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恩爱的。我妈性格很软,我爸虽然是个粗人但是比较会疼人。他们基本没红过脸。”
周浠笑一下,“真好。”
南笳没作声,看出来周浠神色几分失落。
周浠淡淡地说:“我记事起,我父母就没住在一起。妈妈带着我和我哥住在这儿,父亲会一周会过来两到三次不等。”
南笳记起解文山曾向她提起过,周濂月父母感情不和。
周浠说:“我那时候还小,很多事情都不大记得清楚细节了,只记得每回父亲过来,都阴晴不定的。”
南笳委婉问道:“你知道他们感情不和的原因么?”
周浠摇头。
果然。
南笳料想那时候周浠还小,应该不知道周母心里还有个放不下的初恋。
周浠说:“父亲心情好的时候,会抱着我给我读童话书;坏的时候,就冷着一张脸,我们一家人都跟着大气都不敢出;更坏的时候,他会把我哥叫到一旁责骂。”
“……周濂月做了什么惹他不顺意的事?”
“没有。我哥从小成绩好,脑子聪明,学什么一点就通,也很循规蹈矩的。别的公子哥,在他的年纪早就不学无术、五毒俱全了吧。”
南笳笑了声。
周浠撇撇嘴,“他就是单纯对我哥很苛刻。他说我哥是长子,严厉点是应该的。”
南笳想了想,“……也不是完全说不过去?”
周浠摇头,“我觉得不是。有件事,我一直很在意。”
那时候周浠五岁左右。
有天晚上,周父周叔琮半夜突然过来了,跟周母纪音华大吵一架,然后就将周濂月叫进了书房。
周浠被吵醒,就蹲在二楼中庭的平台那儿偷听,听见妈妈在一楼客厅里哭,但书房里没有周叔琮大声呵斥的声音,一反常态的特别安静——当然也有可能是她离得远,听不清。
“后来,我爸走了,我哥上楼回了自己房间。”周浠说,“我那时候已经自己一个人睡觉了。我担心我妈妈哭过,睡不着,就想去她的房间安慰一下她。打开门的时候,我看见走廊尽头我哥的房间里,有火光。”
南笳一震,“火光?”
“嗯。”周浠点头,“我害怕又担心,就跑过去查看。门没完全关上,开了一条缝,我看见我哥蹲在地上烧东西。”
“什么东西?”
“纸张,之类的?我没看清楚,因为我哥发现我了,特别冷冰冰地叫我滚。我吓坏了,赶紧跑了。”
周浠那时候毕竟也太小了,理解不了大人之间微妙的情绪。
只是隐约觉得,这件事情很不寻常。
南笳听完,一时没有作声。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周濂月的过去,她并不比任何人知道得多。
只言片语的一些,还都是从解文山,从周浠这些第三者获知的。
她在这里住的这几天,都睡的一楼的客房。
周浠告诉她说,周濂月的房间在二楼,但平常一直都是锁着的,只有他自己才有钥匙。
片刻,甄姐出来告诉她们,晚饭要好了,去洗个手准备吃饭。
南笳去了趟洗手间,周浠则去书房叫苏星予。
饭桌上,南笳告诉周浠,周濂月中午给她打过电话,他那时候已经去机场了,顺利的话,半夜就能抵达北城。
“要去接机么?”
“我想去,周濂月不让。我最近出门也确实不方便,很兴师动众。”
“问题都解决了么?”
“我猜差不多了。”
南笳所知道的,都是公开的财经新闻——
就在这两三天内,邵家又起风波。
据知情人透露,邵家涉嫌未按规定披露与控股股东及其关联方的非经营性资金往来;更有部分股东,涉嫌内幕交易罪。
如经查实,邵家极有可能获得证监会的大额罚款。
邵家董事长回应此消息,称将会主动配合调查,澄清嫌疑,并将会立即召开董事会和股东大会,解释与澄清近期的舆论风波。
据业内人士分析,邵家现任ceo邵从瑾,极有可能会在股东大会召开之前,引咎辞职。
南笳对具体的情况不了解,但看这新闻字面上的意思,估计邵家已经火烧眉毛自顾不暇了。
周濂月选择这时候回来,大抵事态已经得到控制。
吃过饭,消磨一阵时间,各自去洗漱。
明天叶冼办live,南笳上午估计就得过去,现场彩排和化妆,以及看看有没有别的什么需要她帮忙的地方。
睡前,南笳给周濂月微信留言,让他落地之后先在机场附近找个酒店休息。
睡到半夜,南笳蓦地惊醒——
这客房挨近停车坪的那一侧,她仿佛隐约听见窗外有汽车的声音。
她有所感,赶紧爬起来,打开灯往外一看,停车坪上多出了一辆黑色的gc。
南笳立马找了件开衫披在睡裙外,开门走出房间。
大门口,一道颀长的身影逆着门廊的光走了进来,手里提着一只行李箱。
他抬手,按亮了玄关处的灯,抬头看一眼,顿了一下。
南笳跑过去,一把将他抱住,撞得他退后一步,脱手松了拉杆箱,两手都腾出来,回抱住她。
“周濂月……”
“嗯。”周濂月手臂收紧。
南笳深深吸气,嗅到他身上舟车劳顿风尘仆仆的气息。
“饿吗?”
“不饿。累。”
“快进来睡觉。”
“我先洗把脸。”
抱了一会儿,南笳才松手,帮他把行李箱推进房间里。
一楼南笳睡的客卧是个套间,自带小型的独立卫浴,周濂月扔了外套在一旁凳子上,随即走进浴室洗漱。
敲门声。
周濂月伸手,将浴室门打开。
南笳挤进来,靠在一旁打量他。
他眼镜已经摘了下来,倦容憔悴,满眼的红血丝,皮肤白,黑眼圈就更明显,刷牙时神情迟滞,好似脑子已经完全转不动了。
等周濂月洗完脸刷完牙,南笳走近,将他拦在门口,“耽误你十秒钟。”
“嗯?”
“我要检查一下,你是不是毫发无损。”
周濂月笑了声,“从哪里开始?”
“……”
他猛地一把搂住她的腰,低头亲了她一下,低声说:“等我睡一觉起来,你想怎么检查怎么检查。”
他嘴唇上还残留清新的薄荷味,南笳舔了一下。伸手,极具暗示性地碰了一下他西裤皮带的锁扣,仰头直勾勾地看着他,轻声说:“……从这里。”
南笳继而笑了一声,牵着他往外走,“不过先睡觉吧,你要猝死了我可就什么都捞不着了。”
周濂月被撩拨得心痒,但属实已经有心无力了。
他一个平常入睡困难的人,倒下沾枕头没到半分钟,便沉沉睡去。
——
第二天早上八点半,南笳醒过来。
身旁周濂月睡得很沉,她没忍心叫醒他,就先起床了。
吃过早餐,收拾过后,小覃和司机也到了。
南笳跟周浠打了声招呼,告诉她自己现在要先出发去livehoe。
“给你、苏星予和周濂月都留了票,你们想去的话,晚上可以一起过去。
周浠点头。
“还有,不用叫醒周濂月,让他多睡会儿。”
周浠笑出声,一脸的“嫂子好知道疼人”,南笳被她笑得很不好意思。
南笳带着助理赶到livehoe时,叶冼他们都已经在那儿了。
这场子规模不小,能容纳三千人,声场设计十分科学,舞台、灯光和音响都由专业团队把控。
南笳也不当自己是嘉宾,叶冼他们有需要人手的地方,她毫不犹豫地就顶上去。
十点半左右,南笳接到周濂月的电话。
“起床啦?”
“嗯。怎么没叫我。”
“想你多睡会儿。”南笳笑了一下,低声地,故意一字一句说道,“养、精、蓄、锐。”
“……”周濂月轻咳了一声,“我下午去趟公司,还有点儿事儿没处理。结束了就过去找你。”
“好。不用着急。”
南笳在后台跟大家一块儿吃过盒饭,等到下午两点钟,开始彩排与调音。
下午三点半,南笳候场的时候,小覃跑过来告诉她,方才有人往她手机上打了个很多个电话。
南笳拿起手机一看,四五个未接来电,都是许助打来的。
回拨过去,许助问她:“南小姐,周总在你那儿吗?”
“不在。他不是说去趟公司。”
“是来了,跟几个董事开了个会,紧跟着就失联了。”
“……失联?”
许助忙说,“我的意思是,从下午一点半到现在,周总的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状态。以前从没这样过……”
“你不是一直跟着他的吗?”
“周总离开会议室就直接走了,没跟我知会去向,我也是问了前台才知道的。”
“联系他司机了吗?”
“相信我的专业能力,司机、餐厅那儿、别墅……能联系的我都联系过了。”
南笳沉吟,“他会不会有危险?我是说邵……”
“在别的地方说不好,在北城基本不可能的。而且现在邵家自保都难,真敢对付周总,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
“周季璠呢……”
“会没开完,周董就犯病又送医院去了。”
南笳知道周濂月的脾性,一声不吭地走了,且电话关机,确实不像他平时的处事风格。
她思索片刻,“会上发生什么了吗?”
“我没参会,这会就周家几个本家的股东,一个外人都没有。”
“联系过周浠了吗?”
“只问了问周总在不在她那儿,没敢多说,怕周浠小姐担心。”
南笳点了点头,“好的我知道了,我再试着联系一下。有什么消息随时跟我同步。”
挂断电话,南笳先试着给周濂月打了个电话,果不其然是关机。
再去翻通讯录。
她记得当时拿到名片之后,存过屈明城的号码。
果真让她翻出来。
打过去一问,屈明城说人不在他那儿,不过会帮她再找其他朋友打听打听。
紧跟着,南笳又给关姐和解文山打了个电话。
人也不在他们那儿。
南笳陷入茫然的焦虑。
周浠、屈明城、解文山……她认识的跟周濂月有关的人,也就这几个了。
小覃过来通知,轮到她彩排了。
“好知道了。”南笳给许助发了条消息通知情况,暂将手机交给小覃,请她不要漏接任何电话。
半小时,南笳彩排完毕。
许助那里没有新消息,周濂月电话依旧关机。
小覃又过来通知,得去化妆间了。
一边化妆,南笳一边不停拨周濂月的电话。
关机、关机、关机……
化完妆,已然是一小时之后。
周浠打来电话,说到了约定一起出发的时间了,但联系不上周濂月。
南笳只好将情况告知给周浠。
周浠也跟着去联系了一圈,周家亲戚里问了个遍,都没结果。
南笳打电话给许助,问能不能报警。
许助说:“我现在在调写字楼附近的监控,再观望……一个小时吧,再联系不上我们就报警。”
南笳说好。
没一会儿,陈田田和彭泽赶到。
他们给叶冼准备了礼物,直接来了后台。
陈田田见南笳一整个人惶惶无定的,走过来拉住她,“怎么了?不就唱个歌吗,这么紧张?”
南笳摇头,“联系不上周濂月了。”
听南笳简单说完情况,陈田田安慰道,“一个有自主行为能力的成年人,应该不至于会出事?是不是临时去做什么事儿了,然后手机又没电……”
南笳摇了摇头,不再说话,她让陈田田先去叶冼那儿,她想自己一个人待会儿。
她单独坐到一边去,捏着手机,低垂着头。
理性上,她知道陈田田说的话很有道理。
但是,她可能已经习惯了随时都能联系得上周濂月。
现在这满世界都找不到他的情况,让她感觉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