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知府忍不住绝望地闭了闭眼,觉得头一阵阵的发晕。
“本府虽曾负过你,但自你进府之后,除了夫人的名分,未曾亏待过你。甚至是你的娘家,这些年来横行霸道,大肆敛财的那些事,我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你们母子却这般要置我于死地。你说你要我怎么救鹤年,怎么救你?”李知府一面说,一面将信在烛火上烧了,红烛的光映在他的眼中,却显得他的眼神越来越冷。
“不可能,我明明让那人喝了毒酒,怎么会……”情急之下,着急为自己辩护的小沈氏她自知失言,连忙捂住了嘴,低下头不敢去看李知府。
“毒妇,愚蠢!”李知府没想到看着柔柔弱弱的她,竟然这般的心狠手辣,一想到自己与她同床共枕了这么多年,不由不寒而栗。
根据她的话,他大致能够猜出,肯定是她是想斩草除根,却不想被对方察觉,这才把她供了出来。当下仔细询问了小沈氏关于对方的情况,可这个自作聪明的女人,连对方真正长什么模样都没看清楚,更别说别的信息了。
好在可以确定的是,这个人应该就是当初从牢里逃跑的那个奸细。得知这一信息,李知府顾不得追究小沈氏,连忙又返回府衙,连夜召集人手,暗中封锁所有的出城通道,进行细密的搜捕,希望能够在二皇子回城之前,把这件事悄无声息的处理了。
在府衙坐正了一宿,刚想在书房里歇一会儿,突然有小厮一路喊着进来禀报,说是内宅的小沈氏是突然暴病身亡。
听到这个消息时,他呆坐在那里,一股悲伤和安心一同从心底涌出。
奸细迟迟没有抓到,莫名其妙死去的小沈氏也被悄无声息的下葬。紧随着李鹤年也因唆使人诬陷醉仙楼被判流放千里,终身不得再回雍西城。
一时之间,雍西城上下人都称赞李知府的大义灭亲之举。
沈氏听了也是震惊不已,还觉得李知府判的重了,毕竟最终也没有闹出人命来,和安宁商量着,要不要去求求情,宽恕一二。
安宁却顾不上这些。自从萧棠离开后,她整个人都扑在了酒楼上,除了人越发消瘦了些,倒也没有其她不正常的地方。
没有了林首富这些人从中作梗,酒楼的生意一日好似一日,说是日进斗金也不夸张,高兴的沈泽整日里笑灼颜开。不过他倒不贪心,尽管每日起早贪黑地为酒楼操持,所得的进项多半都给了安宁。
每一次安宁都会分出一半,单独存放。沈泽曾问她原因,她只是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偶尔她还会去园子里走一走,坐在院子里发发呆。
顺风顺水的时候,日子过的格外快,将近一个月之后,侯府收到了镇远侯父子归来的确切日期。
顺带还有二皇子的一封书信,说是归来后,一定要让安宁做一桌拿手的好菜来给他接风洗尘。看的沈氏又开始担忧了。二皇子虽然是天潢贵胄,别人想高攀还来不及,但她知道,侯爷父子是怎么也不可能舍得安宁远嫁的。倘若是二皇子真的看中了安宁,可怎么办?
二皇子的心思还不是最令人担心的,重要的是安宁的想法,凭镇远侯府的地位,若是安宁不同意,即便是皇子,也不可能强行求娶。
于是一番旁敲侧击的试探之后,发现安宁对二皇子并没有什么心思,她才又把心放回肚子里。
但该操的心还是一点都不少。女大十八变,这话放在安宁身上一点也不合适,说是一百二十八变也不为过。现在的安宁,和之前相比,简直是脱胎换骨一般。
身形高挑匀称,玲珑有致,青丝堆墨,冰肌玉骨,杏眼桃腮,既有少女的娇俏灵动,完全没有武将家的粗犷之气,整个人精致的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仙女。莫说是雍西城,即便是没有见过什么世面,沈氏也自信安宁算是出挑的。
越是这样,她就越是担忧。虽然现在安宁还是小孩儿心性,似乎对男女之情没有任何兴趣。整日里既不和那些大家小姐来往,也不出门应酬,整个雍西城,除了侯府里的人和沈家人,压根就没有人知道她现在的模样。
但是只要她一露面,凭她现在的容貌和身世,莫说是当王子妃,就算是以后当皇后,也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可偏偏安宁的性子,又受不得拘束,哪里能在别人跟前伏小做低呢?必须还得寻一个斯文温润的夫君才好。
思来想去,她还是觉得李知府家的大公子李承瑾最为合适,可无奈无论她怎么有意撮合,安宁偏生对李承瑾没有什么特殊的情谊,也只能暗叹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侯爷打胜仗的消息。让雍西城里那些原本看不上侯府的人对侯府更热络了,来邀请沈氏聚会的,沈氏也不再像以往那边推拒,甚至还有些热切,她心里盘算着,怎么也要在侯府回府之前,把雍西城所有适婚年龄的青年才俊都理一遍才是。
她暗自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要给安宁选一个好夫婿。
第74章 偶遇
“唉。”
一声叹息拉回了正在出神的安宁,若不是身旁的白若溪托着腮,一脸怅然,她都以为是她自己打出来的了。
“怎么了,是药铺有什么事吗?”安宁关心的问。
白若溪回过神,含糊地支吾了一声,“没什么,许是没睡好吧。”
“是吗?有什么事你只管和我说,别藏在心里。”安宁半信半疑,也不好追问。
白家祖孙俩是她从山村里带回来的,总要护她们周全。更何况白若溪还是原书中的女主。
想到这些,她忽然又担忧起来。眼看着顾弘就要随大军回城了,她要不要制造一些机会,让白若溪和他相识一下,就当是弥补自己把人带进城的事了。
虽说男女主之间的缘分应该是斩不断的,可万一中间再横生什么枝节,就不好了。
据传闻,这次镇远侯父子能够安然脱困,全都是顾弘的功劳,除了对自己的原身冷漠无情之外,他的确也有过人之处。若是因为自己,让白若溪错失姻缘,她心里也过不去。
“父亲和大哥不久就回来了,听说这次军中立功最大的是庆国公府的世子顾弘,不知道你天天在街上的药铺里,有没有听说关于他的事?”安宁试探道。
“姐姐为何突然提起他?莫非……”白若溪打量着她,眼神中满是疑惑。
“嗯?莫非什么?”安宁不明所以。
“莫非姐姐你还念着那个纨绔子弟?”白若溪一脸担忧。
“啊?”安宁被她说的一头雾水,什么叫她还念着顾弘,她什么时候念过他了?
“姐姐怎么这么傻呢?”白若溪拉过她的手,“那个纨绔子弟对姐姐做的混账事,春梅、春雪姐姐都和我说过了,他在战场立功,那是他的职业所在,但人品不行就是不行!”
“不……”安宁想要解释,他在原书中对白若溪可是一往情深的。
“姐姐你也太善良了,他那么对你,你竟然还替他说话!”白若溪气的脸都红了,愤愤地道:“得亏我这样的身份也碰不到他,不然一定要替姐姐骂他几句!”
“呃……”真是怕什么偏来什么,看着义愤填膺的她,安宁心情复杂,生怕再惹她误会什么。
“姐姐这么漂亮又聪明,是他不配才是,可千万不要犯糊涂!”
“嗯嗯,打死我我也不会喜欢他的,你放心!”安宁信誓旦旦,不管怎么样,先和顾弘撇清关系总是没错的。
“嗯!”白若溪握着她的手,一脸欣慰。
不想再继续这个不愉快的话题,安宁转口道:“最近药铺很忙吗?你连觉都睡不好了。”
闻言白若溪气愤的神色一敛,转过了头去。
她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再三追问之下,白若溪才把她拉到一处更加僻静的地方,贴在她耳边告诉了她。
“什么,你见过萧昊?”安宁惊得瞪大双眼,声音不自主地拔高了几分,吓得白若溪连忙去捂她的嘴。
“你怎么会认识他?他现在人在哪?”等心情平复些后,观察了四周没人,安宁才小心翼翼地追问。
白若溪摇了摇头,眼神有些茫然,半晌,才看着她,一脸认真:“姐姐,我是不是犯了法?我当时真的不知道他是……是通缉要犯。”
见不知情,安宁稍微松了口气,摇了摇头,连忙安慰她:“不知者无罪,他没有伤害你就好。”
听她这么说,白若溪的神色轻松了许多,顾虑也少了很多,把她和萧昊接触的经过大致说了一遍。
从她的口中,安宁了解了一个和陷害她入狱,还有奸细罪名的萧昊完全不一样的人。
白若溪早在几年前,住在城外山村里的时候,就认识萧昊了,起因是当初满身是伤的萧昊闯进了她的家里,威胁她替她治疗伤势,并且不准她告诉任何人,。
当时她被吓坏了,生怕他伤害爷爷,便偷偷替他治好了伤。等他伤好离开后,她提心吊胆地过了一段时间,见他没有再出现,也就慢慢不在意了。
有一天她去山里采草药,在山崖上爬了好半天,眼看就要碰到接近崖顶的草药了,突然发现草药旁盘着一条灰色黑的蛇,正昂首盯着它,吓得她浑身一软,大叫一声往山崖下跌去。
凉风嗖嗖地从她的耳边呼啸而过,她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以为要葬身谷底了。
没想到竟然有人飞身救了她,这个人就是萧昊。不过他们并没有什么交流,萧昊救了她,又把山崖上那株草药采下来放进她的背篓,转身便消失了。
从那以后,每隔一段时间,她总能在采药的途中,发现被人堆好的那种草药,或者是清洗干净的新鲜兔肉,她自然知道是谁放的。
一两月之前,萧昊又半夜负伤出现在她门前,她像第一次那样给他医治了。
最后一次,是在不久之前,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她们现在的药铺的,这次他倒没有受伤,只是看了她几眼,告诉她要好好保护自己,然后就离开了。
若不是前几日看到官府张贴的通缉文书,她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更不可能知道自己竟然一直在和一个异族的奸细来往,甚至还救过他。
“虽然他没说,我感觉的出来,他是来像我道别的。”白若溪喃喃自语,“我总是在想,若是早一点知道,我会不会去报官。”
安宁的眉头也皱成一团,没想到经历这种纠结的离别的并不只是她一人。
好歹萧昊还知道去见白若溪一面,再想想萧棠,她觉得自己有些牙痒痒。
“已经过去了,你多想也无益,说不准从此就天涯一方了,由他去吧。”安宁转过来安慰她。
两人又互相开解了几句,就朝寺外走去。
镇远侯父子要回来了,按惯例,沈氏要来寺里烧香还愿,不巧最近应酬频繁,安宁便自告奋勇来了,顺便带上了白若溪。
两人回去后,又在药铺里说了一会话,安宁这才辞别白家爷孙俩准备回去。
“姐姐等一下。”她才上马车,忽然又被白若溪喊住了。
等了一会,白若溪从屋里出来,手上多了一摞草药包。
“这是……”安宁不记得自己向药铺要过药,更不记得侯府有人生病。
白若溪一面把采药放进车厢,一面解释:“这些草药都是补虚安神的,是安平公子委托爷爷替颜姑娘要的,我想着正好姐姐带回去,省得安公子日后再跑一趟。”
安宁点了点头,心里甚至觉得有些好笑,安平那五大三粗的,终日板着一张脸,十几岁硬生生看着像几十岁,竟然还有这么细心的一面。
闲着无事,算算安平这次去军中,据说要一两个月才能回来。安宁看了看一旁的药,索性让马夫调转马头,往城门外走去。
送完药,不顾颜家的盛情挽留,她坐着马车往回赶。
沿着官道走了一会,马车忽然停了下来,她不明所以,起身微微掀起车帘,想看看是什么情况,一抬眼,却正好和站在马前的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四目相对。
男子看到她,神情一滞,她慌忙转过头,退回到马车里。
“这位汉子,你拦住我们做什么?”马夫出言问道。
“劳烦尊驾,我的马累倒了,我着急赶路进城,不知可否借尊驾的马一用,日后定当重谢。”
那个男子的声音清朗沉稳,安宁甚至觉得有些耳熟。
她又偷偷把车帘掀开一点,通过缝隙打量那个男子。
男子身形虽高大,却修长匀称,给人一种气宇轩昂的感觉,只是看不清楚面貌,头发虽然束着,却颇为凌乱,遮掩了眉眼,下半边脸又被浓密的胡子遮住了,怎么看,也不像她认识的人。
可能是前世的时候配音类节目看多了,一遇到好听的声音就出幻觉了。
“放心,我不是坏人,你若不信,可以用这个当抵押。”
“这……”马夫很为难。
既是着急进城的,想来也不是什么坏人,方才她只是匆匆一瞥,看见躺在地上的马身上有军中的烙印标志,想来是有军务在身的。
她不等马夫来问,便探出身去,吩咐马夫将马车上的马解下一匹,给那个男子,也不要他抵押什么。
“多谢姑娘,不知姑娘家住何处,日后我也好归还马匹,再行谢过。”
男子冲她拱手道谢,眼神一直直直地看着她,虽不见轻薄,却让她觉得有些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