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浓情——轻黯
轻黯  发于:2021年12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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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意浓越骑越快,头发都随风贴在了眼角的皮肤上,被她抬手抹开,敏感的情绪如同开了闸的水,一下迸涌而出,溃不成灾。
  到家的时候家中仍是黑漆漆的空无一人,许意浓扔下钥匙,双眼无神地往房间走,也没开灯,就直直挨着椅子坐下,这一坐就是一个小时,她浑身麻木,偶尔能听到家门外走廊里邻居们上下楼的嬉笑声,明明也不大声,却让她觉得聒噪不堪,也不知多久,她才打开了台灯,却一秒感知到了自己书桌被人动过,她洞悉地往书桌角落看去,发现那口养着乌龟的缸不见了。
  她猛地起身去寻,可找遍了家里的每个角落都没看到,正当她还在每个房间乱窜的时候,散了饭局的老许回来了,他在玄关换着鞋,因为喝多了酒还不停地在打嗝,看到女儿,装腔作势地露出一弯慈父笑容。
  “下晚自习了啊,饿不饿啊?”
  他身上烟酒气太重,许意浓站得离他远远的还能闻到,她皱着眉问,“爸,我养乌龟的那口小缸去哪儿了你知道吗?”
  她这么一问,老许抬手就往脑袋上一拍,嘴里“哎呀哎呀”的,“瞧我这记性,这事都给忘了。”
  许意浓看这架势心里一沉,果然听到老许说,“这俩龟我总看它们蔫蔫的趴着不怎么活泼,有一只龟壳都有点软了,我寻思着老闷在房间里可不行,它们也得见见光啊,早上就拿到阳台的晒架上给它们晒晒太阳,后来上班前接了个电话就把这事给……”
  忘了两个字还没说出,许意浓已经拔腿往阳台去了。
  她一下拉开窗户,从晒台上捧回那只缸,可为时已晚,两只乌龟都紧闭着眼伸长着脖子,一动也不动。许意浓用手不停地去碰它们,给它们来回翻身,还用水去浇,嘴里仍抱有一丝希望地念叨着,“醒醒,醒醒,醒醒啊。”
  可这九月的天,酷热还未真正消散,它们早被活活晒死了,当许意浓意识到它们是真的不会再睁眼,她满目尘埃地望着它们的尸体,心底的最后一缕光也如同树枝末梢入秋的残叶,轻轻一吹就凋零陨落了,就像看到了她跟王骁歧的故事走向,一切都在同一天发生,冥冥之中仿佛已经注定了结局,这一刻,她被摧枯拉朽,心如死灰。
  许意浓背对着父亲,老许并未看到她失魂落魄的模样,只知道在他的记忆里,女儿并不算是一个特别有爱心的孩子,从小也不是很喜欢接触小动物,甚至在小区里碰到邻居遛狗,逗猫之类都会敬而远之,这两只乌龟也不知道她打哪儿搞回来的,老许发现的时候就已经在她书房养着了,他只以为她是学习压力太大,养着解解闷的,所以一直没太当回事。
  看这情况他也知道那两只龟也不行了,却不以为意道,“你要是喜欢,过两天爸爸给你去花鸟市场再买两个回来,这巴西龟本来也不值钱,爸给你挑几个品种好的。”
  许意浓没理他,一声不吭地抱着那缸往外冲,老许一懵,等反应过来门已经被重重关上,吓得他酒都醒了,过了会儿,他双手插着腰再放下再插回,在阳台无语地踱着步,有话难言。
  嘿,这个孩子,这个孩子最近是摔门摔上瘾了啊?气性是越来越大了!
  许意浓想找个地方把乌龟埋起来,她步伐极快,以至于差点撞到上来的人,楼道里的灯坏了很久,老房子没有物业及时处理,居委会也不太积极,许意浓只当是哪个邻居,说了声对不起要继续往下走,岂料对方却直接叫出了她的名字。
  “许意浓。”

  她一愣,又听到他说,“这么晚你往外跑什么?”
  语落,对方用手机一照,表哥纪昱恒的脸清晰地展现在许意浓面前,没得到她的回应,他将手机再往她那儿一靠,才发现小姑娘眼眶是通红的,她不住地用手抹着两颊,这副样子反倒给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你怎么回事?”
  表哥的突然出现,让许意浓积攒已久的情绪全然崩盘,眼泪覆水难收地执涌而上,她再也抑制不住心底的委屈,手捧着那只缸呜咽地告诉他。
  “我,我,我的乌龟,我的乌龟,死,死了……”
  纪昱恒还以为她遇到了什么大事,一听再看看她手里紧抱不放的缸,有些哭笑不得,他身上也没有纸巾,只能用手背替她抹去泪水,边拭边缓声安慰她,“那明天我就给你再买两只一模一样的回来好不好?”
  许意浓拼命摇头,抽噎得上气不接下气,重复,“不一样的,不一样的。”
  那不是他买的,不一样的。
  纪昱恒不明所以,“哪里不一样?”
  许意浓却只顾哭不再说话了。
  纪昱恒安静陪她站在楼道里,任由她发泄,他沾了一手的泪,不由在心底叹气,他只是恰好有事回了趟家,又恰好受母亲嘱托来小姨家送个月饼而已,怎么就碰上这档子事了?哄女孩子什么的他可一点都没辙。
  最后,许意浓在表哥的陪同下埋葬了那两只乌龟,她生怕它们被野猫刨出来,挖了一个很深很深的坑,连同缸一起放了进去,埋严实后她还在上面放了两块大石头作为标记,就像掩埋了她那段无疾而终的暗恋,销尽残梦。
  结束了,都结束了。
  #
  之后许意浓照常上学,却跟王骁歧再无交流,高三也不用再当校干,有效免去了他俩面对面的机会,因此两人的关系变得越来越僵硬,仿佛降至到了一个极低的维度,这是从未出现过的情况。连神经大条的周邺都察觉到了两人的冰冷气压,有天他忍不住问王骁歧,“你跟浓哥,又咋了?”
  王骁歧不置一词,拿了刷题试卷就走,却再去过多媒体自习教室,也没人知道他去哪儿了。
  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到了高考,期间,王骁歧跟许意浓还有其他几名头部尖子生都在计划之内拿到了AB大的自主招生推荐名额,包括曹萦萦,也得偿所愿。
  可就在参考前夕,学校贴吧突然被人爆发一则消息,标题为:【向我校舍己助人,品德高尚的曹萦萦同学致敬】
  帖子里曝光了她的家庭情况:单亲家庭,母亲改嫁,她跟着的父亲经营一家福利彩票小店,勉强能维持生活,却因父亲患有乙肝大三阳日子开始过得捉襟见肘,但父亲丝毫没有因此亏待女儿,衣食住行都尽己所能给她提供最好的。帖子里还标榜她即使家有困难,却对外只字不提,不用此来搏得同情,相反她自强自立,乐观向上,品学兼优,不与其他同学争抢学校每年的补助生名额,这种品质值得全校同学敬仰和学习。
  此帖一出,大家都很惊讶,第二天一进教室许意浓就听到同学们的议论。
  “这发帖人是不是跟曹萦萦有仇?反其道而行之,看似夸她,实则深水井一口,高级黑啊。”
  “如果都是真的,曹萦萦平常那副高高在上的大校花形象算是翻车了,她之前有说过她家是做外贸生意的,父母是只坐头等舱的空中飞人,本来要送她出国,但她自己想留在国内念书。”
  立马得到响应,“对对对,她还说过她家住在盛世山庄。”
  一众人面面相觑,盛世山庄,那可是C市的富人区别墅,人均劳斯莱斯、兰博基尼起步。
  完美的校花滤镜破碎,有人不解地摇头,“这……就大可不必了吧?隐藏家庭情况是个人隐私,可以理解,但过于虚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一会儿曹萦萦来了,今天刘海没像平时那样用漂亮的夹子别上去,而是任由它长长垂下,遮住了那泛肿的双眼。
  大家消音看着她面无表情地走到自己位置坐下,只是平常最迎合她的同桌今天一改常态没有第一时间贴上去,而是跟她保持着至少一臂的距离。稍后班主任也来了,她刚跨进教室曹萦萦同桌就快速站了起来,跑到她面前不知说了什么,班主任眉头一蹙,将她拉去了教室门口,几分钟后同桌回来,大家就看到她开始整理自己的书桌,像是要调位置。
  又有人窃窃私语。
  “怎么突然换座位了,是不是跟曹萦萦她爸有关系?”
  “可乙肝主要通过血液,母婴,性接触传播,她同桌这样也有点……”
  同桌默默不语地收拾东西,曹萦萦全程低着头,视而不见,可没隔多久,她前面的两个女生也站起来走向班主任,她周围的人就只有后面的王骁歧和周邺没动。这时,曹萦萦再也绷不住了,她觉得自己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羞辱,捂着脸起身就往教室外跑,班主任见状赶紧追了出去……
  后来曹萦萦停课休息了一周,大概是受了这件事的影响,她最终自主招生考试失利,没有拿到任何加分项,成了这届参考学生中的垫底。
  许意浓通过一试二试三面,获得了10分的加分,附上小高考的5分,她报考A大可以加15分,如果选修两门再冲A加,还有报考高校的政策性加分;王骁歧则在同样的考核下因为数学奥林匹克国二成绩的加持,获得了自主招生最高加分项:高考只要过一本省控线,即可被A大录取。这其实已经没什么悬念了。
  大家都在朝着自己的目标稳步向前,离成功只剩咫尺之距。
  时间一晃就到了高考那天。
  许意浓被吴老师强迫着穿了一件大红色的T恤还有一双红色的耐克运动鞋,说是预祝她旗开得胜的意思。
  许意浓打心眼里抗拒,她当时问,“妈,你自己也是个老师,怎么还迷信?”
  吴老师的回答是,“反正你都要穿的,一身红多喜庆?
  “……”
  高考考场就设在市一中,第一门语文,许意浓熟门熟路地来到自己所在的考场,走廊等候的时候她意外地遇到了江晋,他们俩的考场挨着,就在隔壁,彼时距离上一次她见到他,已经过去很久了。
  两人先隔空互相微笑了一下,江晋朝她走过来,他稍做打量,有些忍俊不禁,“你也信这个?”
  许意浓做无奈状,“我妈信。”
  见江晋还在笑,她晃了晃手中的透明袋,“再笑我打人了啊。”
  他抬手在她眼前一抓,做出结束的动作,“好了,收。”语毕,真的就不再笑了,恢复到了原先的一脸严肃。
  这次反倒是许意浓被他逗笑了,“今天才发现你挺幽默。”
  江晋微倚着墙,告诉她,“我一直很幽默,不止今天。”
  闻言,许意浓静默了。
  江晋扯开话题,问她,“目标A大?”
  许意浓点头,“嗯,你呢?”
  “警校。”
  她仰头看他,有些讶异,“你要当警察?”
  江晋又笑了,“怎么,我不像?”
  她摸摸鼻子,“不是,是觉得很好。”又给他打气,“加油,你一定可以成为一名优秀的人民警察。”
  “好。”江晋应着,不动声色地举起透明的文件袋轻轻罩在她的头顶,替她挡去刺眼的艳阳,他更清楚地望着她,轻声说,“那我祝你心想事成,许意浓。”
  许意浓再次点头,回之一笑,“你也是啊江晋。”
 
 
第47章 
  高考在一切准备就绪中正式开始,语文一向是最能□□的一门科目,照理来说只要保持好心态正常发挥一般问题都不大,但上天恰恰跟许意浓开了一个玩笑,给她整了一出插曲。
  当她开始写文言文部分的翻译和分析,鼻子突然发干发痒,她心里咯噔一下,不是吧,这个时候鼻炎发作?
  虽然她不停地用手揉搓,可是止不住那种由内而外的痒感,她疯狂捂着口鼻抑制住那如果一旦开闸就再也收不住的喷嚏,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这是高考,她不能影响别人。
  忽然试卷上落了一滴红色,之后是两滴,她立马擦拭干净仰了仰头不让鼻血继续下流。
  好不容易止住了,她争分夺秒地继续答题,但在古诗词鉴赏写完翻页时她看到有一题的答题线上是空的,再核对题号,她才猛然发现自己刚因为流鼻血失神,在答卷纸上漏填了一题,导致从第七问开始就写在了下一问的答题线上,以此类推写串了整整四题,但按照规定,高考途中是不可以更换答题纸的。
  她从未料到这种低级错误居然会在发生在自己身上,还是在人生最关键的考试中,望着那被自己写错的答卷纸,眼皮凸凸直跳像在打架,但她不露痕迹地调整了自己,凝住心神后第一时间是找监考老师询问,像她这样的情况可不可以在卷面上标注一下正确的题号继续答题。
  得到的反馈是不可以,监考老师表示如果做了标注很有可能被当成做过标记的答卷纸,有作弊嫌疑,所以他们给出的建议是:要么用笔划掉写串的答案再找空白处重新答题,要么只能用橡皮擦拭重写。
  许意浓审视着被自己写得满满当当的答卷纸,哪里还有空余的地方让她重写那么多的答案?而且大面积图改答卷纸也可能会影响到她的卷面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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