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最后,她继而道:“娘你可别把面子搞得太难看,往后我出嫁了,在婆家说响话还得倚靠大堂哥呢。”
说着,二房三姑娘从她娘的屋子走了出来。
留在屋中的顾二婶却是紧皱着眉头,暗道就算那苏氏要管家,也得到她那两个外甥成婚了再管。
但几个月时间是不够的,小侄子还有差不多两年才及冠呢。
*
时至傍晚,乌金西坠,外头的庭院洒落了一地金辉。
苏蕴因疲惫,便早早沐浴了。
沐浴过后,屏退了初意,自己一个人坐在窗台后。将手支在了窗台上,手撑着额头,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摇着团扇。
窗户半开,带着湿气的长发就这么披散在肩后。她似看庭院外,但目光却是无神,好像是在想些什么。
正失神间,有温热的身躯贴了上来,手臂从她腰间穿过,揽住了她。
有人贴到了她的耳廓旁,嗓音清冽:“在想什么?”
身后的人显然也已经沐浴过了,有淡淡的水汽,还有沐浴之后的清爽雅香。
可大概是亲近得少,苏蕴不适得身子僵了一瞬,但很快便适应了。
她看着窗外的落日光辉,轻声说道:“今日在宫中,我差些失态了。”
顾时行目光落在她略有忧愁的脸上,随而把她的发丝撩到了耳后,低声道:“你做得已经很好了。”
苏蕴转回头,轻推了开他,道:“他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苏蕴没有把大皇子的称呼说出来,但顾时行也明白她在问什么,
顾时行微微扬眉,略有诧异的问:“你没有问长清?”
苏蕴摇头:“不知怎么开口,我其实一直避免与兄长说起我们那个晚上的事情,所以……我也尽量避免谈起你。”
顾时行沉默了一会,似乎在思索着怎么开口。
看了眼她还湿润的发丝,随而把一旁的擦发的棉巾扯了过来,裹着她的长发,轻揉着擦拭。
“其实也不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事。”说到这,他问:“上辈子,你对大皇妃了解多少?”
苏蕴想了想今日在宫中见到的那个女子,面容温婉,好像听人说品性也很温和。
“我上辈子很少与那些贵眷往来,所知道的不多。也就只知道她平性温和,知书达礼,很得大皇子生母德贵妃的看重,但后来不知怎的就病得卧床不起了,听小道消息说,是陈侧妃害得她小产,所以她便积郁成疾了。”
顾时行很细致地给她擦拭着长发,点头:“确实有这么一回事,不过积郁成疾不是只因这一事,而是长久以往的。她与大皇子成婚五年,可终究抵不过一个陈家女。在府中,陈家女不给她好脸,她这个皇妃当得只是个摆设。”
“大皇妃只孕了一个小县主,而后两次有孕,两次都是因为那个陈家女而小产的。”
这些后宅隐私,苏蕴上辈子,连听都没有听说过,所以面色很是惊愕。
半晌后,疑惑的看向他,问:“两次子嗣都因那陈侧妃而没了,大皇子就没有过表示?”
顾时行面色淡淡的“嗯”了一声:“听说那大皇子对陈侧妃早年生情,但因陈侧妃早有心上人,屡屡不畏强权的拒绝了大皇子……”
说到这,顾时行一顿,抬起眼眸与苏蕴对视:“或许这就是话本上说的,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所以一直念念不忘。直到大皇子成亲两年后,陈侧妃父亲落狱,她便服软了。失而复得,自然待如珍宝。”
失而复得,自然待如珍宝,这一点顾时行再也明白不过。
苏蕴对其中内情惊愕不已,但好半晌反应了过来:“什么话本?”
顾时行低下头,温柔的擦拭发丝,不动神色地说:“先前看到墨台偷懒,才知道他在看这等读物,闲来无事便取来看了几眼。”
闻言,苏蕴也没有太多怀疑,毕竟像顾时行这样清冷的高岭之花,不是那等会捧着话本看得入迷庸俗性子,再者也与那等俗物格格不入。
不过一息,苏蕴也没有再在意,而是问旁的。
“那这些事情,你又是怎知道的?”
顾时行无奈一哂:“你大概不知道你的兄长在鸿胪寺任职,不是太大的节日,平日闲暇时间多了,也就和别的官员喝喝酒,饮饮茶,故而什么都打听到了。”
上辈子,顾时行与苏长清在私底下依旧有往来。
听到顾时行的话,苏蕴也无奈地笑了:“兄长真真的是那包打听,连这些事情都知道。”
笑了一会,她问:“今日见那大皇妃,面色还算好,她小产好像就在不久之后,有无可能现在就已经有孕在身了?”
顾时行摇头:“或许吧,我不清楚。”
苏蕴微微垂眸思索了一息,似乎在思索些什么,不过一会后又抬头问:“那小产的原因是什么,这个你知道吗?”
顾时行抬眸看他,微微眯眸:“你想知道这个做什么?”
苏蕴伏入他的怀中,手贴在了他的胸膛上,柔声问:“我好奇。”
怀中温香软玉,难得她温情,顾时行心头一软。
虽不觉得她只是好奇,可思索后,还是轻抚着她柔软的腰侧,道:“也罢,你想做什么你也会有分寸,若是有困难,便与我商量。”
苏蕴脸上露了笑,柔声应:“好。”
“小产的原因,好似是因受了气,气积于心,长久也就小产了。”
苏蕴点了点头,思索了一会后,不知怎的忽然回过了神来,再次推开顾时行,坐正了身子,微微眯眸的看向他。
“我问你,他针对你的原因是什么,你却与我说了这些……,那陈侧妃的心上人总该不是你吧?”
顾时行无奈一叹:“所以我才让你问长清,让我来说,实在不太恰当。”
第65章 回门【抓虫】
“所以我才让你问长清,让我来说,实在不太恰当。”
苏蕴听了他这话,眉头轻蹙的不知在思索什么。
沉默了好一会后才面色复杂望着顾时行,开了口:“所以你与我说,我曾经那么凄惨,只是因为他的妒忌,只是因为一个女子。”
苏蕴的心情在那一瞬沉了下来。
顾时行感觉到了她的情绪变化,思忖后才解释道:“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但也有旁的原因,潜藏在温润面具之下还有更多不为人知的阴险狡诈,再有我不在他营下,他岂又能是因一个女子就如此针对我?”
苏蕴摇头,把自己的直觉说了出来:“可是他用了这样的法子来对你,你本可以娶高门嫡女,可他却无论如何都要把我推向你。让一个样貌不安于室,又没才情,事情闹大后更没娘家可倚靠的女子嫁做你妻,这不是因嫉妒你,又是因为什么?”
听到这话,顾时行略一蹙眉,认真道:“你样貌如何是旁人目光浅所评的,他们不知你性情沉稳温柔。所谓才情不过是琴棋书画,可你比精通琴棋书画的贵女要聪慧明事理,再者也不需什么岳家帮衬,我往后亦能让你无比尊荣,我不觉得你比谁差。”
话到最后,他轻叹了一声。
垂下眼睑,低声无奈道:“总归是我牵连了你,你对我有怨也实属正常。”
苏蕴本还因自己的无妄之灾心里不适,看到向来冷傲的顾时行对她生出愧疚之色,她略急的解释:“我没有怨你,就是、就是想弄清楚实情罢了。”
也说好了他们两人的前尘一笔勾销了,她再说责不责怪的,太过矫情了。
顾时行抬起眼帘,眸中多了几分笑意:“我自是知道你不会怨我,但我前者所言句句肺腑。”
苏蕴细品了一下他方才所言,那些话不都是变着相来夸她么?
方才不觉,现在回过味来,倒被夸得有些不自在了,扭头就往窗外望去,小声嘟囔:“这口才也不知从何处学来的。如今说好听的话都是张口就来了,以前夫君可不是这样的。”
顾时行没有给她解惑,只继而把她湿发擦得半干,然后才放下棉巾,起了身。
苏蕴听到背后他走开的声响,转回了头。见他走向梳妆台,似乎拿了梳子,她继而又趴到窗台上。
知道他折返了回来,她轻声道:“后头不知还有什么算计等着,夫君还是小心些。”
顾时行“嗯”一声,手心挽起她的青丝缓缓梳下。
“你也谨慎。”他思忖了几息后,还是在她的身后嘱咐。
“我知道。”苏蕴应了声,可能还是不大习惯他给自己梳发,就转回了头:“还是我自己梳吧。”
顾时行便也就把梳子给了她,在一旁伫立,看着她在窗户旁把长发侧挽到了胸前来,梳子缓缓梳下。
淡淡的昏黄余辉洒在她的身上,说不出的柔美温和。
*
新妇过门第三日是回门的日子。
苏蕴与顾时行下了马车,苏长清已经在外候着了,见到他们二人,脸上满是笑意。
苏蕴见到嫡兄,下意识地看了眼身旁的顾时行。不禁想起前两日他与她实话实说的事情,现在再对上嫡兄,心头总有有些虚。
顾时行倒是不知心虚为何物,面上挂着浅淡的笑意,寻不到半点心虚的痕迹。
若是被兄长知道自己在不知不觉中被用来当挡箭的盾牌了,而且还帮着顾时行娶了自个的妹妹,不知作何感想。
虽然不大清楚兄长的感想,可起码不会像现在这般笑脸相迎,还会怒指着顾时行骂不要脸。
苏蕴随着顾时行走上了阶梯。苏长清迎上了前,脸上带着笑意:“你们到了,就只差四妹妹他们夫妻两人了。”
话音刚落,又有马车在府门外停下,是苏语嫣夫妻回来了。
苏语嫣夫家虽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可她陪嫁丰厚,回来一趟也不会委屈自己,阵仗依旧很大。
也不是夫妻二人闹了什么矛盾。在下马车的时候,是四姑爷先下的,伸手去扶要下马车的妻子,可下一瞬却被苏语嫣皱着一张脸直接给拍开了。
被拍开的四姑爷却是一点恼意都没有,而是勾了勾唇,不知低声与妻子说了什么。
苏语嫣脸色微变,随而一抬头,待看到苏蕴的时候,立马又把丈夫的手给抓了回来。
似乎不想让人看笑话,特别是那六妹妹。
门外的几人:……
苏长清忍俊不禁,小声说了声:“还是四妹夫能压得住四妹妹。”
夫妻两人走上了阶梯,停在了顾时行苏长清前,四姑爷齐君谨朝着他们拱手作揖,彬彬有礼唤道:“顾世子,大哥。”
苏长清笑道:“到家了,就不用做这么多的虚礼了,太过见外了。”
齐君谨温笑道:“礼不可废。”
苏蕴看了眼齐君谨,他身上的气度和顾时行有些想,可因不是出身高门,姿态放得更低。
苏蕴朝着苏语嫣微微一颔首:“四姐姐,四姐夫。”
苏语嫣看了一眼她,到底没有在娘家的大门外弄得太难看,而是冷冷淡淡的“嗯”了声,随后看向苏长清,催促道:“哥哥,快些进去吧,还站在这做什么?”
苏长清点了点她的脑门:“今日是你六妹妹回门,你怎么就催上了?”
苏语嫣捂住脑门,气鼓鼓道:“我已经不是小姑娘了,你别点我。”
几人脸上都带了笑,面上相处倒算融洽。
进了府中,苏语嫣就迫不及待地去寻自己的亲娘了。
苏长清拍了拍四妹夫的肩膀,无奈道:“四妹妹性子娇了些,为难你了。”
齐君谨却是笑道:“娘子性情真,我倒是觉得这样很好,高兴就是高兴,不高兴就不高兴,也不用费心思去猜。”
顾时行听到这里,下意识地看了眼在苏语嫣之后才离开的苏蕴。
苏长清恰好看了眼身旁的顾时行,见他听到四妹夫的话后看向六妹妹,心头也大概明白怎么回事。
四妹妹情绪外露,而六妹妹则完全相反,情绪全然藏在心底,面上一点也不显。
不过,顾时行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也是一个闷葫芦,两个闷葫芦配到一块,也不知能不能打出一个响声来。
苏长清也没有再费心思去想这些,总归是他们夫妻的事,外人不好说。
随而与两个妹夫道:“走吧,二妹夫和三妹夫,还有五妹夫都在等着了。”
府中八个兄弟姐妹,也就只剩下七妹和二弟没有成婚了。
今日已经出嫁了的姊妹都回来了,夫婿也都在,便是苏雯夫妻也在其中。
许是苏雯没有闹事,他夫婿这一回的升官倒是稳了,等这个八月过完,直接就在金都任职,所以也就趁着这个月家中有两个妹妹成婚,都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