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霖表情平静，没作评价。
　　目光朝她指着的方向一扫，又默默收回。
　　他端起杯子抿了口红酒。
　　心道：也不怎么样。
 
 
第091章 山雨
　　宁嘉穿过人群, 先跟冼文昊打了个招呼，然后才跟那个叫“刘然”的男星说起来。
　　隔得太远，韩霖看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只是看到她熟稔地跟对方说着什么, 手里还比划着什么，然后掏出一沓明信片。对方爽快地签了名，递还给她。
　　又聊了会儿，她满脸喜悦地回来了。
　　等她到了近前, 韩霖才问她：“认识？”
　　宁嘉迟疑了一下才明白过来，他说的是刘然，禁不住哂笑：“当然不认识了, 今天是第一天见面。你怎么会觉得我跟他认识啊？都说了，我不追星，就是平时看他的剧有点多, 有点好感, 顺便帮周晓彤要两张签名。”
　　韩霖挑了下眉, 没有再说什么。
　　第一天认识就聊得这么投缘，她也是厉害。
　　这社交天赋倒是从小到大都那么好。
　　见他老半晌不说话，宁嘉悄悄勾了下他的小拇指, 好笑地说：“你不会又吃醋吧？”
　　她笑起来时眼睛弯弯的像月牙一样，透着一点狡黠，有点像是在看他的好戏。
　　韩霖也笑了：“我还没有那么无聊。”
　　他眼神平静，看上去倒真没有吃醋的样子。
　　宁嘉耸耸肩：“还以为我有多大的魅力呢, 没想到啊没想到——”
　　韩霖抬手就顺了下她的脑袋, 把她后面装腔作势的语录给打断了。她捂住脑袋，剜他一下：“干嘛？公民还有言论自由呢。”
　　韩霖已经往外面走。
　　她飞快追上去。身边人身姿挺拔，器宇轩昂, 脸上淡淡的自有一股气场，只是，唇角带着微扬的弧度。
　　她边跟在他身边边跟他做鬼脸：“你真的没吃醋？真的没有？”
　　韩霖绷到后来没有绷住，抬手搂住她的脑袋。
　　她扑腾了两下才钻出来，转而把手放入了他的掌心里，嘻嘻笑。
　　韩霖回头。
　　她又对他笑了笑，拉着他的手摇了摇，又摆了摆：“晚上给你和茜茜做年糕汤好不好？”
　　“别别别，怕了怕了。”
　　“韩霖——”
　　年节将近，宁嘉也变得格外忙碌起来。因为是合伙制，大家私底下互不干涉，她倒也应付得过来。
　　只是，没想到过年前还能碰到这样的事情。
　　那天她到了律所就被陈秋雅叫去了会议室。进门时，沈霁、杜检江和霍姿几人都在，表情挺严肃。
　　宁嘉直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面上还是客气地跟他们笑了笑：“一大早的，这是要开什么会啊？”
　　沈霁跟杜检江几人对了个眼神，告诉了她来意：“是这样的。这段时间，君恒和长江的合作大家有目共睹，确实起到了一定的积极促进作用。不过，双方在理念上、处事方法上还是存在着极大的分歧。所以，我和杜老师、霍老师几人商量了一下，决定离开。以后，这边的事务就交由宁老师您自己处理了。”
　　宁嘉愣住，犹如晴天霹雳在脑海里炸响。
　　她想过沈霁会对付她，会夺权，把她边缘化、架空，但是没想过他会这么做。杜检江、霍姿这几人是律所的中坚力量，手底下案源丰富，名气和实力也摆在那。一个律所，如果没有成名的律师，就相当于是空架子，根本不可能在这行生存下去。
　　这等于是釜底抽薪了，够毒的。
　　她怎么都没想到，沈霁会来这招。
　　宁嘉好不容易才平复了心情，看向霍姿和杜检江：“两位老师也要跟沈老师一起走吗？是对待遇有什么不满意，还是……”
　　“跟这个没有关系，主要还是理念分歧的问题。”杜检江四平八稳地说，“宁老师的心意我们领了，只能说没有缘分，咱们就此别过吧。”
　　说完，几人纷纷离开会议室。
　　当晚，宁嘉给杜检江和霍姿几人都发了消息，甚至把自己能罗列出来的最好条件都提了出来。
　　可惜，如石沉大海。
　　她心里一点底都没有，有史以来，第一次感觉到这种真切的无力。
　　随着几人的出走，律所人心涣散，甚至有不少律师也提出了要离开另谋高就的打算。宁嘉暂时用高薪和将有别的知名律师入驻稳住了他们，心里却一点底都没有。
　　事情迫在眉睫，她觉得不能坐以待毙，这日起早就去找了莫维清。
　　“莫老师，你在哪儿？我有急事找你。”她在电话里急促道。
　　莫维清报了个地址给她，叮嘱她路上小心。
　　宁嘉挂了电话，飞快上了车，直奔西大望路那边。
　　一路上，几乎是风驰电掣。
　　莫维清住的这间公寓很大，足有120平，一个人在这寸土寸金的地方买下这么一个地方，着实不容易。
　　进门后，她给她拿了双拖鞋：“瞧你，满头都是汗。”
　　宁嘉干笑，刚要说两句，余光里瞥见了坐在沙发里看书的徐南遇，怔了一下。她不由看向莫维清。
　　莫维清咳嗽了一声，没有解释什么，面上却有些不自然：“我们去书房里说。”
　　宁嘉心里有了大概的猜想，但不好刨根究底探听别人的隐私，加上心里急，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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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真这么干了？”莫维清听完，既觉得荒诞，又有些意料之中，“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找过杜检江和霍姿了，他们态度很坚决，我想是没办法挽回了，只能想别的办法。”
　　莫维清点头赞同：“态度这么坚决，肯定是许了重诺，你再努力也是徒劳。”
　　“我这趟过来，主要是想询问这方面的问题。”
　　“你要跟我合作吗？”莫维清笑了笑，“不怕我把你给吃了？”
　　“莫老师不是这种人。”宁嘉也笑，“我相信你。”
　　莫维清愣住。
　　眼神交汇的那一刻，对方眼底毫不避讳的坦诚和信任让她颇感意外，也有些触动。
　　说起来，她也曾间接利用她来打击过沈霁。
　　虽然并无恶意，终归是不太光彩。
　　律所如今变成这样，她也有责任。
　　“我回头找你。”莫维清道。
　　“好的，谢谢莫老师。”得到肯定答复，宁嘉才算是松了口气。
　　回到家里，她随意打开手机，却见消息栏已经爆满。
　　陈秋雅发给了她一个链接：[你快看，真的气死我了。]
　　宁嘉随手打开，发现是一个公众号发的，说京城某律所待遇有问题，卸磨杀驴，所以不少律师纷纷出走。虽然没有指名道姓，其中随意抛出的几点信息都直指君江，给宁嘉看得火冒三丈。
　　她好不容易才按捺住火气，没有去回复。
　　毕竟对方没指名道姓，她也没法告他们。而且，呈口舌之快毫无意义，目前律所面临的课不仅仅是这点问题。
　　韩霖回来时，她一个人坐在落地窗边发呆。
　　身上只穿了一件薄睡衣。
　　他放轻了脚步，从房间拿了床毯子过去，轻轻替她拢上：“怎么一个人坐在这边？地上很凉的。”
　　宁嘉回神，对他扯了丝笑容：“没事。”
　　“有心事？”
　　她摇头。
　　“是关于律所的事情吧？”
　　宁嘉惊讶地看他。
　　“我的消息没那么闭塞。”而且，他平时也有让人关注她工作上的事情。这段时间，总体还算顺利，不过，她到底还是涉世未深，没有办法应对这种蓄意的陷害。
　　宁嘉低头，把脑袋贴在他的手背上。
　　温热的气息熨帖着她的脸颊，让她心底感觉安心。
　　此刻，哪怕他什么都不做，也让她安全感满满。心里那种一瞬的空落和茫然，如雪般消融。
　　“需要我帮忙吗？”韩霖开口。
　　“我没事，你不用担心，我自己可以解决的。”她也不能老是靠别人。
　　这事儿，她已经有眉目了。
　　韩霖静静地看着她，点了点头。
　　有时候，过于庇护也不是一件好事，她没有他想象中那么脆弱。
　　“那就早点休息，不要一个人坐在地板上。”
　　“嗯。”
　　她刚要起来，整个人已经落入了他的怀里。
　　他的胳膊坚实而有力，抱她好像轻若无物。她下意识伸手勾住他的脖子，把脸贴在了他的胸膛上。
　　难得见她如此依赖，嘴巴也不硬了，韩霖把她抱回了房间，给她掖好了被子。
　　他要走了，她伸手拉住他。
　　他笑了笑，反手握住了她的手，另一只手拍了拍她的手背：“我去洗漱。”
　　她看了他片刻，这才松手。
　　手指轻轻抽离时，却仍有些依依不舍的味道。
　　韩霖摸了摸她的脑袋，去了洗手间。
　　他没有骗她，真的很快就洗好了，掀了被子在她身边躺下来。
　　她一歪头，整个人趴在了他身上。昏暗的灯光里，她的侧脸安静得有些不真实，和平日截然不同。
　　韩霖心里揪了一下。
　　以前总觉得她精力过分旺盛，总是咋咋呼呼的，可她真的不说话了，安静了，他又觉得难受。
　　还不如闹腾点呢。
　　他抱住她，像是哄茜茜那样轻轻地一下一下拍着她的后背。
　　半晌，宁嘉说：“其实我自己也有问题。虽然他们蓄谋已久，可我如果足够强大，早就有所提防，也不会落到现在这步田地。而且，我也给律所其他人带来了麻烦，大家是合作关系，他们不欠我的，现在树倒猢狲散，他们也不确定自己的未来怎么样，想走也是人之常情。”
　　“防不胜防。有些人是存心害你，何必钻牛角尖？想办法解决问题就行了，不用自责。”
　　她点了点头，心里更坚定了要和沈霁周旋到底的想法。
　　抬眸时，她的眼神恢复了明亮，也多了几分生气，对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谢谢开导了，韩先生。”
　　他轻轻地捏了一下她的脸颊：“这就对了，心情好一点，别一个人坐在那边发愣了，有事情可以跟我说。”
　　她反手捉住他的手，唇边漾起浅浅的弧度。
 
 
第092章 云开
　　莫维清的效率很高, 两天后就联系了她，发来了一堆资料。宁嘉粗略地翻了下，和自己这两天整合的放在一起比对了一下, 确认她没有诓自己, 心里便有了计划。
　　上午去了趟律所，开了个会议，稳定了一下军心后她就出发去了中阳。
　　沈霁现在和中阳合作，还得到了王庆生的支持。王先生在业内很有威望, 可以说是独树一帜，宁嘉想跟他见一面。
　　只是，人刚到楼底下就被拦下了, 前台根本不让进。
　　她也想过托关系，但是中阳的内部管理非常严格，她根本见不到徐煜。
　　原本就想这么打道回府, 可人走到门口, 又想起律所现在的困境, 以及一大帮子人都在背地里看她笑话的嘴脸，心一横，直接在门口坐下来。
　　旁边就是地下停车场, 各种车辆进进出出，她始终没看见徐煜的那辆。
　　在寒风里吹了快两个小时，她才算是明白了生活不易，工作更不容易。只怪以前走得太顺了, 什么人脉、资源, 通通都是现成的，压根不用她去努力，去争取。
　　现在切身体会了一遍, 饱尝冷眼，才明白自己以前有多么幼稚。
　　可越是这样，她越不想服输。
　　就在她差不多昏昏欲睡时，一辆银灰色的轿车从地下车库驰出。宁嘉只抬头扫了眼，一眼就认出了车牌号。
　　她几乎是反射性地扑到车前。
　　司机连忙踩住刹车，车窗降下，在里面没好气跟她说：“干什么呢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
　　宁嘉连忙赔笑道歉：“对不住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我找徐总有要紧事。”
　　司机微怔，回头去看后座。
　　徐煜正发完短信，抬头也看到了她。
　　宁嘉连忙绕到后座，抬手敲了两下车玻璃。
　　玻璃降了下来。
　　徐煜将手机放下，盯着她看了两秒，似乎有些印象，态度客气了不少：“有什么事情吗？”
　　宁嘉将手里的一份资料递给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我想请徐总帮我引荐一下王先生，我有要紧事跟他谈。”
　　徐煜没有去翻那份资料，只扫了一眼，又递还给她：“抱歉，这事儿我帮不了。”
　　宁嘉急了：“您有什么条件都可以提……”
　　徐煜笑了，扶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
　　他生得一双迷人的眼睛，笑起来更是风流倜傥，说出来的话却刻板到有些刻薄：“宁小姐，没有人会为了明知道失败的事情去浪费时间。你跟沈霁的事情，我不想掺和，王先生看中他，是因为他在业内的能力。你要跟他抗衡，抢他的案源和人脉，恕我直言，好比以卵击石。帮你引荐，对我而言除了惹得一身腥外，没有任何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