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水沙沙地从淋浴喷头里涌了出来,在地板上朝着黑白小猫漫去。小猫似乎无法违抗怕水的天性,不由自主地踮起爪子上黑色的肉垫,步步后退:“呜呜——”
“中岛老师,不要害怕——”花梨纯已经对这套程序烂熟于心,提着淋浴喷头步步逼近,“洗干净之后会很舒服的——”
小猫在水泊里疯狂挣扎了起来,地上的水顿时猝不及防地溅了花梨纯一身:“喵嗷——!”
黑白小猫开始在洗手间里疯狂跑酷。而花梨纯默默站在原地,刘海还在往下滴着水珠:“……”
梅,开,三,度。
……
五分钟后。
终于抓住了小猫、一番用力搓洗的花梨纯愕然地看着趴在地上、四肢摊平,认命地“咪呜咪呜”直叫的小小生物。
“……白、白虎?”
第22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原来这只小动物身上的黑毛并不是脏污的痕迹, 而是本来就生长在身上的花纹。
把脏兮兮的毛发冲洗干净,又用吹风机吹干之后,小老虎那比一般猫咪更加宽阔的鼻子、更加厚实的爪子与特殊的花纹清晰呈现了出来, 昭示着他只是猫科动物、并非猫咪的事实。
……这可是白虎啊。如果说是从上野动物园里跑出来的都有人信。把他养在出版社里的话, 不会被举报吧?
花梨纯拿着吹风机,呆滞地看着洗完澡后蓬松的白虎团子。与此同时,中也犬坐在通往二楼的楼梯上,居高临下地紧盯着白虎,一副大哥狗的风范。
小老虎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力量差距, 也不敢再猛虎咆哮了。他委委屈屈地蜷缩在太宰犬睡过的长沙发上不动了, 大有一副把沙发当窝的意思,甚至不敢抬头看中也犬一眼。
花梨纯痴痴地盯着小老虎看了半天, 突然想起来刚才饿得眼睛冒绿光的小老虎还没吃上饭。她连忙起身,想去找些吃的, 但走了几步后动作又顿住。
今天还没有抽卡。还是先看看能抽到什么吧。
花梨纯从书包里翻出掌机,一口气抽完了今天的三次机会。
抽到的东西分别是一张7000日元的金钱卡, 一张茶泡饭物品卡,以及一张背带裤物品卡。
茶泡饭与背带裤是以前从未抽到过的物品种类, 应该是卡片库更新后出现的中岛敦专属卡片。花梨纯已经掌握了这一规则——那就是每当有新的文豪野犬出现, 卡片库更新之后, 开始几天抽出新文豪专属卡片的几率都会特别大。
茶泡饭碗里, 白色的米饭浸泡在澄澈的茶水里, 米饭顶端堆着鸡肉片和橙红色的梅干, 以及刨成丝的盐渍海带,还撒着白色和灰色的芝麻与海苔碎。
这一碗饭虽然清淡, 但颜色清爽, 口味温和, 是给饿极了的人吃也不会伤胃的美味料理。
花梨纯试着把一碗茶泡饭端到灰色沙发前的茶几上,缩成一团的小老虎果然有了反应。
即便有气势汹汹的袖珍中也犬居高临下观察,饿极了的小小白虎还是暂时忘记了害怕,小心翼翼地挪向了茶几,朝着那碗茶泡饭伸出了爪子。
看见小白虎伸出了第一步,花梨纯伸长了脖子,不由自主地在旁边也跟着做出了一个捧碗的动作,变得仿佛妈妈一般慈爱的眼神中带着鼓励。
在花梨纯鼓励的目光中,带着厚实黑色肉垫的爪子捧住了碗沿,小白虎迫不及待地把脑袋伸进碗里,呼噜呼噜地吃了起来。
看着小白虎的吃相,花梨纯心中再次涌起了一种温暖中带着几分诡异、欣慰中掺杂着“看小动物吃人饭还是好怪”的情绪。
——暂时用一碗茶泡饭安置了新来的中岛老师,接下来的就是太宰犬了。
想到这里,花梨纯扭头朝着太宰犬的方向看去。
太宰犬正背对着房间坐在廊下。他那软软厚厚的沙色毛被风略微掀起,尾巴在身后微微摇摆,似乎并不在乎房间里发生了什么。
“太宰老师……”
花梨纯的声音从太宰犬的背后响起。沙色的狗子微微侧过头来,看了她一眼,又重新把头扭了回去。
“我一直都没有不再重视太宰老师的意思。”
花梨纯没有拐弯抹角地询问,而是轻声说道:“或许我误解了太宰老师这段时间的态度,但是无论如何,这些话我想要告诉你。”
“太宰老师对我来说,一直很重要。那天能够在鹤见川遇到太宰老师,我真的觉得很幸运。没有你,就不会有《月刊文学》的开始,也不会有我现在的这段人生的开始。”
最开始的《斜阳》,与刊载《斜阳》的第一期《月刊文学》,是最为困难的一步。花梨纯还记得第一期《月刊文学》发布之后0销量的困境,以及为了卖出杂志四下奔波时的心情。
那时候,杂志有可能失败,太宰犬也有可能会离开她。即便第一期杂志历经风波还是全部卖了出去,但仅仅1000册的销量,就连汪洋中奋力挣扎的小舟都算不上,顶多只能算是一片落叶。
但是太宰犬没有离开,他又回来了。
直到现在,她的星野社与《月刊文学》也还是远远配不上文豪太宰治的文章。中原中也也一样,甚至刚刚到来的中岛敦……因此,对于这几位老师,她将永远心存感激。
“这些是我的真心话,并不是为了催促太宰老师创作才想到的说法。太宰老师也不是为了我而写的。无论是《斜阳》,还是《女生徒》,太宰老师写出的每一个字,都是太宰老师自己。”
“所以,无论以后写也好,不写也好,生我气也好,或者讨厌我也好,对于我来说,太宰老师都是太宰老师,不会有任何改变。”
太宰犬的耳朵终于晃了晃,转过头来,静静地看着花梨纯。
直视着太宰犬的鸢色眼睛,花梨纯认真说道:“但是如果太宰老师还想创作出只有太宰老师才能写出的作品的话,我就会等你的!”
“我会一直等你的!”
花梨纯的声音惊动了趴在二楼楼梯上的中也犬和抱着吃得干干净净的碗舔碗底的小白虎。两个毛绒绒的小脑袋从房间里不解地往外探。
“对了,还有这个!”
花梨纯猛地想起了自己特意拿过来的东西,连忙打开了塑料袋,露出了里面用盒子装着的螃蟹。
“为了表达我对太宰老师的感激之情,请收下螃蟹。”她抚平裙摆,正坐在廊下,端端正正地将手里的螃蟹盒子递了出去,“当然等下我会给太宰老师煮熟。”
太宰犬看着花梨纯,最终微微抬起爪子。
沙色的狗狗靠近花梨纯,把毛绒绒的爪子轻轻按在了她的肩膀上。
那一瞬间,沙色的狗子背后投来明亮的白色日光,给他毛绒绒的身体镀上了一层光边。太宰犬举起爪子放在花梨纯肩上,而花梨纯手捧螃蟹,场面犹如圣父宽恕上贡螃蟹的教徒一般,无比神圣。
身后的小白虎看得出神,目光中流露出一丝就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憧憬。而橘白色的小型犬鄙夷地看着有点得意的太宰犬,小狗头一扭:“he——tui!”
……
半小时后。
电磁炉上的水越烧越热,而锅子前坐着围观的一人一狗。
花梨纯看着已经被放入水中的螃蟹,其中那只钳子最大的竟然在进锅以后挣脱了绳子,试图往锅沿爬:“啊,它要逃跑!”
虽然这只大钳子螃蟹曾经和花梨纯互瞪,但真的看着几小时前的敌人惨遭水煮之刑,花梨纯不由得有点心有戚戚:“我还是第一次煮蟹。感觉蟹被这样烫死好残忍啊,太宰老师。”
一旁的太宰犬同样目露感触地点了点头。
果然太宰犬是心思纤细的人呢,光是从他的文字里就能看出来。
花梨纯见太宰犬理解了她的话,不由得感动地看着他,眼眶有点湿润:“太宰老师……”
但下一秒,太宰犬伸出爪子,一下就把即将逃出生天的蟹从锅沿掀回了锅底。
花梨纯大惊:“太宰老师!?”
……
终于,螃蟹煮熟了。青黑色的蟹出锅时,已经变成了令人垂涎欲滴的鲜红色。
花梨纯将煮好的螃蟹端上了小茶几,对坐在沙发上的太宰犬说:“既然蟹已经死得这么惨了,那我们就要好好负起责任来,把它们的肉做成美味的料理吃掉,让它们的死变得有意义。太宰老师,我来帮你剥蟹吧!”
太宰犬举起了自己没什么用的狗爪子,表示赞同。
花梨纯找到剪刀,很快就咔嚓咔嚓剪开了一枚蟹钳,露出了里面饱满雪白的蟹肉。
新鲜的蟹肉看上去比罐头蟹肉更加诱人。太宰犬看见蟹肉,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沙色的狗子伸出爪子,准备从花梨纯手里接过蟹钳。
两只狗爪捧住了蟹钳——这是画面静止前的最后一幕。
捧住蟹钳的毛绒绒狗爪和捏着蟹钳不松的人手互相僵持,由于太过用力而在空中颤抖了起来。
用尽全力都无法把剥好的蟹钳从花梨纯手里拽出来的太宰犬抬起头,便看见少女盯着白嫩的蟹钳肉两眼发直的模样。
太宰犬头一次急得叫出了声:“汪汪汪!?”
***
夜蛾正道顺着京都校内充满古风的走廊一路向前,最终在会议室前停步。
时间已经来不及让他放置行李了,但好在咒术高专是封闭校区。夜蛾正道从包里取出了会议需要用的资料后,就把包和一直拿在手里的《月刊文学》放在了会议室外的排椅上。
夜蛾正道推开了门,对已经进入会议室等待的乐岩寺嘉伸点了点头,说了一句“失礼了”便走了进去。
会议室的门关闭了起来。
门外的走廊里,寂静不知持续了多久。
一阵脚步响了起来,三名身穿京都校校服的学生走过。其中有人发现了会议室门外的东西,有些吃惊地问:“那些东西是谁的?忘在这里了吗?”
三个学生走上前去。有人注意到会议室的门关闭,连忙对同伴说:“可能是来参加会议的教师的东西。说不定是东京校的教师的……”
“是吗?那还是不要动为好……”
就在几人七嘴八舌地商议着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突然伸了出来,拿起了放在公文包上的杂志。
另两个学生吃了一惊:“直哉?那个可能是老师的东西……”
拿起杂志的,是一个金色短发、耳垂上还打着耳钉的少年。他身上穿着被设计成和服袴样式的咒术高专校服,微微偏着头打量手里的杂志,露出脖颈上凸起的喉结,一双眼尾上挑的狐狸眼中满是冷漠。
“教师——”他用悠扬的京都腔开口了,“那又怎样?”
“是、是吗……”另一个学生惊讶叫道,“原来如此,禅院家的嫡子就连教师都不放在眼里!”
“毕竟直哉出身御三家,而且刚上一年级就已经是二级咒术师,说不定已经有准一级的实力。有些教师的等级都没有直哉高……”
“果然不愧是直哉,轻易就做到了我们做不到的事情!真是让人憧憬,让人崇拜!”
禅院直哉却没有将同学的话放在耳里。他的目光扫了杂志封面一眼,掠过《斜阳》的宣传语,最终落在左下角的出版社标志上。
他低声念出了出版社的名字:“星野社……?”
第23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冗长的会议终于结束。走出会议室的夜蛾正道不由自主地松了松紧绷的肩膀, 只觉得开这种会比执行祓除咒灵的任务更累人。
拿起了放在会议室外的包,夜蛾正道正要将手里的文件放回包里,突然有点惊讶地“嗯”了一声。
刚才和他的包一起放在外面的那本《月刊文学》不见了。
……
“拿走这本杂志真的不要紧吗?说不定会被追问……”
“对啊, 直哉, 要不还是还回去吧……”
禅院直哉被两个同学的声音吵得很不耐烦,挑起眉鄙夷地说:“只要你们闭上那张聒噪的嘴,就什么事都不会有。大体这不过是一本杂志,谁知道是哪个人丢在那里的?”
“但就算这样……你又为什么要拿走它……”一个跟班同学忐忑地问道。
听见这个问题,禅院直哉皱了皱眉, 看了自己的手一眼。
那本《月刊文学》, 现在正被他卷成筒攥在掌心。
什么为什么的……只是“星野社”这个名字似乎有点眼熟,不知道在哪里见过, 所以就顺手把杂志拿走了。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