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来想去,她就亲自去向李知府求了情,又去狱中替她打点了一下,让她明白谁才是害她走到那步田地的罪魁祸首,总算是与她达成了和解。
在她要离开雍西的前一天,她还去牢里看过李斯馨,被蒙在鼓里,以为她是被迫去冲喜的,李斯馨还很是同情了她一番,临别时,把手上的这个玉镯送给了她。
当时她还不知道李鹤年被传死亡的消息,还替安宁的安全担心,怕李鹤年回来之后报复安宁。
“她说,只要你看到这个镯子,想一想她,就不会怪我了。”安宁回忆着当时的情形,不无伤感地道,经历过一番牢狱之灾,李斯馨倒是成熟了许多,“她还说,让你放过我不全是为了我好,也是为了你好,你是她在这个世上最亲的人了,她不希望你再做出害了自己的事。”
“她……她……”李鹤年声音有些微颤,蓦然背过身去,“是我没能护住她,她还好吧?”
“再过几个月,她应该就能出来了,李夫人答应过我,只要她认真悔过,就会善待她,让她有个好的归宿。”
李鹤年抬了抬头,良久没有再说话。
看着他一动不动的背影,安宁心里却越来越急躁,看来他并没有打算放过自己。萧松萧柏不知道现在在哪里,若是让顾裴知道自己失踪,恐怕也要跟着担心受怕了。
“你怎么不求我?”终于,李鹤年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直视她。
“求你有用吗?”安宁反问。
李鹤年闻言一笑,蹲下身,轻轻靠近她,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真是没想到,当初蠢得像猪一样的人能变得这么聪明……
还变得如此美貌。”他突然伸出手,要摸她的脸,被她侧首躲过去了,他也不恼,将手收了回去。
“不管你究竟出于什么样的目的帮的斯馨,既然她说了不愿让我害你,我便如他所愿,只是你害我经历了这么多如丧家之犬的日子,还连累我娘自缢身亡,我曾经发过誓要报复你,要我这么轻易得放过你,也不可能。
“你怎么不说是你自己心术不正害己害人呢?”对他颠倒是非的无耻,安宁极为气氛。
“无毒不丈夫,成王败寇而已,若当日我得手了,那么你有到哪里去找对错?”李鹤年嗤笑了一声。
见他这般无可救药,安宁也懒得再跟他废话。
“放心,我不会杀你。”
见她不说话,李鹤年往飞檐边上走了几步,回头看她,嘴角浮出一丝冷笑,“那顾裴虽然是个残废,倒是对你情深义重,竟然甘愿为你挡刀子,不知道你没了现在这副容貌,又落得和他一样的下场,他还会不会待你如初?”
“你放心,不是每一个人都像你薄情寡义,莫说只是伤残,就算是我死了,他也会记我一辈子。”她最痛恨别人拿顾裴来说笑。
“哦?”李鹤年扬了扬眉,不置可否,随即又摇了摇头,“我还道你聪明,你这么维护他,该不会是真的喜欢他吧?一个残废,哈哈,他能干什么,你这样的容貌,守一辈子活寡终究是可惜了。”
“残废怎么了,我就喜欢他,至少他受了你不曾经历过的苦,心还比你善良、干净的多!”安宁脱口而出,一想到可能再也见不到顾裴,再也看不到他站起来的那一天,她的眼泪忽然不受控制的流了出来。
“啧啧,还真是感人,只可惜你这番话他是再也听不到了。”
“那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忽然,一个清冷的声音从飞檐下传来,安宁惊的连眼泪都暂时止住了,生怕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李鹤年的脸色也是大变,他冲着下面大喊:“是谁?给我出来!”
一阵木质轮椅转动的声音,那个清冷的声音继续道:“她今天若是伤了一根毛发,我定让你生不如死。”
“哈哈,哈哈哈,就凭你一个残废!”
李鹤年看清了来人,大骂了一声,心里其实已经慌了,他怎么也没想到顾裴竟然这么快就找到了这里,他定然不是一个人来的,此时虽然看不见,但周围必定埋伏了不少人,看来这下是不得不鱼死网破了。
他脸上强装镇定,转身要去抓安宁来做威胁。
一转身,却发现背后的屋脊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两个人,见被他发现,一个拔剑逼向他,一个去抢安宁。
李鹤年来不及多想,冒着被剑刺到的风险扑向安宁,他知道,没有了安宁这个人质,他会死的更难看。
那人的剑很快,一剑刺中他的左肩,好在他离安宁近,一把拉住她的胳膊把她拉向自己,只是受伤的肩膀一吃痛,往回收力道过猛,安宁直接脱离了他的手,直直得从飞檐的地方掉了下去。
“啊——”安宁闭上眼大喊了一声,随后耳边响起“噗通”一声。
但落地的并不是她,她被一双胳膊稳稳的接住了。
回过神后,她下意识扭头往一旁的台阶上看,却被一只手捂住了眼睛,“别看,当心吓到你。”
她点了点头,不再动,忽然身形一矮,她和抱着他的人一起跌倒了地上。
她被绑的动弹不得,眼睛还被捂着,可还是努力将头靠近仍旧用一只手紧紧抱着他的人:“顾裴?”
“嗯。”她能感受到道他胸膛的震动。
“你又跑过来救我了?”
“嗯。”那只胳膊紧紧地将她圈在了怀里。
第115章 坦白
“没想到京城竟然还有这么偏僻的地方。”
出来之后,站在山门前,安宁才看清楚眼前竟是一处道观,只不过已经惨败的不成样子,若是一个人来,荒废的景象就够瘆人的了,李鹤年还真是够有胆量的,这种地方也敢住。
“那可不是,若不是我一路跟着,怕是顾公子翻遍整个京城,也找不到姑娘的影子。”
方才那个用剑刺伤李鹤年的男子正好从里面出来,接着她的话道。
见他说话颇为随意,好像和自己认识一样,安宁看向他,他的脸上还被布蒙着,根本看不清楚长相,只是那一双深邃而凌厉的眼神,看得她不由一凛,感觉似曾相识。
她正在想哪里见过,那男子扯掉了脸上的布片,斜钩起嘴角,冲她一笑,“姑娘还认得在下吗?”
“萧……昊?”安宁瞬间瞪大了眼睛,伸手去抓顾裴的胳膊。
“姑娘好记性,也不枉在下费这半天的功夫了。”萧昊看着她惊讶的模样,嘴角扯得更高了。
“你……怎么也在这里?”
安宁震惊得都没顾上去理解他的话,这也太巧合了,她所有的仇家怕是都要集齐了。
“这个,怕是要有劳顾公子来解释了?”萧昊玩味地看了一眼顾裴。
“顾公子?”
安宁转头看向顾裴,他们两个又是怎么认识的,好像关系还不一般的样子?
“我和萧柏去里面处理一下,李鹤年也是够倒霉的,后脑着地,尸体已经凉了,后院的围墙根下,还躺着三具尸体,看情形,应该是李鹤年劫掠回来杀人灭口的,想不到一个世家子竟然这般心狠手辣,也算是死有余辜。”
萧昊简单说了一下里面的情形,丢在一句“你们慢慢聊。”转身又进了道观。
安宁现在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顾裴身上,压根就没有注意他的动静。
“我瞒着你,也是为你好。”避开她的目光,顾裴看着远处道。
“是吗?我怎么觉得我现在一点也不好?”安宁根本就不吃他这一套,“到底是不是为我好,该由我自己说的算,你瞒着我就是骗我。”
一想到自己这么掏心掏肺地为他着想,他当初在雍西时不告而别就算了,竟然背后还和当初差点害死她的萧昊有牵连,先前因为药铺掌柜的那点感动瞬间化为泡影,也许那些钱财对他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却让自己误以为他是对自己有感情的,真是够自作多情的。
再想到方才生死关头,她都没来得及想镇远侯府的家人,却一心只想着再也见不到他,不由悲从中来,眼圈一红,声音里也带了些哽咽:“明天我就回去,你不愿意说,我还不想听呢!”
说完连她自己都惊讶,为什么顾裴总是能这样轻易地让她情绪失控,分明方才面对李鹤年的威胁,她都没有那么慌乱。
“你怎么……”
顾裴见她这副模样,立即放柔了声调,却有些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劝她,半天才想起来拿出怀里的手帕,伸手递给她,却被她转身拒绝了。
“唉……”
他轻轻叹了口气,环顾了一眼四周无人,伸手拉住安宁的胳膊一用力,将她按坐在自己膝上,安宁挣扎着要起来,却被他紧紧圈住了腰身。
“别动,我背上的伤口疼。”
见安宁乖乖地在他怀里安静下来,他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略一犹豫,伸手拿着帕子替她擦了擦眼泪。
“哼!”
怕扯动了他的伤口,安宁老老实实地任由他在脸上碰触,却仍旧鼓着一张气呼呼的笑脸,表示自己绝对不会就这么轻易地被他敷衍过去。
“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别生气了,怒极容易伤身。”
将帕子收了起来,圈在她腰间的手却没有松开,顾裴的下巴在她头顶轻柔地蹭了蹭,温柔地哄劝道。
“哼!”
安宁将头往一边侧了侧,他的下巴便往下落在了她的肩上,柔软温热的双唇擦着她白嫩的耳朵,引起一片绯红,一直沿着她纤细白腻的脖子消隐在衣领之中。
顾裴眼眸忍不住一深,连忙收回心神,挺直身子,离开她的肩头,只盯着她乌黑浓密的发髻,轻声细语地同她解释起所有原由。
在雍西时,酒楼开业那日,突然出现的李承瑾打乱了他的计划。李承瑾身为当时的二皇子现在的太子的表亲,自然是站在太子那边的,又极是敏锐,当她支开安宁之后,就直截了当地问他来雍西的意图,出来散心的说法可以骗得过顾弘和安宁,却说服不了李承瑾。
更何况他还借用了江南萧家的身份,好在李承瑾看在安宁的面子上,并没有深究,只是告诫他不要做对安宁不利的事,他当即承诺,只要李承瑾不在安宁面前拆穿他的身份,他会尽早离开镇远侯府,不会留下任何麻烦。
两人达成协议之后,李承瑾挂念安宁,就推门离开了。他刚离开,又一个人从窗户跳了进来,开门见山地表明身份,要顾裴带着他一起离开。
“这个人就是萧昊?”
“嗯,是他。”
“你既然知道他的身份,还冒险把他带到了京城?”
“事情很复杂。”
“嗯,为不着急,你想清楚了慢慢说。”安宁一副今天你不交代清楚就不算完的架势。
顾裴苦笑了一声,只能继续说。
萧昊一上来就说自己是胡族派来的卧底,当初因为雍西第一首富夫人被杀的事件,他被逮捕入狱。当他在内线的帮助之下,从大牢里逃出来之后,才发现有人闯到他的住处拿走了他的地图,那个地图上标示着胡人所有军队的部署和前进路线,本来是要他稍微改动,再故意让官府查获,来误导对方的,却不想还没来得及修改,就被人截获了去。
起先他以为是官府夺了去,可通过内线查明并不是,于是半夜冒险潜入镇远侯府,威胁逼问安宁,却也是一无所获。
当时整个雍西城都在搜寻他,他迫不得已,只能放弃地图,在内线的帮助下潜逃出城,回胡族报信。胡族立即改变了原来的部署,却没想到正好遇到了孤军深入的顾弘,被一举歼灭。
胡族大王极为震怒,将顾弘一个初入塞北,却能在气候异常多变的沙漠安然无事,还能大获全胜全部怪在了他的头上,更有头领指责他叛敌,故意来误导胡族的战略,要将他处以死刑。
接连受创,满心悲愤之下,他再次选择了逃跑。
刚逃回雍西,他之前的手下就认出了萧松和萧柏就是之前闯入他们据点的人,于是他顺藤摸瓜,便跟着顾裴来到了酒楼,听到了他和李承瑾的对话。
萧昊表示自己既有胡人的血统,也有汉人的,所以在雍西城潜伏了这多年才能安然无事,他对那边都没有什么归属感,既然胡人要杀他,他便要借汉人的刀,去报仇。
想着自己的身份和目的已经暴露,又被李承瑾盯上,再留下来只会徒增危险,还会连累到安宁,又想起自己对李承瑾的承诺,便打算当即离开。
“我当时犹豫了很久,要不要和你再见一面,想想还是作罢,那样对你我都没有好处。”顾裴说得有些小心翼翼,鼻尖在她颈窝处蹭了蹭,像是安抚也像是试探。
“接着说。”安宁没有躲开他的动作。
他决定立即离开,于是在萧昊的帮助之下,联络了萧松萧柏,就出了城门,终究还是怕安宁担忧,留了一封书信给李承瑾。
“没有了?”安宁冲他挑了挑眉。
顾裴苦笑一声。
他去雍西主要是为大皇子赵祯安插军中势力去的,因为顾弘从来都不会怀疑他,他正好可以利用顾弘和二皇子的关系,获取军中的情报,来部署潜在的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