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小祖宗——璃原风笙
璃原风笙  发于:2021年12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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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斐之一见小团子身上都是草灰兴冲冲跑来, 就很是嫌弃地从半空拎了起来,扔出大殿关上门。
  赵稚刚刚从里间抱了一堆金银纸出来, 听见动静问道:“斐之, 怎么了?你怎么跑去外面了?”
  周斐之拍了拍手上尘灰走进来,若无其事地接过赵稚手里的金银纸, “没事,风大, 孙儿去关个门,来吧,大年三十了, 我们继续给老头折点元宝。”
  “是你太爷爷,要叫老祖宗。”赵稚更正道。
  “嗯呢,知道了。”
  “你下回再这样无规矩, 我就再也不给你糖葫芦了。”赵稚生气道。
  “那孙儿有规矩些, 祖宗奖励些别的行吗?”
  周斐之眸里一跃而过的暗色。
  说着,他就学着赵稚上回在宫中行了个繁复隆重的靖安礼。
  行完了礼, 他恭谨地直起身,那一套复杂的靖安礼他做起来姿态是那么地好看, 大概是他身材的比例太好了, 身姿挺拔如松, 习武之人一行一举止又都迸发出力量美, 一连串动作下来仿佛看到了当年大靖开朝伊始,几十万武将下首行礼那种恢宏景象。
  赵稚看得呆住了。
  周斐之行完了礼,勾勾唇, 故作恭谨揖手道:“祖宗,如何?可有奖励?”
  赵稚点点头,问他想要什么奖励。
  周斐之随手捞起赵稚披风的丝绸带子,握在手心里摩挲,“就说说祖宗最近的心事吧。”
  “祖宗为何最近半夜都要抱着被子流泪?”
  他的目光如猎豹般投来,赵稚手掌在绒毯上,往后挪退些身子,“做...做梦了呗。”
  周斐之不依不挠,膝跪着往前一挪,逼近了她一些。
  “做梦?祖宗你可知道自己其实极不擅长说谎,你只擅长伪装,但是一旦你没有找到一个伪装的对照物,你压根就不是撒谎骗人的料。”
  “做梦那你梦见什么了?”他步步紧逼,步步逼问道。
  赵稚又往后挪开一些。
  “梦...梦见...”她的脸憋红了一会,“这个我能说我忘了吗?”
  “不可能的,你最近吃了不少糖葫芦,吃过糖葫芦了,梦过的事情就不可能忘记,若你忘记那就是骗人!”
  “那...那...”赵稚成功被他诓骗了,“那我是梦见大白兔被吃掉了。”
  呼吸安静了几瞬。
  “祖宗又骗人。”
  他眼看着小姑娘因为为难而低垂的脑袋,叹息一声没有打算继续追问了。
  “算了,孙儿想换一个奖励。”
  赵稚一听他不再问了,连忙点头说好。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赵稚问:“好像有人在敲门?”
  周斐之握住赵稚双肩,把她转回来,“真有人的话,熹娘会给他开的。”
  赵稚点点头。
  可事实上,刚才周斐之三两步拎走团子时,顺便也把熹娘她们遣散开了,并且说了祖宗在歇息,没事不许将小太子放进来。熹娘知道他现在是小太子的师父,师父如何教导徒弟,她一个下人还真插不上嘴。
  刚刚小太子被人拦在永宁宫外,他随身带的宫人进不来,他是学那曹美人一样钻狗洞进来,所以才弄得一身草灰。
  周斐之已经决定待会就下令让人去填补那个狗洞。
  “祖宗若是猜到了什么,觉得难过,不愿意说出来就算了。”
  “你要记得,你还有我,我是你孙儿,也能疼你。”
  说着,周斐之学那夜赵稚安慰他那样,突然轻轻揽住她的双肩,高大得让人安心的身影笼罩下来,男子将额头抵在了她额心。
  大殿门被“支呀”一声打开,小团子含泪快步跑进来的时候,周斐之已经松开了赵稚,坐在绒毯的蒲团之上用冷眼瞪得他脚步一顿。
  身后紧跟着的赵同德在说着话,“太子殿下竟然被关在大殿外了,吱吱...”
  他看见周斐之那一瞬,话就凝住了,继而笑着去拉小太子道:“那个...太子殿下啊,奴陪你去隔壁写作业...”
  “孤不要!孤要找皇吱吱!”小太子身子一甩,背后背着的书篓被一气儿甩出几本书籍。
  小家伙想起自己是堂堂太子殿下,在东宫都是没人敢逆他意思的,结果来到永宁宫不但被侍卫阻挡在外不许进,刚刚还被个莽夫扔出去受冻。他越想越委屈,干脆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他一哭,赵稚就心软地想走过去安慰,结果被周斐之横了一手阻止。
  “祖宗,他是孙儿的学生,教不好他是孙儿的责任,你可不能一味地帮倒忙把他宠坏,把他宠成个只知道哭和懦弱的家伙。”
  赵稚想了想竟也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便点点头不去安慰了。
  这下子,小团子哭得更凄惨了。
  “赵同德,你把太子殿下请到隔壁室去,我待会过来。”
  赵同德不敢悖逆如今这位身居多职的周郎君,默默应是,然后将哭泣的小太子抱走了。
  赵稚让熹娘帮她弄了一些美味的糕点,打算端过去给周斐之和朱芮吃。
  一走过去便看见周斐之一脸认真地握起朱砂笔批阅小太子的功课,而小太子则像做错事等待受罚的孩子一样,耷拉着小脸跽坐在旁,不时地盯盯面前男人一边批阅一边用左手转得飞快的戒尺。
  赵稚一下子就想到自己幼年时学习的情景,不由露出会心一笑。
  旁边的熹娘见了也感慨道:“咱们吱吱小时候也这样,年纪小小就要读书识文了,那时候娘子还在...”
  她话说到一半就闭了口,用手捂了捂唇,继而用余光看了看赵稚的表情。
  幸好没什么变化,还是笑着的。
  赵稚其实也想起她姨母了。
  在她更小一些的时候,除了一个爹爹三个娘亲外,她其实还有一个姨母的。
  她的姨母长得非常漂亮,人又聪明会的东西很多,小时候每一次都是爹爹求着姨母教她学习的。
  但是她这位姨母为人十分孤高,人不喜欢说话,每次看起来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不像她三位娘亲和爹一样,即便经常欠债也还是笑口常开。
  记忆中,她的爹爹和娘亲除了尽心尽力照顾好她外,还经常抽时间去哄她姨母。
  躲避债主时,姨母不愿意走,想自投罗网时,也是爹爹和娘亲们及时拉住她。
  那时候的她小小年纪就聪明伶俐,也曾抱着姨母的手,劝道:“姨母,请你听我爹爹和娘亲的劝,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呀,你现在觉得活着没意思,说不定等以后就觉得有意思啦,那么,现在死了多亏呀。”
  赵稚自五岁之后对姨母的记忆就不多,但她还是记得那一次,姨母冷笑着用力将她推开,指着她时,那个眼神仿佛淬了冰,“你这个肮脏的东西不要碰我!要不是因为你,我早就不活了!”
  当时爹爹和娘亲迅速把她和姨母分开,小小年纪的赵稚当时脑袋不混乱,不傻,她听了姨母的话会觉得难过,但很快她又安慰自己:至少姨母说是因为她,她才活下去的不是?
  “娘亲,你说要是当时姨母教我读书时,也能像斐之那样认真帮我批改功课,那该多好呀,我其实很羡慕斐之和芮芮的相处的。”
  赵稚突然回忆了起来。
  熹娘有些惊讶,“吱吱...你...你想起这些记忆了吗?”
  自从五岁那场高烧后,提起娘子的事,她已经有许多事都不记得了,只会反反复复口里喊“姨母”,醒来后也嚷着要见“姨母”,记得姨母长什么样,却忘了一切与姨母相处过的情景。
  赵稚点点头,“前段时间慢慢想起来一些,模模糊糊的,像梦境。”
  “娘亲,姨母就是曾经住在永宁宫里的敬妃,侍奉过武成帝的敬妃,是吗?”
  赵稚突然毫无预兆吐出一句。
  熹娘愣了一愣,正要与她解释,毕竟最近太多事情发生,又出了曹美人来永宁宫胡言乱语的事,她怕赵稚想多。
  可她已经端上糕点走到那二人身边了。
  小太子看见赵稚给他端来香甜的糕点,眼睛一下子发亮,想伸手去拿,却用目光瞟了瞟周斐之架在肩膀上的长戒尺。
  “吃吧,功课做得还好。”上方的男人目光还停留在功课上,拖长着语调道。
  小团子一下子高兴过望,流着鼻涕很没志气地左右手开弓吃起点心来。
  “斐之,别忙活了,先吃些东西再看,晚些还得准备准备去赴宫宴,应该没有时间弄东西吃了。”
  赵稚说着,朝周斐之递来一个清香的绿果。
  周斐之双手都没有空,正专注批阅着功课,突然低下头来一口叼走她手中的绿果,“谢谢祖宗,孙儿还想吃一块。”
  赵稚笑着又给他递了块樱桃酥。
  小太子看得眼睛都瞪大了,忙放下手里吃得正香的糕点,想索要人喂。
  周斐之毫不客气用戒尺敲了他脑袋一下,敲得“哐哐”响,抽空朝他一瞪,“自己吃。”
  小太子抱着被敲疼的脑袋,“哇”一声又哭了出来。
 
 
第43章 与祖宗卿卿我我被发现
  赵稚见小太子怎么哄都哄不好, 焦急地看向了周斐之。
  “怎么办呀?”
  “这么爱哭,让他哭,眼泪哭干自然就停了。”
  周斐之冷淡道。
  赵稚也信了他的邪, 点点头端坐在旁,守着小屁娃哭。
  朱芮见自己哭了没人来哄, 就连本来想哄他的赵同德和熹娘刚想走近, 就被那莽夫的眼神给瞪了回去,渐渐地, 他越哭越不得劲,开始讪讪地收住了眼泪。
  “怎么?哭不出效果了, 很没意思是不是?”
  那男人冷笑着一下子戳穿他心事,他又憋红了眼把头垂得老低。
  “祖宗,外边快要挂瑞龙了, 你想不想出去看看?”周斐之突然转头看赵稚。
  挂瑞龙是大靖皇宫每年大年三十都要做的事,在除夕宫宴之前,要把一条条用红绉纱做成的瑞龙点亮, 高高挂在屋脊上, 登上楼台一看,就像宫中笼罩在一片游龙火光中, 分外好看。
  赵稚高兴得连连点头,“我们这里有楼台吗?”
  “不必登楼台, 我带你飞上去看。”周斐之笑了。
  随即, 他又转过头去, “喂, 小孩,你要不要看?”
  朱芮耳尖动了动,却仍旧一脸倔强地垂着脸。
  周斐之也就随口一提, 没有要多问一声的意思。
  “走吧,孙儿背你。”
  朱芮见那两人要将他抛下,这才紧张地迈动小短腿跟上。
  周斐之细心地替赵稚裹好狐裘大衣,又帮她把衣领处的丝绦系好,熹娘取了手套来,想帮赵稚带,结果也被他一把夺了,“孙儿伺候祖宗戴手套。”
  然后,他单膝点地,小心翼翼地将赵稚捂在怀里的手抽出,抓在自己脸上搓了搓,还是有些冷,于是,又往自己颈项处搓,他颈项间暖得赵稚直叹息。
  熹娘在旁看着差点又忍不住要阻止,被赵同德拉开了。
  熹娘压低音量用眼神一指朱芮,“放着手炉不用,小殿下在旁看着呢,就不怕...”
  “太子殿下才多少岁呀,他不会懂的。”赵同德小声道,“而且,他也知道周郎君是吱吱的孙子,当孙子给老祖宗捂手不是最正常不过吗?”
  随后,把赵稚的手捂暖后,他又小心帮她把手放进手套,这才严严实实地背起她出发。
  小太子还在等着他东宫的人给他送披氅来呢,眼见着二人就要飞上屋檐走,慌地跳起来追他们。
  最后周斐之背稳了赵稚,随手拽起穿着单薄的小太子一根手臂,拽拉着就往上方跃去。
  ·
  暮东的傍晚天色黑得依旧快,不一会天边就呈黛蓝一片,可脚下乘着风越过的一条条斗拱上,却冉冉地升起热闹的火光。
  看起来摇曳生暖的红灯笼,一条条蜿蜒发亮的蛟龙,古老辉映着红光的宫墙,和一座座巍峨殿堂尽收眼底。就连小太子也看得忘记了寒冷,坐在斗拱上看得愣神。
  赵稚微笑着边解下外氅边朝朱芮走来,结果周斐之先她一步把自己外袍脱了,正儿八经披在了小太子身上。
  “鼻涕不准糊在上面。”
  他冷冷地警告一句后,又转身去帮赵稚把外氅的带子系好。
  朱芮白了一眼周斐之,伸手将袍子裹紧了些,高处一阵寒风吹来,冷得要命。
  “芮芮,现在还害怕吗?”赵稚见小太子看得出神,笑着问。
  朱芮摇摇头,“有皇吱吱在这,这莽夫不敢把孤丢下去,自然不怕。”
  周斐之皮笑肉不笑:“哦?那让你爷爷丢一个看?”
  说着他伸手要拎他衣领,赵稚忙喝止他,还把朱芮整个包裹在外氅里抱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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