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是这时候才知道,那个御史中丞不仅以前是旧太子的谋臣,还在朝堂之后与镇远侯争执过,这一次告发对他来说可谓一箭双雕,既显示了他对新帝的忠诚,又打击了之前的仇敌。
如果不是皇上知道她的底细,说不准这次还真是有些风险。
皇上发了诏令,镇远侯自然不敢怠慢,四天之后,就来到了京城,不止是镇远侯来了,看着那从城门下穿过的长长车队,围观的人甚至怀疑,镇远侯是把整个侯府都搬了过来。
第153章 团圆
安宁都没有想到,竟然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
看着堪称浩浩荡荡的车队,连她都看蒙了,即便真的把镇远侯府都给搬来,恐怕也凑不出这么多人。
看到了在城门处迎候的她,沈氏率先从马车上走了下来,安宁在确定不是自己看花了眼之后,连忙小跑了过去,惹得两个小家伙还以为自己的娘不要他们了,跟在后面边跑边喊。
“都是做娘的人了,怎么还这么毛毛躁躁的。”
沈氏拉着她的手打量了半天,见她与之前并没有多大的变化,才用手帕擦着眼泪嗔怪道。
“我这不是看到嫂嫂高兴吗?”
虽然一别就是近两年,彼此相见,却像是从未分开过一般,安宁笑得格外灿烂,将两个儿子揽到身前,蹲下身让他们喊人。
“我早就说过了,人家现在有夫有子的,早就把咱们给忘了,你还不相信,看,白殷勤的往这跑,人家连看都不看一眼。”忽然又有一个声音含笑打趣道。
安宁觉得异常熟悉,寻声望去,只见一辆马车车窗处露出两张脸,一个一脸促狭的是颜夕苑,另外一个抿嘴笑的是白若溪。
安宁看了一眼亲自赶马车的安平,回敬了回去:“谁这么没大没小的,在长辈跟前这么贫嘴!”
“方才是白姑娘说的,你就别暗自尊大了!”
颜夕苑往安平身上瞥了一眼,红着脸推脱道,突然遭受无妄之灾,白若溪愤愤地瞪了她一眼。
“你们两个谁也跑不掉,等着一会给长辈敬茶,乖,到时候给你们准备红包。”
颜夕苑和白若溪面面相觑,这才反应过来,两人都在辈分上被她占了大便宜。
“来,儿子,喊嫂嫂。”
一句话让两个人恼羞成怒,下了车就要来打她,她立即躲在沈氏身后,笑闹了一阵,才招呼人上车往家里去。
她转头要上车,却被颜夕苑给拦住了,回头往她们的马车看了看,安宁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不由有些疑惑。
白若溪连忙附在她耳边解释了一句,她愣了一下,才回过神。
看了看马车,随即又恢复了笑意,亲自朝着马车走了过去。
这倒是她完全没有想到的,那两个原本八竿子打不着的人,竟然能走到一块儿去,不过只要他们彼此欢喜,她是没有什么意见的。
“怎么,难道还记恨当年的事情,不愿意见我吗?”她走到马车的窗口,尽量轻快地对着车里说道。
“不,没有,我只是……”
马车里的人应声探出头,看到她的笑脸,一时又不知道说什么了。
“不是便好。”
安宁假装夸张地松了一口气,论辈分,这里以后就属你的最高了,你若是不高兴,沈家哥哥怕是要断了我的财路。
“他敢!”
车上的女子闻言立即皱眉沉声,一副胳膊肘往外拐的模样把众人都逗笑了,她自己也跟着笑了起来。
看到她,安宁猛然又想起了李鹤年,只是当下并未提起,带着众人说说笑笑地往家里去了。
“怎么一下子都来了,等说你们都有了归宿,我正想着有时间回去一趟呢。”
有颜夕苑在,她就能理解为什么阵势这么大了,折腾了半天,才把人都安顿好了,安宁才有功夫问道。
“你以为你现在还是一个人,说走就走。”
沈氏先摇了摇头,看着她一脸的怜爱,
“这么久,你还是一点儿也没变,现如今那……姑爷身为朝廷首辅,你哪里是说走便能走的?”
“就是,当初说好了只是来走个过场,谁知道一走就把我们都抛下了。”
“正好侯爷要进京,我们也无事,就跟着一起来给你补一份贺喜。”
“沈泽让我也来看看你。”
安宁看着一张张日思夜想,满是关怀的脸,再想一想自从进京以来的遭遇,人情冷暖实在对比明显,如果不是早就认识了顾裴,她应该是一定要回去的。
“他是他,我是我,没有了他,我还能就不会走路了不成?放心,你们的大婚我一个也不会落下。”
她脸皮厚,其他几个还未婚的都被她说的不好意思了。
几个人热热闹闹地说了半天,安宁才发现,对于镇远侯进京这件事,好像大家都不怎么放在心上,就连一向谨慎怕事的沈氏,脸上都没有任何忧色。
看来只有她一个人被蒙在鼓里了。
直到晚上顾裴回来,她才知道皇上究竟想要干什么。
第二天早朝,他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将镇远侯府和她的功绩都陈述了一番,并借机将之前弹劾他们的一干人贬谪的贬谪,罢免的罢免,一下子将朝中上下都掌握在了自己人的手里,还让那些老臣说不出任何话来。
也是这时,安宁才知道,在战乱时,沈泽竟然瞒着她,将酒楼所有的收入,除去属于她的那一部分,其余都捐给了朝廷做军资。
颜夕苑也和前世一样,将颜家大半的家产和马匹奉送给了军队,只是对象由前世的顾弘,变成了现在的安平,安宁年纪轻轻能够获得如此的功绩,可以说颜家的资助也是功不可没。
有了这些做担保,谁也不能再拿酒楼匾额的事情说项,更别说还有皇上亲自为他们撑腰,虽然他现在贵为皇上,可旧太子也并不是十恶不赦,终究是个别人别有用心,想要借机生事。
紧接着,镇远侯便得到了奉上,被封为莱国公,一时间朝廷上下无不侧目。
一行人一直等到帝后大婚结束,才准备启程。
白若溪与顾弘订下了终身,安宁便劝说众人再留几日,等将白爷爷接近京城,参加完他们二人的婚礼再回去,不然白若溪一个人孤零零的,也不好看。
众人欣然应允,却没想到白爷爷还没到京城,反倒先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徐婉竟然又回到了京城,并且声称当初大长公主与徐家订有婚约,顾弘应该履行婚约,与她完婚,否则她便要告顾弘一个悔婚另娶的罪名,纵然不能拿顾弘怎么样,她也宁死不受羞辱。
自从皇上登基以后,徐家的日子就更加不好过了,被贬到偏远地区做了一个有职无权的闲官,所谓墙倒众人推,就是这样还时常被人举报,和以前身为太师的身份相比,简直是天上地下,也不怪他们孤掷一注,打起顾弘的主意。
可问题是,顾弘当时都不愿意,现在又有了白若溪,就更没有可能了。
更令人头疼的是,对方拿着一纸婚约,说是当初大长公主立下的,可现在大长公主神志不清,谁知道那婚书是不是徐家伪造的。
和徐婉成亲是不可能的,婚约最多让顾弘背负一些不好的名称,可徐婉以死相逼,就让人为难了。
毕竟是一条人命,若是真的闹出什么好歹来,他们也过意不去。
见大长公主神志不清,顾弘又有了顾忌,徐家的人更加肆无忌惮了,扬言顾弘若是半月之内不娶徐婉过门,徐婉就吊死在庆国公府的门口。
眼看着大婚在即,却出了这样的事,即便白若溪看得开,相信顾弘,可一时间也让人一筹莫展。
“我有一个办法,不知道可不可行。”突然,一个声音迟疑道。
“哎呀,这都什么时候了,有办法怎么不早说?”顾弘也管不了什么礼数不礼数了,看着开口的人催促道。
众人都朝着说话的人看去,脸上带着惊讶和好奇。
说话的是李斯馨,见众人都望向她,她下意识低了低头,随后又抬起来,眼神里是异样的光彩。
自从进京之后,安宁才发现,李斯馨和以前相比,沉稳内敛了许多,再也没有以往那副趾高气昂、咄咄逼人的气势,就连平日里众人一起说笑,她也是听得多,说的少。刚开始安宁还以为是她拘束,怕她不开心,后来慢慢的才接受,她的确是变了性情。
这大概也是她能和沈泽走到一起的原因吧。
自从安宁不计前嫌,去牢里开解她之后,脱了牢狱之灾的她就经常往酒楼里去,想要力所能及地帮上点忙,结果一来二去就和沈泽熟悉了。
沈泽本来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若是依着李斯馨以前的性格,估计两人是话不投机半句多,正因为李斯馨有了那样曲折的经历,才更更加理解和包容沈泽。
没想到在这一刻,她又能依稀看到往日李斯馨的一丝神采。
“说吧,有办法总比在这发愁好。”她鼓励道。
李斯馨冲她点了点头,看向顾弘道:“其实办法很简单,就是不知道顾公子舍不舍得?”
看向这个往日也曾是她的意中人的人,李斯馨眼中全是坦然。
“只要能让她不要再来纠缠,又不伤害若溪,什么我都舍得!”顾弘想也不想,回答的掷地有声。
她赞赏得看了他一眼,将办法和盘托出。
“这样不好吧?”
第一个犹豫的竟然是安宁。
李斯馨的办法的确可以说得上是釜底抽薪,徐家死活缠着顾弘,无意是因为顾弘显赫的身份,如果顾弘舍弃了国公府和将军的头衔,估计徐家连看也不会多看一眼。
将军的头衔暂且不说,国公府可是顾家祖宗的家业,自然不可能随手丢开,以现在的情形,如果顾弘放弃,那么国公府就会重新落到顾裴的身上,顾裴自然是不可能的,可作为顾家的子嗣,她的两个儿子却是最合适的人选。
若顾弘真的答应了,总感觉是她占了便宜。
“这样最好,我也早有这样的想法了,只是不知道如何和小叔说起。”
顾弘却满不在乎,甚至还有些正中下怀的意思,握紧白若溪的手,“鲜衣怒马、拼战沙场我都经历过了,我和若溪的想法一样,以后只要能相知相守,过安稳日子就心满意足了。
更何况,虽然你们不介意,可我娘以往……一切过往我都知道了,本来就是我僭越,还能得到你们的关怀,我已经很是不安了,本来就不是我的东西,现在物归原主对我也是一种解脱。”
“你还把我们当成一家人,就不要说这些。”
安宁也有些触动,顾弘的确是算得上有担当了。
顾弘摆了摆手:“这也是为了我和若溪好,你就成全我们吧,小叔那里,还拜托你多费心。”
“姐姐,他说的都是真心话,我们的确是这样想的,本来要等到成完亲之后再说,然后我们就自请去外地任职居住,不想出了这件事,你就算是成全我们吧。”
“那也不行,就算是我去说,顾裴也不会同意的,我们假装一下不就好了,难道还要把世袭的书册给他们看不成?”
“你当他们徐家是傻子啊?”
顾弘哭笑不得,想了想,妥协道:“要不然这样,我先把爵位让给侄儿,等日后我有了儿子,再转回来,你看行不行?”
“不着急,等我回头问了顾裴再说,反正也不急于这一时半会。”安宁坚持。
顾裴现在是真的忙,多半只有晚上才能看到人影,安宁有时也想抱怨几句,别人都可以成双成对的出游,唯独她想见他一面都得提前预定时间。
果然,顾裴沉吟片刻,也是和她一样的看法,不过解决的办法也是有的。
没过几天,朝廷揪着顾弘的一点小过失,暂时收回了本应该正式册封他为庆国公的诏令,并且褫夺了他将军的身份,将人贬到西边边陲驻守,视他将功赎罪的情况再议。
听说顾弘一下被发配到了边陲荒凉之地,徐家一行人悄无声息地在京城消失了。
大概只有曾和徐婉有些相似心态的李斯馨,才最能理解她吧。
时间紧迫,顾弘和白若溪成完亲后,就告别了众人,前去赴任去了。
其他人也没有在京城久留,纷纷告辞离去。
安宁自然不舍,送出城外很远,才依依不舍地同众人挥手告别,真切地体会到了古诗中那种依依不舍的离别之情。
“我不管,我年底一定要回去参加安平和沈泽的婚礼!”
一直到晚上,安宁仍旧沉浸在离别的伤感之中,连看顾裴都十分的不顺眼,对着他信誓旦旦地道。
“你就忍心留我一个人在家里过年吗?”
顾裴蹲在床前替她脱了脚上的鞋,将她双腿放到床上,用被子盖好,眼眸深沉地看着她。
安宁别过头,仍旧不打算这么轻易地放弃。
“好,你若是想去就去吧,只是年前必须回来。”顾裴妥协道。
这几日她的精神不是很好,他也不想惹她不开心,安宁立即高兴起来,刚转过头来要夸奖他,突然心里一阵翻涌,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不是答应你了吗?何苦生这么大的气?”顾裴连忙上前察看。
“要不然让大夫来看看吧?”他不放心,披起衣裳就要往门口走。
“不用了!”
安宁一把拉住他,脸色怏怏的。
“还是看看的好,万一夜里你又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