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渍青梅——殊娓
殊娓  发于:2021年12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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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妈哪有周末,还在忙,想着那天答应你给你打电话,后来忙得忘了,怕你不高兴,小簌会不会怨妈妈?”
  “怎么会,姥爷说了,妈妈一个人在帝都市很辛苦,不能那么不懂事。对了妈,前些天姥爷给我炸麻团了,特别好吃,过年你要是回来,也让姥爷给你炸吧?香死啦!”
  泠城有很多北方的特产,粘豆包和麻团,凉豆汁和冰糕,这些黎簌都超级喜欢。
  如果有一天要她离开泠城,一定会想死这些食物。
  所以也认为,独自在大城市生活的妈妈,会想念这些。
  但黎丽对麻团的反应很平静,只说:“好。”
  家属楼里的居民习惯在秋冬囤积白菜,泠城人存白菜很是厉害,都是论百斤存的。
  有一些不要的、掰掉的白菜叶,在运输过程中掉落在楼梯上,没人打理。
  黎簌这样一心二用地爬楼梯,一不小心踩到,滑空一步。
  她背着沉重书包,顿时整个人往后仰。
  但意料中的坠落摔倒并没有发生,她身后有个人稳稳扶住她。
  黎簌隐约能看到衣角,和她身上校服同色的布料。
  靳睿单手揪着她的外套布料,把人扶稳,偏头看她一眼,似乎在确认她是否有事。
  电话里黎丽并没有留意到黎簌这边的动静,还在告诉她,已经买了一批冬装发快递寄到泠城,填了她姥爷的名字和电话,让黎簌提醒姥爷,记得查收。
  黎簌崴到脚,有点疼,怕黎丽听出端倪,急急开口回答:“好的妈妈,我到家就和姥爷说。”
  视线余光里,靳睿松开她,把拎着的纸袋放在楼梯上。
  他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一包纸巾,撕开,拿出一张包住地上的破白菜叶,把它拿了起来。
  黎簌有那么点不自然,但也还是捂着手机,小声说:“谢谢。”
  靳睿看了她举着的手机一眼,没回应,拿上东西,对她轻点头,然后先走了。
  黎簌崴脚的地方是4楼,她把电话打完,才一瘸一拐地扶着楼梯扶手蹦到家门口,用钥匙打开门。
  屋子里有熟悉的洗衣粉味道,她立刻就觉得到了安全地带,鞋子也不脱了,蹦到沙发边躺下,像个老头,嘿呦嘿呦地哼唧——
  “姥爷,我要残了,刚才走到4楼把脚崴了,啊疼死了,您上回腰疼喷的那个喷雾还有么,我脚肿了。”
  黎簌把鞋脱掉,看着迅速肿起来的脚踝,挺心疼自己。
  厨房门响了一声,她抬眼时,里面出来两个人:
  一个是微敛眉头的靳睿,一个是又嫌弃又心疼地数落她的黎建国。
  “怎么还崴脚了?”
  黎建国帮她把鞋摆好,“你先坐好了,一点小姑娘的样子也没有,把鞋都穿屋里来了。”
  黎簌自己也觉得,她这个形象在靳睿面前有些丢脸,讪讪爬起来坐直。
  脚踝碰到沙发边缘,疼得皱起鼻子。
  老人家蹲在矮柜边,拉开抽屉翻了翻,没找到消肿止痛的喷雾,有点着急:“好像是上次用完了,你等着,姥爷这就下楼给你买去。”
  “我去吧。”靳睿拦住着急着想要穿外套下楼的黎建国。
  “也好,我这都是老头了,下楼上楼的腿脚没有年轻人利索,小睿啊,麻烦你了。”
  靳睿走后,黎簌才开口嘟囔:“姥爷,他怎么在啊......”
  脚踝肿胀难受,可如果药是靳睿买回来,她就不是那么想用了。
  黎建国却笑呵呵:“人家买了点好吃的,给我送过来。你这脚别乱动,一会儿药回来,喷上就好了。邻居么,就得互相麻烦麻烦,你来我往,才能长久,知道么?”
  “谁要和他长久啊!”
  黎建国问黎簌,脚是怎么崴的。
  黎簌说是踩到了白菜叶,老人家立刻要出门,说不安全,要把白菜叶捡回来。
  哼唧着嘴里喊着“疼疼疼”的小姑娘,忽然愣住。
  她刚才只顾着怕电话里的妈妈听到担心,现在想起来,那片白菜叶,是不是已经被靳睿捡走了?
  他也是怕别人踩到受伤么?
  而且他刚刚,还救了她。
  这样想,也许他也没有变得那么坏......
  外面冷风阵阵,吹得柳树枝条像疯子一样乱晃。
  靳睿拎着药进门,额角有可疑的汗迹。
  他把药盒拿出来,丢给黎簌:“喷。”
  黎簌往厨房那边看了一眼,做贼似的,冲着靳睿招手:“你,过来点。”
  靳睿走到沙发边,被眼前的小姑娘拽住袖子。
  她仰着头,压低声音,神秘兮兮:“我有一天早晨,听到你的电话,有人说你是凶手。所以,你...真的杀人了么?”
 
 
第10章 偏差   他说他想!
  靳睿肯主动过来,黎建国是真的高兴。
  隔着厨房门板,都能听到他混在老旧排油烟机重音里的哼唱,断断续续,唱着“歌唱,我们,亲爱的,祖国,从今走向,繁荣富强......”
  食材下锅,铁铲和铁锅叮当响。
  氛围温馨,但黎簌刚刚问了什么?
  “你真的杀人了么?”
  黎簌很紧张,攥着靳睿衣袖的手不自觉收紧,指节泛白而不自知。
  她这样问,并不是突然,在心里早已经悄悄猜测过很多次。
  那天早晨听见电话里质问靳睿“靳华洋”的去向,又说他是凶手,黎簌心里冒出无数种推断。她知道“靳华洋”是靳睿爸爸的名字,小羽阿姨接到他的电话时候,常常甜蜜温柔地唤他,“华洋”。
  因此,她隐忧地认为,靳睿爸爸的“失踪”和靳睿有关。
  还有他腰侧那处,一直令她耿耿于怀的伤......
  对未知危险的恐惧,以及和靳睿关系的冷淡,让黎簌一直没能问出口。
  今天既然问了,她是打算问到底的。
  “或者说,你是把你爸爸杀了么?”黎簌问这句时,紧张得都有点上牙磕下牙,越说声音越小。
  好像稍有不谨慎,刚才那个在楼道里捡起白菜叶子的人,就会翻脸给她来个灭口。
  但面前站着的人,显然没有她这种紧张。
  靳睿甚至略含轻蔑地笑了一声,神情寡淡:“我倒是想。”
  他说他想!
  他想杀了他亲爸!
  黎簌从小就是纸老虎,平时看着咋咋呼呼的,其实风一吹就倒。
  小时候也是这样,她会趁着大人不在家,怂恿靳睿偷摸打开电视给他放《名侦探柯南》的光盘看。
  结果看到一集“蓝色古堡杀人事件”,古老城堡地下密室里躺着一具骸骨,差点没吓死黎簌,把靳睿手腕都掐紫了。
  那个星期,遭殃的靳睿钢琴课请了假,理由是手腕受伤。
  陈羽去世时,没有任何一个人,为她落泪过。
  可能是黎簌因为陈羽去世的事情哭过,靳睿隐约也存有动容。
  现在想想,也只有黎簌,为他妈妈的去世,惊天动地大哭过。

  他瞧着黎簌的表情,眼睛一眨不眨,就知道这小姑娘指不定心里怎么想他。
  靳睿把衣袖从她手里抽出来:“答应过我妈,违法乱纪的事儿不做。我也不是神仙,杀了人还能好端端地站在这儿。”
  黎簌反应了一会儿,觉得自己可能是有点大惊小怪了。
  法治社会,打架都要进局子的,甭说杀人了。
  真要是所谓的“凶手”,还能让他跑回泠城来?
  “那,为什么那个女人说你是凶手......”
  被黎簌丢在沙发上的手机疯狂震动,屏幕上未读信息一条一条弹出来,挤满屏幕。
  靳睿垂眼,看见“赵兴旺”的名字不断蹦出来:“你朋友找你。”
  他没回答后面的问题,直接去厨房帮黎建国打下手去了。
  黎簌心说,赵兴旺找她能有什么正经事儿,看不看都成,肯定是八卦或者笑话分享,还至于靳睿避嫌似的跑厨房去?
  没准儿是不想回答她的问题,故意走的。
  她都还没问,他腰上为什么会有伤口呢。
  嫌赵兴旺打扰了她的“靠近真相”,就没理他,黎簌先给自己的脚踝喷了药,药液不是速干形的,她瘸着一条腿只能坐沙发上,百无聊赖时才拿起手机。
  看见赵兴旺发的是什么,黎簌简直哭笑不得。
  【老大!我打球碰见你家方鹿鸣了!】
  【我觉得吧,你就是再喜欢野的,也别跟他搅一块了。】
  【场下有个妹子和他打情骂俏!】
  【我朋友说,这逼回回来打球带的妹子都不是同一个。】
  【卧槽卧槽卧槽,亲了亲了!】
  【等我偷摸拍给你啊!】
  【[图片]】
  【[图片]】
  【[图片]】
  ......
  方鹿鸣什么时候成她家的了?再说,他换女朋友换得勤这不是整个三中都知道的事儿么?
  黎簌从来没想过和方鹿鸣有点什么关系,但赵兴旺这个八卦精,自从听说她喜欢野一点痞一点的男生,自动就把方鹿鸣对号入座了。
  那边发了一堆偷摸拍的照片过来,模糊不清。
  黎簌两根手指撑开放大,才看见,秃了叶子的树底下,有一对正在接吻的男女。
  ......发这种东西给她干什么?!
  谁要看方鹿鸣接吻啊?!
  黎簌耳朵都烫了,给赵兴旺回了四个字,“你有病吧”。
  她抬手,轻扇脸侧,企图给自己降温。
  也正巧是这个时候,靳睿和黎建国一前一后端着东西从厨房出来,黎建国一看黎簌就笑了:“这么冷的天儿,你还热上了?”
  靳睿没说话,路过沙发边时,目光短暂停留在黎簌扣放的手机上。
  “来吧孩子们,开饭喽!”
  黎簌的脚崴的不严重,就是有点肿,喷过药也没那么疼。
  看见黎建国端着的餐盒,纳闷地问:“这是什么?”
  “靳睿送来的嘛,饭店打包回来的菜。”
  黎簌扶着沙发站起来,一瘸一拐走过去看打包盒上的字样。
  看清楚后,她惊了:“这是......聚、聚宝居?靳睿,你去聚宝居打包了菜回来?”
  一听是聚宝居,黎建国也吓了一跳。
  祖孙俩天天听人拿聚宝居吹牛皮,也没见谁真的吃过,据说菜价可贵了,四个人好好吃一顿,得小两千块。
  泠城这地方工资低,吃一顿赶上半个月工资了,普通人确实不会去。
  靳睿轻描淡写:“觉得这家菜做的不错,就买回来给您尝尝。”
  后来黎建国一正言辞地批评了他,和靳睿说,你一个人,在外面不方便就随便买着吃一口,到了姥爷家里,不许再拿吃的过来。姥爷别的不行,做饭还是挺在行的。
  “黎簌都说,我能去聚宝居当厨子了,是不是黎簌?”黎建国问。
  黎簌夹了一筷子和鲍鱼炖在一起的红烧肉,吃完,扭头很严肃地和黎建国说:“姥爷,我觉得您可能还真去不了聚宝居,就,人家厨子还是挺厉害的......”
  黎建国小孩似的,去抢黎簌的筷子:“那你去管聚宝居的厨子叫姥爷去。”
  小姑娘当然是躲开了,抱着饭碗,笑嘻嘻地嘴甜:“我才不去,世界上只有姥爷最好!姥爷还会炸麻团,别说聚宝居的厨子,就是亿万富翁来了我也不换姥爷。”
  祖孙俩谈话气氛轻松,黎建国煮的白菜粉丝汤和聚宝居的菜香混合在一起,米饭锅敞开着,北方大米甜糯的香气也飘散开。
  除了黎簌家,这么多年,靳睿没有过这样温馨的吃饭环境。
  老人家有自己泡好的白酒,大玻璃酒桶里放着人参枸杞之类的药材,酒液澄黄,他喝着,叹到:“等你们毕业,到时候就成年了,姥爷给你们也尝尝我这养生酒!”
  其实黎建国平时不常喝酒,只有过节或者街坊邻居老伙伴聚会时,才喝。
  一杯酒下肚,话都比平时多了不少。
  先是拍着靳睿的肩膀,和他说,小睿这些年过得肯定辛苦,回到泠城来,在姥爷隔壁住着,姥爷也不担心了。以后多过来,姥爷给做饭吃,自己一个人啊,别苦着自己,高中生需要营养,姥爷给你炖肉包饺子。
  有那么一瞬间,黎簌放下筷子,看过去。
  客厅的灯泡老旧,光线并不十分明亮,也许是她看错了,她居然在靳睿那张孤傲的脸上,看出一丝落寞。
  靳睿在黎建国面前很乖,那些“拒人千里”全部收敛起来。
  老人家说一句,他就点头应一声,还主动给黎建国倒酒夹菜。
  黎簌想起前些天,她说靳睿变坏了,姥爷却说,他一定是过得太不幸福了。
  她想,也许靳睿不离开泠城,一直住在旁边,有姥爷在,他也不会抽烟喝酒,更不会把自己搞到受伤流血。
  正想着,喝多了的黎建国哼了段小调,话音一转,笑眯眯地揭黎簌的短:“小睿啊,你们搬走那会儿,黎簌可没少哭呢。,站在你家门前哭得那个伤心,怎么拽都不走,小身板儿,劲儿还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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