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并不是我原谅他的理由。”渺渺说。
作为“白徵羽”他并不知道这个时候自己能够说什么,除了听,他没有任何可以插嘴的地方。
作为“顾奚辞”,他也并没有发言权,因为渺渺说的很对。
家人对于他而言,确实算不了什么。
他当初甚至没有想过,自己的行为会对她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对他而言,不仅仅是家人,其他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没有任何意义。
除了……
白徵羽清黑的眼瞳中印着渺渺的身影,她坐在水边,两只手托着脸颊,静静地看着溪水发呆,风吹起她的发丝,黑色的头发在阳光下跃动着隐隐的金红。
白徵羽鬼使神差的伸出手,指间轻动,帮她把耳边被风吹的有些凌乱的发丝捋到了耳边,她的耳朵在阳光下粉白透明,指间轻轻触到她的耳朵,她一颤,转头看向他。
四目相对,两个人的身影都出现在对方的眼瞳之中。
“那就不原谅。”白徵羽一字一句。
渺渺心中一动,静静地看着他。
白徵羽忽然伸手,将她拽进了自己的怀里。
渺渺没有任何悬念的伸手推他。
白徵羽感觉到了她的挣扎,却没有放手,他动作轻柔,骨子里却透出一股霸道,在不弄疼她的情况下环着她,轻声说,“然后慢慢忘了他吧。”
渺渺一怔。
白徵羽顺势将她搂得更紧。
“我陪你看他,看到你不想看为止。”白徵羽在她的耳边低声说,他语气平静,手指却略微收紧,“看完以后,结束过去的一切,重新开始,好吗,渺渺。”
“重新开始……我,真的能重新开始吗?”渺渺喃喃道。
“嗯。”白徵羽温柔的吻了吻她的额头,“我陪你一起。”
渺渺咬住嘴唇,将脸埋进了他的怀里。
“白徵羽,你不要骗我。”
“我不骗你。”
“如果我不能回应你……”
“我爱你。”白徵羽声音干涩。
渺渺吸了吸鼻子,终于慢慢伸手,环住了他的腰,闷声说,“你傻不傻。”
白徵羽轻声笑了笑,没有说话,一向平静温润的眼眸之中,却深深地印着她,仿佛一个漆黑的深渊。
不管如何,只要这样就好。
不管自己变成什么模样,有什么样的过去,只要她还在自己身边,触手可及,一切就都值得。
少年顾奚辞砍了新柴之后,默默将灶台的火点燃,开始做饭。
渺渺从小溪边回来以后,便开始四处看,她先是去了白望山的家中,看到白望山正在家里用饭。
白望山顶着阿九的脸,不紧不慢地吃着灵气丰盛的餐点,桌上摆满了精致的饭菜,各种各样,随便一个菜都能顶得上顾奚辞家的一桌。
看白望山的态度,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待遇,而且他的家比顾奚辞家不知道大了多少,明明是个小村落,他家却有几进的院落,看起来十分奢华。
“哥哥,你又不等我就吃饭了。”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渺渺回头一看,脸色微变。
妹妹?白轻露……竟是百望山的妹妹?
一个女孩气鼓鼓的走进屋子里,往凳子上一坐,“你又把鹿肉吃完了!”
那女孩梳着小辫,头上戴着白色的鹿骨簪子,精致的小脸上一双漂亮的眼睛,眼眸的轮廓细看倒是有些渺渺的味道,只是看起来生涩幼稚些,此时眼底都是愤怒之色。
“吃了就吃了,你急什么。”白望山请轻描淡写的看了她一眼,“白轻露,那鹿是我杀的,你倒是自己去杀一头。”
“你以为我不会吗!“白轻露尖声喊道,声音刺耳,白望山拧着眉头,懒得理她。
渺渺看了白轻露一眼,抓住白徵羽的手,转身欲走,却听到背后传来一个女人的骂声,“白轻露,你对你哥哥喊什么!不知道要尊重哥哥吗?”
白轻露脸色一僵,小心的放下了筷子。
渺渺站住脚步,转头看向那个忽然出现的女人。那女人长得很漂亮,但是眼神轻慢带着些许刻薄。
“哥哥即将要被送去仙界,你别给他丢人现眼。”
“哥哥去,我难道就不能去吗?”白轻露嘟囔着。
听到了白轻露的声音,女人眼神陡然锐利,骂道,“你怕不是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也跟你哥哥比?”
白轻露咬着嘴唇,眼睛缓缓变红,眼泪吧嗒一下掉了出来,“那我走还不行吗!“
少女咬牙提着裙摆跑了,留下白望山一脸不耐烦的接着吃东西。
渺渺看着这奇怪的一家子,微微蹙眉,跟上白轻露的脚步出了门。
白徵羽全程跟在渺渺的身后,一言不发。
渺渺没有追上白轻露,白轻露跑的飞快,又对村子里熟悉,一会儿便没了踪影,但是渺渺总觉得自己猜得到她去了哪里。
渺渺来到顾奚辞的破屋子后,果然听到了少女的声音。
“顾奚辞,你怎么又吃这种恶心的东西。”
顾奚辞身子一僵,看也不看她,继续吃手里的东西,即便是有火的灶台,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顾奚辞没有材料,根本做不成什么饭,最后手里捧着仅能果腹的东西,一口一口的往肚子里咽。
白轻露从兜里掏出一个白面馒头,扔进了他的怀里。
“喏。”白轻露看到他吃不饱的委屈样子,心里一下就平衡了,“给你偷出来的好东西,你平时根本吃不到。”
“我不要。”顾奚辞将东西捡起,递给白轻露。
白轻露没有接,只是看着他说,“你比我可怜多了,还是你吃吧。”
顾奚辞没有理她,只将那馒头放在一旁,转身就走。
“喂,你怎么这样!”白轻露看他不搭茬,也不感恩戴德,开始生气,“你为什么不接受我的好意。”
“只是拿我取乐而已,与你哥哥无异,我为何要感恩戴德?”顾奚辞甚至懒得看她,收拾东西回了屋子。
“你!”白轻露气鼓鼓的拿走馒头,咬了一口,“呸!”
她将馒头扔到地上,“真难吃。”
入夜,圣灵村安静的有些诡异,渺渺和白徵羽坐在顾奚辞家脆弱的屋顶上,看着天上灿烂的星星。
白徵羽不知从何处抓出一个瓷瓶,递给渺渺。
渺渺正看着夜空不知道想些什么,眼前忽然有东西一晃,她吓一跳,看清瓶子以后,不由得惊愕的看向白徵羽,笑了起来,“你竟随身带酒?平日里为人师表一本正经,原来是个酒鬼?”
“储物法宝中随意放了一些。”白徵羽打开酒瓶盖子,一阵浓郁的酒香味飘散开来。
“好香,什么酒?我怎么闻到一股桃子的味道?”渺渺不由得凑了过去,“你自己酿的?”
“嗯。”白徵羽将酒递给渺渺,“用的紫阳书院后山上的野桃,鲜甜酸,酿出的酒味道不错。要不要尝尝?”
渺渺听到“鲜甜酸”三个字便能想象出那桃子的味道,笑着接过酒,问,“有杯子吗?”
“这倒是没有。”白徵羽笑了笑,“直接喝便是。”
渺渺听到这里也不再跟他客气,凑上前喝了一口,嘴唇瞬间变成了湿漉漉的粉色,她抿嘴咽了下去,“好喝。”
白徵羽看着她粉色的唇,眸色微微黯,接过她手中的酒壶,顺势在她尝过的地方,喝了一口。
渺渺只觉得那鲜甜的酒滚滚入喉,十分灼热。
“这酒叫什么?”渺渺问。
“没有取名字。”白徵羽道,“我酿了不少,你喜欢的话,回去送你一些。”
“叫昔辞酒吧。”渺渺说。
白徵羽手一僵。
“不是顾奚辞的奚辞,是辞去昔日的那个,昔辞。”渺渺脸上粉红,凑近他,盯着他的眼睛,脸上带着微微的笑容。
“你吃醋了吗?白徵羽。”
“不。”白徵羽苦笑道,“我很开心。”
“你吃醋给我看。”渺渺继续盯着他看,“我想看你吃醋。”
白徵羽微微一愣,看着她粉红色的小脸,微微蹙眉,“你怎么醉的这么快?”
“快点,我想看你吃醋。”渺渺无赖地用手戳他的脸,然后用滚烫的手心摸他的下巴,“你别总是一本正经的。”
“我没有一本正经。”白徵羽看着她如水般潋滟的眸子,口干舌燥。
“不过,挺可爱的。”渺渺低头笑了笑,忽然仰起小脸,亲了亲他的下巴,然后轻轻咬了一口。
白徵羽只觉得脑子轰然炸开,浑身的血脉都沸腾到逆流,他耳根通红,眼眸死死地看着她,“渺渺,你……”
他收起酒壶,手扶着她的后脑,一手揽着她的腰,低头看着她嘴角的浅笑,咬牙隐忍道,“渺渺你不要逗我。”
渺渺径直看着他,笑得更开心了,“你终于不一本正经了。”
白徵羽看着她的笑容,几乎无法自控,他低下头,刚要吻她,便听到下边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声。
“哎呀。”渺渺挣开他,专心去看热闹,“顾奚辞家发生什么事了?”
白徵羽无奈的看着她,深吸一口气,按捺自己的心绪。
还不到时候。
“啊,那个人我好像见过的。”渺渺指着出现在顾奚辞院子里的中年男人,“那是白望山的父亲。”
白徵羽往院子里扫了一眼,看到白望山父亲的脸,思绪渐渐冷静下来。
原来是这个时间段。
“别看了。”白徵羽面容冷了下来,伸手搂住渺渺,将她拽起来,“夜深了,去休息会儿。”
“不行不行。”渺渺喝了酒以后十分亢奋,“他们夜深人静来带人走,一定是有阴谋。”
白徵羽无奈的看着她。
“你怎么一口就醉。”
“我没醉。”渺渺嘴硬。
白徵羽笑了笑,不置可否。
而屋子下面,少年顾奚辞已经被人绑起来带走了,村长留下来与顾奚辞的父母说了些什么,二人感恩戴德的对村长鞠躬。
“他们要做什么?”渺渺问。
“顾奚辞他虽是半血妖灵,却在出生时夺走了大半母亲的灵力,他算是半血妖灵中难得一见的体质,灵气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白徵羽语气淡淡,“你看他周身的气场便知,他的灵气多到用不完,比妖灵族群中资质最好的白望山还要强些。”
“所以……村长他发现了这一点?”渺渺问。
“嗯。”白徵羽面容冷淡,“他应该是要取顾奚辞身体中的灵气,为他所用。”
“取灵气?”渺渺愕然看着他,“这也可以取吗?”
“你想看吗?”白徵羽看着她的眼睛问。
“嗯。”渺渺点头。
不久后,他们来到村长家的地窖之中,白望山不在此处,地窖中只有顾奚辞和村长,还有几个面无表情的壮汉控制着顾奚辞不让他反抗。
“想活吗?”村长冷冷看着顾奚辞。
顾奚辞面无表情,“你想做什么。”
“你身体里流着肮脏的血液,妖灵从不与人族通婚,你的母亲犯了大忌,你的出生便是错误。”村长说。
“所以呢?”顾奚辞反问。
“你若想融入村子,给你父母安宁的日子,便乖乖听话,我会帮你的。”村长伸出手,摸他银色的长发。
顾奚辞皱眉想躲,却听“刷拉“一声,村长手起刀落,割掉了他一大把银色的发丝。
那发丝在村长的手上,却像是有生命一般迅速的枯萎消失,而顾奚辞的头发没过多久,便宛如有助力一般,瞬间长回了原来的长度。
渺渺看着这一幕,兴趣盎然。
“你的灵力竟然高到如此程度。”村长惊喜地看着他,“来人,把晶刺拿来。”
顾奚辞脸色微变,惊愕的看着村长,“你竟然用这种方法……”
“不然呢?就凭你的身份,除了满身的灵力,还有什么值得我们白家利用。”村长接过手掌大小的晶刺,那是一个锥形的透明晶体,表面闪烁着虹光。
渺渺皱眉看着那晶刺,只觉得势头不对。
“那是什么?”渺渺呼吸急促的问白徵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