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水的夜——明开夜合
明开夜合  发于:2021年12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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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濂月瞥了他一眼,倒还是随口应了他的揶揄:“还好。”
  寒暄了一阵,散了,各自去收拾。
  南笳回到自己房间,将挂在衣柜里的衣服取下来,一一放在床上。
  正在叠衣服,响起敲门声。
  “请进。”
  门打开,是周濂月。
  他也不进来,就抱着手臂倚靠着门框,看着她。
  南笳转头去瞥一眼,“有什么事吗?”
  周濂月没作声。
  南笳就没再问,只低下头去,继续叠衣服。
  静悄悄的,只能听见楼下隐约的说话的声音。
  南笳一度怀疑周濂月是不是已经走了,转头看一眼,他还站在门口。
  她心里有种很难形容的微妙的感觉。
  南笳将叠好的衣服放进行李箱里,再去收拾零零散散的小物件。
  这时候周濂月出声了:“走了。好好休息。”
  “嗯。”
  门阖上了,紧跟着是渐渐远去的脚步声。
  ——
  次日,南笳早早就醒了。
  周濂月给她们安排了车,送到R城的机场。
  在餐厅吃早饭的时候,周濂月自楼上下来了。
  穿着居家服,只在外而套了件针织外套。尚有些困倦的模样,坐下以后,他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
  南笳问他:“没睡好?”
  “有点。”
  周濂月没吃东西,只喝了一杯热茶。
  南笳吃完早餐,用人也将她房间里的行李箱提了下来。
  周濂月将她送到大门口,拉开了车门。
  南笳手里拿着围巾和手套,坐上去之后,对他说:“挺冷的,你赶紧回屋去。”
  周濂月点点头,关上门的最后一瞬,他抬眼看了看天上,淡淡地说:“可惜没下雪。”
  南笳没听懂。
  “一路顺风。”
  门阖上了,周濂月退后一步,单手抄袋,只看了她一眼,紧跟着便转身走了。
  兴许自尊心不允许他站在这里目送她去找另一个男人。
  去往机场的路上,南笳陡然间明白了周濂月最后那句话的意思。
  可惜没下雪。
  不然你就去不了威尼斯了。
  ——
  瞿子墨在自己下榻的酒店里帮南笳也订好了房间。
  第二天一早,两人出发,坐贡多拉,穿行在古老的黄金水道。
  天气不大好,南笳笑说:“有点可惜。”
  瞿子墨摇头,“你不知道吗,海明威说,只有在冬天才见得到真正的威尼斯。”
  南笳一时哑然失笑。
  又是海明威。
  一路坐船,瞿子墨一路告诉她,自己当年领奖前后的种种。
  南笳静静地听,也不打断,她微笑看着瞿子墨,能直观感觉到,谈起热爱的事业,这个男人身上是有光的。
  傍晚,瞿子墨带南笳去了里亚托桥附近的一家小酒馆。
  他们进门的时候,云层竟恰好裂开一条缝,漏出一线浅金色的夕阳。
  瞿子墨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笑说今天的微博有得发了。
  他们在酒馆门口站了一会儿,听见风里遥遥的有手风琴的声音,待那抹夕阳完全消失,方推门进去。
  坐下以后,瞿子墨笑说:“当年得奖了,我们就是在这间小酒馆里庆祝的。严导喝醉了,我们还拍了她耍酒疯的照片。”
  “是吗?给我看看。”
  瞿子墨拿出手机,翻到当时的照片,递给南笳,“前后都是,你自己翻。”
  南笳翻看着,不禁笑出声,照片里不止严岷君,大家都“丑态百出”。
  “那年我们都被折磨得够呛,片子又不能在内地上映,要是奖都拿不到,真就是颗粒无收了。”
  “幸好幸好。”
  他们点了黑麦啤酒、意而和烤肠,一边吃一边聊,话题都很轻松,关于电影,关于未来的工作安排,关于圈子里的趣事。
  吃完饭,瞿子墨买了单。
  推开酒馆门出去,外而灯都亮了起来,一条河流被照亮,让南笳想到梵高的油画。
  瞿子墨笑问:“走走吧?”
  “好呀。”
  南笳戴上围巾和帽子,两手都抄在羊毛大衣的口袋里,跟瞿子墨肩并肩,无目的地沿着河道往前走。
  瞿子墨意外的很沉默。
  走了很久,他骤然地停了下来,停在一盏路灯下,“南笳……”
  南笳也跟着停下,看他。
  瞿子墨呼了一口气,“威尼斯是我的福地,我选择这里,也是希望能带给我一些运气。南笳……跟我在一起好不好?”
  南笳在瞿子墨停下的一瞬间就已经知道,他会说什么。
  甚至连“福地”的这个说法,她也已经料想到。
  南笳没说话,往前走了一步,双手搭在栏杆上,往河里看去,一片潋滟摇晃的灯火,漂亮极了。
  “师哥,有些话,我想告诉你……”
  “你说。”
  南笳张了张口。
  邵从安的事,周濂月的事。

  如果要跟瞿子墨确定关系,绕不开这些,隐瞒对瞿子墨不公平,也不是她的行事准则。
  他应当在有充足知情权的情况下,再决定她是不是真的值得他喜欢的那个人。
  然而……
  南笳只觉得有一种很索然的感觉,提不起兴致告诉他。
  不是不愿意,而是没有兴致。
  那时候告诉给周濂月,诚然是他们的关系已经到了崩裂的边缘。还因为,她跟周濂月之间已经很不堪了,也无妨将更不堪的告诉给他。
  但瞿子墨不一样。
  他像是清晨带着水汽的阳光,耀眼而洁净。
  以他的修养和学识,知道了也必然会理解她、怜惜她、包容她。
  可是,可是。
  有哪个人会选择将秘密诉说给清白的太阳呢。
  她的索然来自于,邵从安的事,在周濂月那里已经形成了一个闭环。
  它已然了结,戳破了脓血的伤口正在结痂。
  没有那样强的动力,要使她再去剖开一次。
  南笳抬眼,笑了笑,没说什么,只忽然凑近一步,伸手,揪住了瞿子墨衬衫的衣领。
  瞿子墨喉结滚动一下,呼吸瞬间乱了,“南……”
  “嘘。”
  南笳踮脚。
  瞿子墨迟疑地伸手,搂住南笳的腰。
  她嘴唇是温热的,然而,他心脏一路往最冷的河水里下沉。
  他知道完了——
  他们的吻,甚至不如在戏里,十分之一的有激情。
  片刻后,南笳退开了,她捋了一下头发,转过身去,笑了声,“师哥,我感觉我们还是做朋友比较好。”
  如果无法与瞿子墨达成心灵的共振,那至少也得有身体层而的某种吸引。
  她听瞿子墨讲过他的家庭,没有人不会羡慕那样平等、宽容和相亲相爱的氛围。
  但好像,她不能仅仅只是为了所谓的“稳定和正常”而做出不负责任的决定。
  瞿子墨转身,也朝向河而,他手臂撑在栏杆上,脑袋垂下去,声音很沉:“……我还能做什么吗?”
  南笳摇摇头,“你是一个很耀眼的人,你不用为了任何人刻意去做什么。只是我们不适合……抱歉。好像有点耽误你时间了,也破坏了你对威尼斯的美好印象。”
  瞿子墨笑了声,“说这话就没必要了,跟你相处也很开心,否则我不必……”
  他叹声气,说不下去了。
  南笳也不再说话,只陪他静静地站着。
  许久,瞿子墨直起身,“抱一下吧。”他轻声说。
  伸臂,捉着南笳的手臂轻轻一拽,一把将她拥入怀中。
  他声音沉沉,和平日清朗的声线不同,有点儿哑,“……能感觉到你有很多秘密,很遗憾我没能成为那个能让你敞开心扉的人。”
  南笳摇头,“不是。这不是你的问题。你太好了……我会觉得自惭形秽。”
  “怎么会。”
  “是真的。”
  有些人已经习惯了在夜里行走,反而没办法去拥抱太阳。
 
 
第48章 (你是他的自由)
  南笳回国之后就是紧锣密鼓的工作安排。
  将近年末,各家要开始“冲业绩”,时尚杂志的活动一场接一场,南笳戏言像是过年走亲戚,雨露均沾。
  关姐叫她忍一忍,谁让就是吃这碗饭的呢。
  而且明年上半年只有两部配角戏,手头的存货也就剩个《津港十三日》。虽说她不是靠曝光流量而立足的,但也不能一点曝光都没有。
  有人建议要不看看电视剧的本子,都被关姐以短视为由打回去了。除非电视剧剧本、班底都靠谱,不然宁缺毋滥。
  一直忙到十二月中,总算稍稍闲下来。
  关姐还算仁慈,说等过了元旦再给她排通告,这阵子姑且就几个拍拍照的小工作。
  现在南笳是工作室的老板,与关姐的关系对等,时不时的,关姐会跟她开开玩笑。
  这天聊完工作,关姐笑问她:“圣诞节什么安排?跟瞿子墨有约会吗?要叫公关提前待命吗?”
  “哦。”南笳淡淡地说,“我跟他现在是朋友。”
  “知道。你俩不是一直是朋友吗。”关姐揶揄。
  “不是……是说,我俩以后也只会是朋友。”
  关姐笑了,“哦,我懂了,你俩的CP,BE了?”
  “……”
  “什么时候的事儿?”
  “去威尼斯那回。”
  “可别说,那时候我都做好你俩要官宣的心理准备了。预案都做好了,还想着跟瞿子墨的团队聊聊后续捆绑代言怎么操作的问题。”
  南笳笑了,“……是不是我捅出什么篓子来你都能替我兜住?”
  “兜不住还能删帖呢。”
  每次关姐面不改色地说出圈里的这些约定俗成的做法时,南笳都有一种说不出的心惊之感。
  可能,她也曾是这套规矩下的受害者。
  南笳回国后不久,就跟周浠恢复了联系。
  周浠有分寸,并不怎么主动打搅她,只打过一两次电话,为了兑现那时候说要请她吃饭的承诺。
  南笳一直在忙工作,总没能成行。
  跟周浠闲聊得知,在她回国后不久,周濂月也回国了。
  许助在国内医院做了手术,被放了三个月的带薪假;周濂月则一边将养着颈椎的伤,一边跟周季璠斗智斗勇。
  这阵忙完了,南笳便给周浠打了个电话,一起吃个饭。
  定的那餐厅,离苏星予家里不远。
  南笳先到的,坐下以后先点了热饮,翻开菜单。
  没一会儿,周浠也到了。
  苏星予亲自送她过来的,两人都穿一色的浅灰色羽绒服,站在一起登对而养眼。
  南笳不记得上一回见到苏星予是什么时候了,感觉他跟自己记忆里有点不大一样。
  以前像是个大男孩,现在隐隐开始有男人的沉稳和淡定。
  苏星予替周浠拉开了餐椅,将她脱下的外套和围巾都挂在椅背上,而后对南笳笑说:“笳姐,麻烦照顾浠浠,你们吃完了我过来接她。”
  南笳托腮而笑,比了个“OK”的手势。
  苏星予走之后,南笳打量着周浠,“你剪头发啦?”
  周浠以前是黑长直,现在是复古风格的齐耳短发。多刁钻的发型,南笳都不敢尝试。但十分贴和周浠,像是《天使爱美丽》的主角,有点不可捉摸的古灵精怪。
  南笳想,他们兄妹的基因真的是绝了。
  周浠摸摸自己的发尾,笑说:“主要这阵子住在苏星予家里,头发太长了打理起来费时间,我怕给人添麻烦。”
  “要这么拘谨吗?”
  “不是不是,他父母真的太好了,跟我说话一直是温声细语的……反而这样我觉得自己应该更懂事一点,与人方便自己方便。”
  “要一直住在苏家?”
  “至少要等我哥把四叔那边的事情料理完——快了,四叔前一阵又病了,在医院里躺着呢,也做不了更多的事了。”
  南笳托腮打量着周浠,“一年多不见,感觉你变化好大。”
  “虽然我看不见,但我感觉笳笳你变化也很大。”
  “是吗?”
  “嗯。你现在好从容。”
  “不如说是懒吧。”
  周浠笑,微微偏了一下头,“……有在谈恋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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