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大当家,把小枝...放了吧,我...照顾不了它了。”
周斐之恼怒将筷子一掷,筷子便齐齐深扎柱子里拔不出来。
“什么叫照顾不了它??你怎么回事,不过是肝郁而已!我送你回家总该成吧??”
赵稚听了他这话,眼睛有片瞬的闪亮,但很快她又萎靡下来。
“不...行...咳咳...答应...答应过你,一定要等你练成才能回家,我...不能食言...”
·
这几天赵稚总算能喝进去些药,吃得进一点点东西了,但身子还是很弱,精神还不算太好。
周斐之在没日没夜地练功,赵稚坐在一旁的小椅上看他,脸上也开始有了一丝丝笑容。
那丝笑容晃得周斐之心烦意乱,干脆又闭眼不看了。
“练得如何了?”赵稚递给他一颗糖葫芦,笑得明显有些虚弱,“给你的奖励,练功辛苦了。”
周斐之把那颗红彤彤的糖葫芦握在手里,捂了一会后,它化了。
他的心一抽地疼,手指轻轻摩挲那颗融化的糖葫芦,“不怎么样。”
“这样啊...”赵稚眸里微弱的光暗了下去,但她嘴角的笑还在。
周斐之握了握拳,起身走出土屋,说是要去透气。
这时遇上来送膳的冯高。
“大当家,吱吱姑娘今天身体可好?”
周斐之轻轻“嗯”了一声,伸手接过他递来的提篓。
“冯高,我问你。一个姑娘想家,你说我有什么办法,能让她不那么想家?”
冯高愣了愣,继而好笑道:“那简单啊,让她有了另外一个新家,不就好了?姑娘们呀,都是有了新家之后,慢慢就变得不想旧家了。”
“怎么做才能觉得这是个新家?收她当闺女养了还不算新家?”
冯高失笑:“大当家,这当然不行啊,你才比吱吱姑娘大几岁啊,这个爹,你当得稳吗?而且还...”
他盯了他的腰一眼,不戳破,“夫家便是姑娘另外的新家,你把她娶了她就不会想要回去了。”
“我可没说我。”周斐之冷着脸,托起提篓转身走了。
赵稚坐在圆桌上吃了几口饺子就停下不吃了,自打她病后,屋里就一直燃烧着炭炉,此时土屋暖融融的,她连外氅都没有披。
周斐之热得只穿一件单衣,见她把外氅脱了却不满地皱了皱眉,过去帮她披上。
“屋里不用穿,暖和着呢。”小姑娘虚弱的笑容惹人心怜。
“而且你练功不是不能太热吗?”
周斐之不容置喙地给她披上,“不听话的小孩会被大灰狼叼走。”
“喔,我知道!这话听起来那么奇怪,它一定是个隐喻句,那...大灰狼是谁啊,你吗?”赵稚歪着头一脸好奇看他。
“乱学什么,我是你爹!”他被她看得心烦,一把将她头按了回去。
赵稚被迫小碗里多塞了一个饺子,像蚂蚁啃食似的,慢吞吞一点一点地咬。
周斐之沉默了好久,盯着她的侧颜,问了句石破天惊的话:
“喂,你...喜欢我吗?”
第23章 ···
话问了半天,对方都没有回应。
在旁边坐着的周斐之忐忑了许久,耐不住伸手去夺了她的筷子。
“不许吃,先回答我。”
赵稚好端端听他的话在吃着,筷子就被夺了,一脸迷茫地转过脸,口中还在细细咀嚼:
“什么呀?回答什么?”
“装傻!”周斐之不满地掐了她脸颊一把,把她脸颊给掐红了,小姑娘皱起眉头,用手按住被掐的脸。
周斐之一愕,唯恐她不满意似的,伸手去拉,“手挪开我看看...我,就是一时太顺手,不是故意的,把这些忘了,忘了!”
“现在再问你一句,你喜欢我吗?”
赵稚眉毛耷拉漂亮的眼睫垂下。她想说不喜欢,这人眼睛惯来长在头顶,就会吓唬她,说她不听话,还说她坏小孩,还会掐她。
可当小孩的人明明是他才对!他才是当孙子的那个呀!
“我...”赵稚疼得泪水都溢出来,眼神有些小愤懑地盯着他。
“不疼了,不疼了吧?”周斐之慌忙帮她揉着脸颊,动作极其轻柔。
“在揉了,在揉了”说话也小心翼翼了起来,谨慎地抬眼看她。
“我喜欢。”赵稚泄气了。
答应过周家太爷爷要接受这个玄孙的,无论如何都会努力去喜欢的。
帮她揉脸颊的那只大手停顿了下来,男子狭长漂亮的凤眸定在那里,良久才终于回神,眼睫极轻极快地眨了一下,随后抿了抿唇垂下头,看不清他的情绪。
低低地“哦”了一声。
小钊上来送晚膳的时候,正忐忑着这件事不知如何同大当家解释。
早上他去大当家院里打扫卫生的时候,不小心把自家养的猎犬旺财也放进来了。
那狗不长性,闯进大当家房里,还把姑奶奶生前最喜欢的花瓶打碎了。
他知道大当家十三岁就没了娘亲,留着姑奶奶的这些东西当念想,这会子把花瓶打碎,大当家肯定会生很大的气。
本来以前大当家院里不是他负责,是一个叫大东的小伙子负责的,后来大东有次忘记把姑奶奶生前看过的书籍搬回屋里,害得被雨淋了之后,大东便被打了一顿,打废一条腿撵下山,后来听说被仇家寻仇,因为没有炎寨打得庇护被乱刀砍死了。
小钊想想就害怕,这些年人在江湖,谁在外没几个仇家啊。
“大当家!对不起!!对不起!!那花瓶我已经尽力补救粘好了,还有...还有...”
小钊膝跪在那里,从手里的狐氅递给大当家,“是姑奶奶的衣裳,卢十四娘扔在山崖,我给找到了。”
“不求大当家能原谅,只希望大当家怜悯,能留我一条残命继续留在炎寨,为寨里效命!”
周大当家悠闲地坐在石阶上晒着太阳,接过他手里的狐氅,慢条斯理看了看。
“这不是你们姑奶奶的衣裳,是后来让人买的。”
小钊见将功赎罪的事情不管用了,伏地磕了几个响头,“大当家饶命!大当家饶命!”
可周大当家却仿佛没听他似的,皱着眉径直自言自语:“难道那家伙不喜欢这颜色?”
周大当家忘记小钊还在院里磕头似的,拿着衣裳进屋好一阵子。
等他再次出来的时候,把吃完的碟盘一并拿出来,发现他还跪在那里,愣了一愣:“你怎么还在啊?”
小钊有些委屈:“这...大当家你还没说要怎么惩罚,我哪敢离开啊。”
周大当家这下终于想起来事似的,一拍头:“哦!打碎姑奶奶花瓶是吧?”
“你不是已经粘好了吗?粘好了那就这样吧。”
说完他顺手将脏的碟盘塞给他,就进屋去了。
小钊一愣,“就...就这样?”
小钊回家时在校场遇上冯二当家,冯二当家正带着一群兄弟操练。看见小钊过来了,笑着问了一句:“怎么样?我没骗你吧,还不相信?”
“对...对啊,没有罚我,大当家真的,变得善良了许多...”小钊还怔怔的没有回过神来。
“都说嘛,人逢喜事精神爽,我们很快要给大当家准备贺礼了。”冯高大笑一声把枪杆扎树干上乱耍了一阵,树干上出现一对歪歪扭扭的桃心。
·
皇帝昨夜又咳血了。
宫里所有太医被急急忙忙连夜请进太辰宫。
太子殿下急得在殿外来回踱步。
因为得知皇上病危的事,几个皇叔诚王、康王还有越王都连夜动身上京。
美其名探视,实则什么原因不用想也知道。
太子近年在兵部逐渐掌权,这些还能勉强压下,只是,宫内还有一个郭氏外戚。
国舅郭国富打着勤王的旗号,在兵部收缴过半兵马,兵部以前就是郭氏独揽,如今明面上避嫌离开,其实际上许多人马号召都是看他的。
太子殿下本来是庶出,寄在郭皇后底下,因为这些年来屡屡立功,眼看有些不安分的苗头,郭氏自然不会容他。
难保郭国富这会儿趁乱把他这个储君也杀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郭国富上禀,说邢北县赤岭山有山贼彪悍,而且数目众多,自请领兵五千上前剿匪。
在这个节骨眼请命去剿匪,虽然怎么看怎么怪,但总好过留在京城同三王一块作乱。
郭皇后恰在这时从殿内出来。
太子殿下战兢,忙下跪:“母后,父皇他如何了?”
郭皇后早在郭国富进宫前就收到了线报,要找的人,就藏在赤岭山上。
“太子,邢北县匪寇猖獗,国舅近日更是收到消息,邢北一带江湖士子皆于匪寇有勾结,倘若此时三王真敢作乱,邢北一带同北部大月氏只隔一条江,为免我朝内忧外患,还是尽快嘱国舅爷领兵前往驻扎吧。”
太子有些为难,可他不敢违背皇后,权衡了一下利弊,觉得国舅不在朝中,对他算是个比较好的结果,便只好答应了。
皇后走后,殿内有内宦官慌张地跑出来请太子殿下。
刚才在太医们的努力下,皇上情况已经缓和下来,但刚才內宦把殿内太子和皇后的对话禀给皇上后,皇上动了大怒,情况再次急转直下。
太子一进殿,皇帝劈头就朝他掷了一个玉枕。
“逆子...你...你...你知不知道...”皇上扶着床帏,面如金纸。
“父皇!请父皇注意身体啊!”太子忙过去扶起他。
“你刚...刚刚让郭国富干什...干什么去?剿匪...剿什么匪!”皇帝气息不稳,紧接着又吐了口血。
“去...你快些去...去把安国公叫进宫来...快!”
·
周斐之练功练到一半,感觉屋里的人离开,于是他也心不在焉停了下来。
赵稚坐在石阶上帮他缝补一件氅子,氅子是那天她被困山洞,他来救她时穿的,后来被划破了几个洞,洗干净她现在才翻出来,打算帮他补一补。
“坏了还补什么,扔了得了。”周斐之突然从她身后出现,脸上带着清浅的笑容。
最近这几天,他看起来格外好相处,再也没有在餐桌上捉弄她,也没有掐她脸,更没有动不动骂她笨了。
“去躺会休息下。”他说着就要夺她的针,赵稚侧身避开。
“躺累了,找点事情做做。”
“想找事情做啊...”
周斐之突然想起冯高一直系在腰上的那个荷包,听说是他婆娘给他绣的定情信物,平时冯高挂在身上可宝贝啦,逢人就要展示一番,可就是不肯让人碰。
“咳,那...你给我绣个荷包。”
“荷包?”赵稚抬起了眸。
冯高送午膳来时,顺便把一群人都带来了,刘天青也一块来给赵稚诊脉。
赵稚正好找到机会问:“刘大夫,你会绣工吗?”
刘天青放下手,“老夫不会绣工,老伴会,姑娘想请教什么?”
“我是想问,一般祖辈给孙辈绣荷包,都绣些什么?”
刘天青捋捋胡子笑道:“这你可问对人了,我老夫妇二人平常对孙儿最是疼爱的,平常我老伴除了会给孙儿做小零食外,的确也会绣些平安荷包之类的,给小儿压惊用。”
“给孙儿的话,一般啊,会绣些小鸡小鸭什么的。”
刘大夫给赵稚诊完了脉,赵稚听见外头似乎有些吵。
走出去一看,发现大伙在搬东西。
赵稚愣了愣,忙跑过去阻止,“这衣厢是我的,为什么搬走?”
冯高笑着撂下担子,同她解释:“吱吱姑娘呀,大当家很快要送你回家去了。”
冯高以为姑娘听了会高兴,谁料她眉头一皱,有些郁闷道:
“啊?为什么呀?他武功还没练完呢,当初约定好的,他练完功,出关了才能送我回去的呀。”
小姑娘眉头深锁,提起裙摆“哒哒哒”就跑去找周斐之。
“你为什么这么快想着把我送回去啊?当初不是说好的吗?”
看着小丫头一脸苦闷的样子,周斐之以为她舍不得他了,嘴角上扬,伸手一拉,把她拉到自己旁边,用手大力地按压着她的头,把她固定在自己身侧。
他一边揉乱她的头发一边轻嗅她若有若无的馨甜气息。
“怎么,想我啊,放心,很快我就把你...”
“你不是说答应了你娘,要练最上乘的武功吗?可你第六层练成功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