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阙有贪欢——荔箫
荔箫  发于:2021年11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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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牵挂扰人,她努力克制了几度,还是拗不过油然而生的心绪。终是决定随心而为,不再为难自己了。
  她心下跟自己说,她只是想关照他的伤,井无什么别的打算。等他伤好了,她还是要按先前的想法与他相处,断断不要再伤自己。
  药膏与白绢都备好,张庆生正好从屏风后折出来。他眼睛很尖,一眼看到她,转瞬就注意到了她备下的东西。心念一动就含笑迎上前,口中笑道:“陛下方才轻手轻脚的,不想扰了夫人安睡,没成想夫人还是醒了。”说着目光就落到那药膏与白绢上,声音提高了三分,“有劳夫人了,要说备这些东西,还是夫人心细。看看这药膏……在白绢上抹得多漂亮!下奴可弄不出来!”
  顾燕时就算是傻子,也听得出他这话是说给苏曜听的。羽睫颤了颤,双颊泛红:“公公!”
  屏风后,苏曜挑眉,撇了撇嘴。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他叹气,觉得心里苦涩。
  她刻意的疏远让他心里不是滋味。与她这样相伴越久,他就越觉得日子灰暗。
  不能这样下去了。
  他于是从屏风后走了出来,上身裸露着,大步流星地走到他面前:“多谢母妃。”
  苏曜边说边若无其事地拿起那抹好药膏的白绢,示意张庆生帮他缠上。
  顾燕时猛地抬眼:“不要瞎喊!”
  “怎么是瞎喊。”他没看她,立在那里神情悠闲,“你对哪个身份更自在,你自己挑。”
  “这有什么分别……”她低头,“静太妃都死了,还要起死回生不成?”
  话音未落,她被挑起下颌。
  她呼吸一滞,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他双眸眯成她熟悉的样子,一字一顿道:“你若喜欢,也不是不行。”
  “胡闹。”她冷声,说罢一推他,“别乱说了,快去更衣,今日你忙着呢。”
  “明日就是新年了。”苏曜仍自凝视着她,喟了一声,“能不能姑且把旧事翻篇,你再给我个机会。”
  “不懂你在说什么。”她小声嗫嚅,他挑眉轻笑:“装傻。”
  “才没装傻。”她抿唇,眼睛抬起来,满目清澈地望着他,“我们现下这样不是挺好?我……我也没碍着你什么呀。”
  他摇头:“你这样我寝食难安。再说,我看你也心神不宁。”
  “我没有。”她矢口否认,他轻啧:“随你怎么说。”
  这是一副耍无赖般的口吻,顾燕时一听,心下就觉不好。
  果然,他下一句就是:“反正我心意已决,你不肯应我的话,可别嫌我烦。”
  顾燕时一滞,明眸一下子瞪圆:“你要干什么?!”
  他井不答,摇摇头,气定神闲地踱回屏风后去。
  那些破事不堪回首,他才不想带到新年。
  更重要的是,这几日他看她的反应,虽然时时心里苦涩,却也看得出她对他井非真的无情。
  那何必那么难受?
  他可不干。
  苏曜心里较着劲,在屏风后更完衣,再出来时已玄色冠冕齐整,道尽天子威仪。
  一会儿他便要这样坐到宣室殿里,接受群臣觐见。
  顾燕时被他适才的话吓得一惊一乍,见他出来,几近刻意地敛身一福,施礼恭送。
  他却几步走到她面前,走得太近,她不自禁地向后一避,下一瞬,却被他伸手揽住肩头。
  “走。”他道。
  她愣住:“干什么?”
  “去宣室殿。”他含着一副无赖至极的笑容,印证了她适才不大好的预感,“心上人不在,朕没心思面对群臣。”
  接着,他就大大咧咧地坐到了茶榻上,一只脚还蹬在了茶榻边缘,活像个地痞流氓:“你不去我也不去。”
  “你……”她的声音打起了颤。
  相识这么久,她最怕的还是他剑走偏锋。
  但凡他能好好说话,什么道理都能讲得通。可他一玩花招,她真的不知该如何应付。
  作者有话要说:  顾元良:这么久了,她肯定死了。
  顾燕时:是,被烦死的。
 
 
第82章 生气
  顾燕时眉头拧得极紧,踌躇了半晌,只好妥协:“我跟你去。”
  坐在茶榻上耍无赖的苏曜一下子看向她,笑意绽开。她余光瞥一瞥他,心里烦死了,只觉得他在成心利用她的软肋。
  他这个样子,她怎么敢不去呢?若他真为她耽误了群臣贺年,那些大臣又该要她的命了。
  她于是默不作声地去梳洗,因不愿让前面的文武百官多等,她知道今日是除夕也没有穿戴得多么隆重,妆容只称得上妥帖,发髻挽起来用两只白玉簪一定,就算了了。
  这前前后后也就用了不足两刻,待得从妆台前站起身,她没心思多理会他,只说了声“走吧”,就往外去了。
  苏曜一怔,随之站起身。他一边跟着她一边打量她的背影,心里稍有几许紧张:生气了?
  不管,他就要黏着她。
  走出殿门,他就伸手将顾燕时揽进了怀里。顾燕时没有挣扎,脸色却更冷了三分,就这样清清淡淡地与他走了一路。
  到了含元殿前,已有数位重臣在殿前等候,见她同来神色都变了一变。

  顾燕时朝他们颔了颔首,就看向苏曜:“我去侧殿用早膳。”
  口吻生硬,不似商量。
  苏曜原想一会儿与她一起用,闻言想说“不行”,余光无意中扫到她的脸色,到了嘴边的话就莫名变了味:“好。”
  顾燕时得到准允心下一松,这就侧过深,规规矩矩地朝他一福。
  然后她退开两步,先行步入殿门,往侧殿折去,不妨碍他与朝臣寒暄。
  苏曜的目光随她飘远了一阵,半晌才拉回来,轻声一咳:“诸位辛苦。”
  语毕,他亦提步入殿。
  顾燕时在他进门之前就回身关上了侧殿殿门,而后走向茶榻,闷头坐下生闷气。
  她适才从宣室殿出来的时候,原有两名宫女两名宦官一道跟着,眼下那两名宦官去传膳了,只两名宫女侍奉在身侧,见她脸色不好,大气都不敢出。
  她其实惯不喜欢惹得宫人这样,在她眼里,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还是不要这样紧张的好。
  只是现下,她也没什么余力与她们解释。
  她心里涌动着一股无所适从,无所适从里又夹三分懊恼。这种感觉于她而言并不算陌生,很像她刚认识苏曜那个时候的心境。
  那时候,她摸不准他究竟想要她如何,日日提心吊胆,心下对他的行事多有恼火,却又敢怒不敢言,每一天都很难熬。
  现下,她倒没有那么多敢怒不敢言了,可他这样的想一出是一出还是让她不安。
  是以她半晌都没说话,后来两名前去传膳的宦官回来了,一进门就察觉气氛不对,不约而同地缩了下脖子。
  顾燕时到底按下了心神,吁了口气:“没事,进来吧。”
  二人欠了欠身,安静无声地前去布膳。她安坐在茶榻上看着他们忙,一道道美味从食盒里端出来摆上桌,没摆几道她就不耐地摇了头:“我没什么胃口。粥给我盛一碗,留一个蛋,再留两块点心就好,余下的你们撤下去吃吧。”
  “……夫人。”一旁的宫女不安地打量着她,“夫人多用些吧。今日宫中往来礼数不少,一会儿官眷们向太后问了安,多半还要来向您见礼,不知何时才能用午膳呢。”
  顾燕时想了想,就摇头:“她们不会来见我的。”她笃然道。
  她看得出,那些朝臣们总还是要面子的。在她的事上,他们不再多嘴就已是最大的退让,却决计不会对她有多少恭敬,他们的夫人绝不会在这个时候来向她拜年。
  她没心思多解释这些,沉沉地缓了口气:“听我的吧。我也实在吃不下,你们别饿着。”
  几人相视一望,就依她的意思办了。顾燕时就这样草草地用了膳,用完膳正觉得没事做,又一名宦官探头探脑地进了殿:“贵妃夫人。”
  他年纪不大,看着也就十三四。脸上含着笑,倒很讨人喜欢:“陛下说夫人若是无事,可去内殿坐着。”
  顾燕时羽睫抬了抬,心下的气恼更添了几分。
  今日的整整一个上午,他都要接受群臣朝贺。明知群臣都不喜欢她,却还要她去!
  她便冷冷淡淡地站起了身:“不了,你去告诉陛下,我要去向太后问安,这就走了。”
  那小宦官脸上的笑意顿时僵住,迟疑着看向她身边的人。暂且在顾燕时跟前掌事的雅歌不着痕迹地摇了下头,不再说什么,低眉顺眼地跟着顾燕时出去。
  苏曜坐在内殿中,一边与几位朝臣说话一边等顾燕时,侧殿殿门一响,被他敏锐地听到,目光便看过去。
  见她走出侧殿,他嘴角不禁勾起来。
  下一瞬,却见她并不往里走,反倒头也不回地出门去了。
  苏曜眉心皱起,那差去请人的小宦官疾步折回,一眼看到陛下的脸色,险些直接跪下去。
  张庆生一把拉住他,拽到侧旁轻声问了原委。小宦官一五一十地说了,张庆生就将他赶了出去,而后自己折到苏曜身边,压音禀明。
  苏曜暗自咬牙,眉心跳了两下。
  跑得倒快。
  看他一会儿去找她!
  .
  顾燕时走出含元殿,骤然松了口气。
  含元殿其实是旧宫之中最为雄伟的一处殿阁,殿中修得既高大又宽敞,置身其中分毫不觉压抑。
  但她许是因为心中不快,适才直觉得喘不过气来,出殿的瞬间神清气爽,不禁驻足多缓了一缓,才举步走向慈敬殿。
  慈敬殿里,太妃太嫔们才刚告了退,徐贵妃入殿觐见,太后留她多说了一会儿话。
  二人一道品着茶,殿外的小宫女打了帘进来,屈膝福身:“太后,顾贵妃来了。”
  两人都一怔,太后喟叹:“请进来吧。”
  徐贵妃只隐约知道些个中纠葛,见太后神情黯淡,启唇轻劝:“太后放宽心。臣妾瞧着,顾氏倒不是个糊涂人。”
  也就够说这么一句,闻得珠帘又被碰得响了一阵,徐贵妃就噤了声。
  顾燕时步入殿中,心里渐渐渗出忐忑。
  ——她上次见到太后,还是在明玉殿里。当时隔着一道殿门,她听到太后要杀她,后来因为苏曜的争辩而做了罢。
  她因而摸不清太后现下对她是什么看法。想到今日要来向太后拜年,她昨晚就开始紧张了。方才的来路上,她更是一路都在劝自己“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云云。
  行至殿中,顾燕时敛裙下拜,道了声:“太后金安。”
  太后执盏,复又抿了口茶:“起来吧。”
  当即便有宫女上前扶她,待她起身,徐贵妃也离了席,与她相视一福。
  “都坐。”太后神色淡淡,等她们各自落座,她目光微转,落在顾燕时面上。
  顾燕时久违的又在太后面前头皮发了麻,脊背不自觉地挺了挺。
  太后缓了口气:“先前有些话,哀家知道你听说了。皇帝既一力保你,那些话你就当哀家没说过。咱们相识也有些时日了,若你不惹事,哀家也不想为难你。但若你敢有异心……”
  太后语中一顿,落在她面上的目光顿时变得凌厉:“哀家只有这一个儿子了。倘使他有什么闪失,牵涉其中的人,哀家一个都不会放过。”
  顾燕时听得心惊,死死低着头,欠身:“臣妾谨记。”
  徐贵妃无所谓那些纠葛,太后说话的时候她只打量着顾燕时,不多时就皱了眉。
  几日不见,她怎的脸色这样差了?
  徐贵妃心觉有异,在太后跟前却没急于问什么,见太后缓和了神色,就端起榻桌上的点心递给了顾燕时:“这个好吃,你尝尝。”
  “……多谢。”顾燕时忙伸手接过。
  殿中氛围因徐贵妃这句话而松快了些,太后也没再说什么,倒说了些关照她饮食起居的话。顾燕时一一答了,一颗不安的心也放下了大半。终于有心情尝一尝手里端着的那碟点心时,方才帮她传话的小宫女却又进了殿。
  “太后。”小宫女屈膝福身,“陛下来了。”
  “这么早?”太后有些意外。
  下一瞬,就见顾燕时蓦地立起了身:“太后……”她黛眉紧蹙,朱唇一抿,“臣妾先……告退了。”
  “急什么?”太后不解,“不妨一道用个膳再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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