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水的夜——明开夜合
明开夜合  发于:2021年12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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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笳笑,“……你说歌词不错,是指哪句?”
  “你觉得呢?”
  南笳意识到,周濂月很喜欢这样反问。
  当他不想正面回答的时候。
  南笳大概知道是哪一句,但故意不顺着他的话,笑说:“我哪里知道。”
  周濂月瞥她一眼,片刻,仿佛无奈,语气却平淡地说:“他换成她,就很贴切。”
  南笳一时怔然。
  宁为她跌进红尘,做个有痛觉的人。(注)
  南笳轻轻一挣,周濂月松了手。
  她坐正了,伸手去端茶几上的酒,若无其事地说:“你是不是一直住在这公寓里。”
  “嗯。”
  猜想得到验证,南笳反倒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想起上回周濂月状似平淡的一句话:我是这么过来的。
  守着她走之后的废墟,那些细碎、微末和不绝的痛觉,这么过来的。
  坦白说,那时候许助向她提及的命悬一线、遗嘱分割……南笳觉得震撼,但毫无实感。
  她是渺小而平庸的人,击中她的同样是渺小的事。
  “你是他的自由”。
  “我是这么过来的”。
  “你喜欢吗”。
  “指纹没改”。
  壁炉火光、空了的置物架、只剩最少的朗姆酒。
  他其实可以吻她,但他克制。
  她没有谈过“正常”的恋爱。
  但她觉得,自己在这些琐碎与渺小中逐渐痊愈。
  “周……”
  电视里,南笳的歌唱完了。
  南笳正要出声,画面一闪,切到了后台候场的方译臣,以及给他助阵的叶冼的乐队。南笳瞥一眼周濂月,他似有几分倦怠地斜靠在沙发上,神情淡淡的,看不出来有什么。
  南笳暂且没作声。
  片刻,方译臣和叶冼他们上场。
  他们同样是录了两期,第一期唱主题曲,第二期唱片尾曲。
  南笳只听过第一首。第二期彩排的时候没碰见他们,正式录制两组挨着,她下了舞台就去了洗手间,也没听到现场。
  第二期的歌,她也是第一次听。
  非常忧郁的曲调,主歌方译臣独唱,到副歌部分,才有叶冼的和声进来,给整首歌曲又平添几分苍凉。
  歌曲唱失意之人,像凌晨醉倒在路边的诗人,愤怒的呓语与长叹。
  结尾处一段陡起的高昂节奏,以为是破局,但没有。
  停顿一霎,仍然朝着低落处行进,最后消失于无声。
  南笳此时才开口,“你不问么?”
  周濂月转头看她,“问什么?”
  “我跟叶冼一起录综艺。”
  周濂月一时沉默。
  他伸手,要去端茶几上的酒,南笳比他动作更快地伸手,打了他手背一下,说,“你不能喝。”
  他只好作罢。
  最后,周濂月头微微往后一仰,长而缓地呼出一口气,“跟你说个事儿,希望你别生气。”
  南笳看向他。
  周濂月淡淡地说:“我看了你放在解老师那儿的东西……看了部分。”
  南笳一顿。
  周濂月说:“抱歉。”
  “没事……也没什么不可以给人看的。”
  周濂月转头,目光自她脸上轻轻扫过,一瞬便又收回,“看了那些,我觉得没必要问了。我能理解……抱歉。”
  南笳轻易听懂,第二个“抱歉”是为曾经在这里,衣帽间里发生的那件事情道歉。
  他利用叶冼羞辱她。
  南笳摇了一下头,声音很轻地开口:“……刚刚这首歌,你觉得好听吗?”
  “不错。”
  南笳两手撑在沙发边缘,垂下目光,“他唱的就是他,或者说,他们……我们这群人,曾经的一个状态。那时候跟他一起住地下室的朋友,坚持到现在的,已经没有几个了,有的转行,有的回老家,有的失去联系……那个时候,叶冼父亲生病,患癌,你知道我妈妈也是……”
  周濂月点点头。
  南笳顿一下,继续说:“他因为这,也一度准备放弃了,打算回老家当个音乐老师。他是我们这么多人的精神领袖,而且某种层面上,他算是救了我一命,所以,我想帮帮他,成与不成的,至少,我可以心安了。”
  周濂月说:“我理解。”
  沉默一霎,南笳很诚恳地说:“我不能说,对他完全没有男女之情的仰慕。有时候,一个人精神上太靠近另一个人,会很难分得清。”
  周濂月平声说:“即便你爱上他,那也很正常。”
  南笳听见这句话,立即转头去看周濂月,他神情还是如此平静,可南笳只有一种心脏骤然悬空的感觉。
  她目光落下去,落在他自然放在身侧的手上。
  她伸手,一下握住他的手腕。
  周濂月一顿,垂眸看她。
  “其实可以不用……”南笳低声说,“不用这样大度。你甚至都不问,我跟瞿子墨的后续。”
  周濂月淡淡地说:“之前是不想问。现在是觉得没必要了。”
  他凝视着南笳,只觉得她眼里渐渐地蒙上一层薄雾。
  没多想,手腕一绕,反将她手一把抓住,不轻不重地拽了一把。
  她挪动位置,挨近他坐下,他立即伸手,将她后背一搂,让她低头伏在肩头。
  微热、潮湿的呼吸。
  周濂月侧过头,垂眸看她,平静地说:“我说真的。我很感谢叶冼。那时候他没拯救你,我也不会有机会遇见你……”
  “你不要再说……”
  周濂月住声。
  听见细微的抽气的声音。
  南笳声音低哑,“那些书和cd,对那个时候的我真的很重要。我真的有一次,浑浑噩噩地爬上过学校的天台。而就有那么巧,我翻自己的包,想给我爸留一封信,就翻到了他送我的书。书里夹着的纸条上写,这本书适合在天台吹风的时候看。我读完了那本书,正好碰上落日。我感觉自己似乎有一年多的时间,没好好留心过周围的环境。我那段时间很害怕晚上的到来,各种情绪袭来,人会觉得生不如死……但那天亲眼目睹了夕阳落下去,迎来天黑,我突然就没那么害怕了。”
  周濂月双臂都搂住她,手掌贴在她的肩胛骨上,用力地收紧。
  “我明白。”他低声说。
  南笳不再出声
  周濂月也不再说话,伸手,摘下自己的眼镜,放到一旁。
  低头,顿一下。
  南笳身体微微一颤——温热柔软的触感,一个吻,落在她湿润的眼角。
  只是一瞬。
  他更紧地拥抱她。
  南笳感觉到手臂皮肤与他挨近的温度。
  她无端想到,还是在很久之前,她坐上他的车,他扔自己的风衣给她盖,那风衣是硬质的料子,但里衬有薄薄的温暖。
  她手指攥紧他腰间的布料。
  纵容自己溺在这温暖里。
 
 
第54章 (我命令你吻我第二更)
  他们在客厅里坐了会儿,看电视,闲聊。
  没多久,周濂月便有些精神不济。
  南笳觉察到了,摸他的额头,感觉他似乎又开始发烧。
  家里有体温枪,她找来,坚持给他量了一下,低烧。
  她将周濂月拽去主卧,让他躺下来,又倒了杯水,拿来退烧药。
  周濂月有点抗拒,“不用大惊小怪的。”
  南笳端着水杯,也不说话,就僵持在那儿。
  终究,周濂月无奈笑了声,接过药和水杯,吞服。
  他摘了眼镜,躺下。
  南笳就坐在床沿上,转头看他。
  他闭着眼睛,手臂搭在额头上,神情淡漠而恹然。
  片刻,他轻声说:“你联系许助给你派个车,送你回去。”
  “你睡着了我就回去。”
  “我很难睡着。”
  “没事儿。”
  周濂月不再说话。
  过了会儿,他忽然伸手,轻轻握住了她放在身侧的手。
  南笳转头看,他仍是闭着眼睛的。
  他声音很低:“陪我躺一会儿。”
  南笳身上这身旗袍容易皱,但她没有拒绝,蹬掉鞋,侧身躺下去。
  周濂月翻个身,紧跟着伸手,轻轻将她抱住,一只手搭在她腰间。
  他体温有些高,皮肤挨近的地方,捂出薄薄的一层汗。
  或许没精神,他没有出声,始终闭着眼睛,只有呼吸几分沉重。
  南笳没有动弹,只睁眼看着他。
  不知道过去多久,她感觉他似乎睡着了,轻轻地拿起他搭在自己腰上的手臂,翻个身,蹑手蹑脚地从床上下去。
  她拉起被子,给他盖上,掖好。
  走去客厅里,从架子上随意拿了一本书,再回到卧室。
  她背靠着床沿,在地板上坐下,翻着书,时不时地转头去看一眼。
  夜已经深了,整个空间里静悄悄的。
  南笳拿来体温枪,再度量了量,烧已经退了。
  这才起身,替他手机静音,关上了卧室门,回到餐厅里。
  穿上大衣,带走了打包盒的垃圾,轻手轻脚地出门。
  她暂且没办法留下,明天五点半就得起床,得回去卸妆洗澡。
  在回程的出租车上,南笳给周濂月发了微信留言:我先走啦,明天还有一整天的行程,所以不能陪你了。好好休息,如果再有发烧的症状,一定必须去看医生。
  想了想,又强调一句:我会让许一鸣监督你的。
  是在第二天早上八点半,南笳上课的间隙,收到了周濂月的回复。
  一张照片,拍的温枪显示的温度,365c。
  第二条消息是:迟早得开了他。
  ——
  南笳的特训课程结束,马不停蹄地进组。
  她的戏基本都是内景。
  场地是租用了南城的一些民国建筑,保护性地进行了搭建。由于得十分注意对老建筑的保护,现场拍摄和调度大家都小心翼翼,进展自然很缓慢。
  南笳的戏份不多,却也整整三周才杀青。
  拍戏期间,间或跟周濂月通电话,聊一聊近况。
  然而他们都不是善于在电话里深入沟通的人,常常说不到两句就会沉默。
  这期间,南笳借了近水楼台的便利,问南仲理要不要来剧组探班。

  南仲理一再推说不要,店里忙死了,哪儿有这闲工夫。
  但在南笳预定杀青的当天,南仲理买了束百合花,亲自送过去。
  他一个三两句话就能跟食客打成一片的性格,到了片场却极其腼腆。拍杀青纪念照,南笳搂着他肩膀,他局促地比了个“v”。
  拍完照,南笳戏服外披了件外套,抱着花,拉着南仲理走到一旁去。
  她免不了要揶揄两句:“不是说不来吗?”
  南仲理表情不怎么好看,“真不如不来,我说怎么现在戏这么难看,你们这些演员,成天不琢磨怎么好好演戏,只知道嚼舌根。”
  南笳一愣,“谁嚼舌根?嚼谁的舌根?”
  “没谁。”南仲理不大耐烦。
  南笳打量着南仲理,笑了声,“爸,是不是听见有谁说我什么坏话了?”
  “你有什么坏话可说的?我的闺女我还不了解?”他摆了一下手,表示不想再聊这个了,“什么时候走?”
  “再待两天,要没什么需要补拍的就走了。”
  “晚上去店里吃饭?”
  “好耶。”
  南仲理瞥她,“可给我低调点儿,别让人发现我俩的父女关系,不然到时候你影迷人来人往地跑去店里,我生意还要不要做了?”
  南笳笑出声。
  ——
  杀青之后,就无缝对接到了某时尚杂志的活动。
  这类活动无非红毯、拍照和晚宴,没什么实质性内容,但又是明星们争奇斗艳不可缺少的大舞台。
  南笳的红毯礼服,依然是上回参加电影节的那个国内的高定品牌借的。
  黑色礼服裙,绸缎面料,缀满细钻的项链与耳饰,“珠光宝气”的最佳诠释。
  走完红毯,南笳去往化妆间,在造型师的帮助下,换了另一套适合内场活动的裙子。
  以美国上世纪二十年代的服饰为灵感,香槟色的直筒裙,art de风的图案,缀以蕾丝和流苏,头上束金线刺绣的发带。
  晚宴的场地里,南笳碰见了瞿子墨。
  但瞿子墨的团队那边,之前专门找南笳这边的工作人员协商过,说既然二位只是朋友关系,以后明面上的场合,会引人误会的互动还是能省则省吧,不然粉丝老起哄,大家也难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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