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夫人得了准信,脸上的忧愁顿时不见了,“我看这次行儿还有什么借口不成亲!”
说着便掀开被衾起身下床,顾侯愣了一下,问:“你起来做什么?”
顾夫人披上了外衫,朝着柜子走去:“我去看看还有哪家的姑娘没成亲,再留心的筛选。”
顾侯闻言,无奈一叹,也跟着坐了起来。把帐幔挽上金钩,靠着床栏望向妻子的背影,问:“冬节那日,行儿就没有一个看上的?”
寻找名册的顾夫人动作一顿,转回头看了眼丈夫,后知后觉的抚掌:“对呀,我还没问过行儿,明日我就问问他对哪个姑娘印象比较深刻,下回做茶席的时候就继续把人邀过来。”
翌日,顾时行下值回来就被喊到了母亲的院子。
顾时行没有多想便径自去了。
入了厅中后,几句话下来,也就知晓了母亲寻他过来的目的。
“行儿,你可还记得冬节那日请过来的那些女眷?”
“母亲说的是哪些女眷?”
有年纪大的,也有年轻未出阁的。
顾夫人不悦道:“自然是那些个姑娘,为娘的意思你怎么可能不明白?”
顾时行缓声应道:“儿子记得。”
“那里边有七个姑娘,你对谁的印象最深刻?”
“若说印象最深刻,便是长清的妹妹。”顾时行道。
听到这话,顾夫人暗暗抽了一口气。一则是因他又提起苏长清,二则是他口中的那个长清的妹妹是苏语嫣
这兄妹二人,她都喜欢不来。前者有勾了儿子魂儿的嫌疑,后者娇纵蛮横,实在难当大家之妇。
见母亲微微蹙眉,顾时行似乎知道些什么,又道:“不过比起苏家四姑娘,这六姑娘似乎与长清更为相像一些,就是性子也比较像。”
儿子忽然提起苏六姑娘,顾夫人才回过神来,冬节那日邀来的可不仅是苏四,还有个苏家小六。
苏家嫡子芝兰玉树,丰神俊朗,而那嫡女漂亮是漂亮,但只能算是漂亮,与她的亲兄长有很大的距离。
但反而是那同父异母的苏小六,眉眼与那嫡子最像性子的话,她也没有过多的了解,也不好下定论。
可就先前冬节那日,那苏家小六的表现来看,倒像是个稳重的。
等一会……
她都没有过多注意那兄妹二人长得像不像,儿子竟然注意到了?还道性子像长清?
顾夫人心思百转千回,不死心地问:“那其他的姑娘,你就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顾时行皱眉回想了一番,然后摇头:“倒是没怎么在意。”
顿了一下,又很是认真地道:“母亲,儿子时下真的没有成家的打算,且容儿子缓两年再说。”
听到儿子的话,顾夫人更加的确定他是受了情伤,被苏长清成婚的事情打击到了。如若现在不纠正他的喜好,只怕走了一个苏长清,还有下一个李长清,张长清。
就算到时候娶了妻,恐怕也是当摆设来应付她的。
想到这,顾夫人严肃地道:“不成,你明年就要把亲事定下来了,你若是看中了哪家姑娘就直接与为娘说,说得过去的,我可以考虑考虑,但你说过两年再议亲,我是不允的。”
顾时行听到这话,沉默不语。
顾夫人看他这样,暗恼这父子二人都一个样,一遇上不想回答的事情,都是沉默应对,着实让人生气。
“等年后开春办马球赛的时候,你便是再忙,也要与我一同去。”
去观马球赛,未成婚的男女比比皆是,各大世家的儿女们都会去,一是为了凑热闹,二是为了寻个合眼缘的。
顾时行沉默了几息,才应下:“好。”
应了后,又以有杂事未处理的借口先行回去了。
等儿子走了,顾夫人深呼吸了几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
她尚且能以长辈的身份强迫他去观马球赛,可成婚她却强迫了不了。顾家儿郎都有一副不屈的傲骨,小事可不在意,大事却是不会那么容易受人摆布的。
*
再过几日就是正月了,初意暗中外出去小宅子帮忙调制胭脂,一个半时辰后才回来。
回来的时候,有些忐忑不安。
进了屋中,忙与看书的主子道:“姑娘,那墨台又堵住了奴婢。”
许是知晓顾时行不会这么容易就放弃的,所以苏蕴听到初意的话,却是没有太过惊讶。
从书卷中抬起眼看初意,目光落在了她手中的包裹上,问:“他给的?”
初意猛点头:“可不是,我不想搭理他,他愣是跟了我一路,我不收他就放在那暗门外。”
听到这,苏蕴皱眉,在心底暗骂了声——真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人。
先前顾时行送宁神香的时候可不就是如此么。
“姑娘,这东西怎么处理?”初意不安地抬了抬手中的包裹。
苏蕴呼了口气,把书卷放下,起身舒展了一下,然后才让初意把东西放到了桌面上。
她上前把包裹打开了,里边是几个盒子。
一一打开后,发现只是饼和糖,还有几样干果。
苏蕴看着这几样年货,沉默半晌后,她才吩咐初意:“你拿些出去分给那两个小丫头。”
他倒是知道对症下药,知晓送贵重的,她肯定不用,所以才送这些吃食过来。
第49章 他的妻,岂能容旁人觊觎!【……
年三十,宫中办了除夕宴,忠毅侯府一府被邀进宫中赴宴,四品以上的京官也有参加年宴的资格。
还有一些地方三品以上的官员也是可以赴宴的,再有就是各地藩地亲王或是藩王世子。
宴席的位置由亲到疏,由高到低。
侯府是皇后亲眷,位置自然也比旁的几家侯府高一阶。
忠毅侯府的位置,只稍抬抬眼便会对上那斜对面的定淮王世子。
当年顾侯为了儿子带人围了行宫,可谓是闹得满金都城都知道了那定淮王世子的荒唐,定淮王世子丢了脸,所以也有好些年未曾进过金都了。
如今这两家共在一个大殿,仇人相见眼红,也不知会不会闹出什么不愉快。
但旁人仔细观察后,才发现那顾侯父子竟然没太把那定淮王世子当一回事,一眼都没有往那边看去。
定淮王世子,年纪约莫二十七八,相貌倒也算是英俊,只是眼底有些遮掩不住的乌青,脸色更是比旁人多了几分苍白。
知道这定淮王世子是如何荒唐的都知道,他这很明显就是纵欲过度了。
啧,听说这定淮王世子才到金都半个月,就把这各大青楼的头牌花魁给睡了,也怪不得会这么的虚。
只是身虚,没有得花柳之疾算他运气好的了。
那边席上的定淮王世子烦闷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用力地把杯子放到桌面上。目光从舞姬翩跹飞舞穿透而过,落在斜对面的顾时行身上,眼神里倒是没有半点的兴趣,有的只是隐藏的冷意。
他犹记得七年前自己是如何从金都逃回韶州的,这奇耻大辱他怎么可能会忘记?
想到这又愤愤的饮了满满一杯酒。
顾时行眸色浅淡的观着舞,但心思却不在那曼妙轻舞之上,而是远在那苏府的妻子身上。
上辈子过去的几年,每年进宫赴年宴的时候,身边都少不了苏蕴,而今年身侧却是空的,所以时下虽然观着歌舞,但却是觉得索然无味。
兴致乏乏的饮了一杯酒,放下酒杯再抬眼,就对上了那定淮王世子阴鸷的视线。
顾时行那浅淡的漆眸渐渐泛出了冷意。虽君子端方,举手投足皆从容雅致,可周身散发着冷漠且不容侵犯的气息。
那定淮王世子明白自己在金都,而不是在自己的地盘韶州,所以对上顾时行的视线,也只能垂下头饮酒。
憋着火气的何止是这定淮王世子,还有前不久被顾时行摆了一道的大皇子李嵇。
李嵇心尖上的人是陈侧妃,所以对其素来纵容。
而陈侧妃那双胎胞弟陈小郎君在金都城大街上纵马害死了小童后,她不仅威胁了那小童的双亲,还派人把那一家打了一顿。
李嵇也是在事情发生之后才知晓的。
他暗中解决这事,口头上也训斥了陈侧妃几句。
原想这事就这么了了。可不承想在年前,这事不仅传了出来,还被人一个折子弹劾到了到了父皇的跟前。
李嵇被皇帝重叱,而皇后也派了宫里的嬷嬷出宫,去到大皇子府就径自把陈侧妃摁在了长板凳之上杖责了二十板子。
他站在一旁,手紧紧握成了拳,咬紧了牙根才没有上前阻止。
陈侧妃被打了二十杖,也没了半条命,府医说起码得休养上半年才能恢复元气。
虽然憋着火气,但比起那喜怒外显的淮王世子,李嵇更会遮掩,面上带着温和的笑意,一点也看不出来他的真实情绪。
宫宴过半,已到了放烟花的时辰,殿中的人都出殿外看烟花。
烟花在最高的城楼上点放,所以整个金都城都能看到。
别人在看烟花,顾时行却是在看着苏府的方向。
苏府。
苏蕴随着嫡兄嫂嫂,还有庶兄,姊妹一同在院中看着那绚烂的烟花,脸上笑吟吟的,很是开心。
但看了一会,不自觉的望皇宫的方向望去。
往年她都是陪着顾时行一同进宫,每年这个时候都是她最难熬的时候。那一双双眼睛饱含着深意在她的身上扫过,虽不明说,都会让人坐立难安。
但现在,她有了新的开始,一个好的开始。
*
正月之后,初意每每出一趟门,或者苏蕴也偶尔出去一趟,那墨台就似个闻到肉味的小狼狗一样,回回都能被他堵了个正着。
墨台每回都会把顾时行吩咐的东西转交给初意。
若是她不收下,他就一副可怜至极的模样盯着初意瞧。
今日苏蕴与初意一同出门,他也是那一副可怜样,且甚是委屈可怜地说:“若是苏六姑娘不收下,小的就一直在苏府的小暗门外守着,守到下回初意,或是苏六姑娘再出来。”
苏蕴忍无可忍:“你家的主子是不是中邪了?”
不是中邪,怎么频频送小姑娘喜欢吃的零嘴?!
顾时行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不再送她贵重的礼,而是送各式各样的吃食,或者一些不值钱的小玩意。
墨台小表情扭捏,小声地回:“就是中邪了,中了对苏六姑娘的相思邪。”
苏蕴:……
初意:……
苏蕴呼了一口气,不想听墨台胡说八道,再者怕旁人看到,忙说:“东西给我,你回去告诉你家主子,别再给我送东西了,这是最后一回,若是他再送,我便拿去喂狗。”
墨台顿时笑逐颜开,忙把东西拿了出来,递给苏蕴。
苏蕴扫了一眼,是个长盒。在她犹豫间,墨台把盒子给了初意,然后飞快地逃开了,生怕她后悔。
苏蕴:……
看着他的背影,无奈摇头。
回了苏府,回到小院,进了屋子后,苏蕴才把盒子打开。
是一封信,还有一枝梅花。
苏蕴把梅花拿了起来。看着梅花发了一会呆,随后才放到了一旁的桌面上,把信拿了出来。
打开信件,看到信上的内容,眉头多了几分凝重。
信上,顾时行告诉了她,关于上辈子差些害了她一辈子的真凶。
他还道,在年前就已经查到了,但为了她有个好的心情过年,所以才会在年后告诉她。
在信上最后,他道——清澜苑的梅花开了,你往年都会折几枝放在屋里,今年我也就给你折了一枝过来。
苏蕴再看向桌面上的那枝梅花,思索了一下,还是放入了从嫡兄院中折来的梅花的花瓶中。
嫡兄院中的梅花鲜艳,而顾时行送来的梅花颜色偏浅一些。红艳中一抹清雅的,很是显眼。
苏蕴多看了一眼也就转回了身,再而面色凝重地望向桌面的信。
不出所料,幕后的人是她应对不了的。
苏蕴把信放到炉子里边烧了,看着那慢慢的燃为灰烬的信,发好一会的愣。
不知道是谁害的她之前,她想知道。可当知道了之后,却又不知该如何做了。
*
出了上元节,大理寺卿告老卸任,大理寺少卿邵析继任,而空缺的大理寺少卿由顾时行补上。
许是忙碌至极,顾时行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来寻嫡兄,可却还是没少让墨台跑腿。
初意再提起那忠毅侯府的墨台,一脸的无奈之色,俨然已经完全气不起来了。
苏蕴也跟着麻木了。
日子渐渐过去,进入了阳春三月,冰消雪融,天气也暖和了起来,草地也绿了,正是一年打马球最好的时节。
而三月也正是春闱开考,在春闱未结束之际,马球赛不敢大肆操办。
洛家郎君也是今年参加春闱,苏蕴只是作为东家给他多分了一些红利,让他去采购些好一点的笔墨纸砚,算是送给他的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