她，冲她抱拳深深行礼。
正所谓无功不受禄，秦亦瑶自觉并无丰功伟绩，如今见他这般自然惊诧不已，赶忙抬手将他扶起。
“王将军言重了。”
然而王平起身后，却忽然言辞恳切的看向她，语气带了些许遗憾。
“末将从军十数载，见过的将帅无数，自认为秦将军是可以跟随之人，不过可惜的是有一处不妥，恐怕将军自己都未曾发现。”
他嗓音沉稳，然而话中之意却让秦亦瑶心头一颤。
眨眼间，她神情一凛，不由得又将王平来回打量了几遍。
他二人乃是近日才相识的，实在称不上熟悉二字。但王平这番诚心敬意的话，却已是推心置腹的至交才能轻易说出口的。
“将军不必多虑。”王平见秦亦瑶神色有异，嘴角弯了下才径直开口，“末将感激将军提拔，自然当为将军考虑，以作回报。”
他抬手示意秦亦瑶走到人少的地方，方才沉声开口：“将军身为女子却有勇有谋有胆识，决断干脆利落，一看便知是从小培养的将才。唯有一情字，多半会成为将军的软肋。”
王平这话让秦亦瑶瞬间想到她父亲及萧云承，但待她细细思索后，还是认为彼时自己的决断是对的。
然而看他如此笃定的模样，她还是将信将疑的开口问他，“此话怎讲？”
“昨日在点苍山，庞之兆将军要求先与大军汇合，此话有理。倘若庞维将军是以丁将军为饵，意图引出郑国大军一并灭之，你我冒然前去驰援，便扰乱了作战。”
王平说到这顿了下，开口补充道：“当然，如今战局已定，庞维将军彼时并无此计划。但这一点仍是秦将军情急之下未能顾虑到的一点。”
他目光沉稳的看向秦亦瑶，忽然感叹出声。
“关心则乱啊！”
这几个字犹如一口闷钟，一下一下的敲在秦亦瑶心上，让她胸口发闷。
诚然，王平说的是对的。
如今细细想来，无论是当初突然与荣雄大军碰面还是在点苍山上执意驰援萧云承，她心中思量最多的便是与二人的情谊，确实未能顾全大局。
一旁的王平见秦亦瑶神情有些怅然若失，思索了下又再次开口：“将军倒也不必过于在意前事，末将今日肺腑之言，只望将军日后能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如此而已。”
秦亦瑶闻言，暂且将心中的繁复思绪压下，抬手冲王平深深作揖。
“王将军不愧是驰骋疆场十数载的老将军，秦亦瑶受教了。”
王平一贯沉默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与秦亦瑶相对拱手作揖，“将军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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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定城东、点苍山下的炎军大营中，一名黑甲士兵脚步飞快的穿梭于军帐中，直冲入主将大帐。
“报！嘉定城东北五十里发现一队敌军，元哲将军已带人将敌军尽数斩杀！”
“好！”
案几后的魁梧男子闻言，大喜过望的猛地站起，快步走到书案前，将士兵挥退。
“安平王果然不愧于你的名号啊！”
浑厚爽朗的笑声从将军大帐中传出，这笑声之大，周围几帐都清晰可闻。
此时正站在沙盘旁边的萧云承闻言，十分淡定的看了眼喜形于色的雷啸，微微拱手。
“将军过奖了。”
“哎呀，王爷就是谦虚！”
眉飞色舞的雷啸看着云淡风轻的萧云承摇了摇头，转身将案几上的书卷往一旁推了推，随即抬腿坐了上去。
“若不是你一直拒绝皇上的册封，就凭往日你那些未雨绸缪的御敌之策，如今怎可能还只是一个神武将军？”
他说这话时神情颇为认真，粗狂豪放的面容上也难得的显现出几分惋惜之色。
然而萧云承听了，却只是淡淡摇头，然后便低头继续研究沙盘，不愿多言。
一旁的雷啸见他不声不响的又去摆弄沙盘，眉头一皱，起身走近了些。
“雷某我自诩看人的眼光尚算不错，实在是觉得王爷你只当个小小将军有些屈才了，若按军功来算，如今你怎么也得是……”
“雷将军。”
皱眉苦思的雷啸忽然被打断，疑惑转头看向萧云承，却见他神情忽然冷峻不已，这才反应过来。
“咳。”他重重的咳嗽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然后才低头看向沙盘，一本正经的问道：“方才你说荣天钧还想要如何？”
萧云承盯着雷啸看了一会，然后面容才稍有和缓。
他指了指嘉定城西南与东南两侧，语气沉稳，“庞维带来的大军一日内便折损近半，士气大减，荣天钧很有可能会趁机攻之。”
“这点我已有考虑，待庞维的副将来营中时，可以再与他们细谈。”
雷啸说到这，眉头忽然皱起，眼神也带了些疑惑，“东北方向的郑军已被我们击杀，那荣家小子明知道此路不通，怎可能还会再来？”
“难不成……”他扫了眼十分逼真的沙盘，从嘉定往东北看去，赫然发现了相距甚远的一座城池，他面色一惊，“这小子想声东击西！”
“不错。”正盯着沙盘的萧云承平静开口。
他抬头示意雷啸看向北面的阳川城，神情颇为严肃，嗓音也十分沉稳。
“阳川城自古以来易守难攻，因此屯兵不会很多。如若他真打算攻打阳川，朝中多半会以易守难攻为由，暂缓派遣援军。且我军主力皆在嘉定东南处，若要往距离甚远的阳川城驰援，所需时日较多。”
“况且，”他脸色忽然冷了下来，嗓音也带了些冷意，“嘉定失守一事已证明荣天钧的不择手段，即便难攻如阳川城，也未必能守住几日。阳川一破，西南边境危矣。”
原本便惊怒交加的雷啸听完萧云承这番分析，自然忍不住义愤填膺起来。
然而大敌当前，他只能暂时将怒气忍了下来，顺着萧云承指的阳川仔细看了看，心中这才有了打算。
“若真如你所说，阳川一处便需要有人去守。”
他指了指其余几处，分析道：“东南有庞维镇守，即便他失利在先，仍是一名老将，尚能抵御一二。嘉定城东自有我坐镇大军，绝不会让荣家小儿迈过点苍山去！而东北处……”
他皱眉思索片刻，然后才目光沉沉的看向萧云承，沉声开口：“萧将军，你可愿意去守阳川？”
萧云承闻言，抬眼望向神色诚恳的雷啸，忽然眉头一皱。
他迅速低头看向边境的沙盘，此沙盘历经几代将领，上面城池山脉等标注十分详细而清晰，俨然便是真实的模样。

“……我可愿去守阳川吗？”他看着眼前的沙盘，嗓音十分低沉，似在轻声呢喃。
 
作者有话要说：
嘤嘤嘤，打仗比较枯燥，但是有伏笔的～～
 
第39章
 
及近午时，点苍山下前的炎军大营中，缓缓升起几缕炊烟，几十名着黑甲的伙夫正在忙着给全军准备今日的伙食。
没一会，饭菜的香味便飘满了整个大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