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晚饭了吗?”
“带着呢。”江梅打开塑料袋露出里面的保温箱,“气死我了,她儿子那么好,别吃我买的鸡。”
江宁换了一条路往回开。
“你怎么不走春江路?春江路不是更近吗?”江梅看了眼窗外,疑惑道,“春江大桥现在修的特别漂亮,网红打卡点,很多人来滨城拍春江大桥。”
“容易堵车。”江宁没有调头的打算,坚持把车开往滨城桥。
“不怎么堵吧,比滨城桥那边好多了,路很宽,人车分流,你走过春江路吗?”江梅抱着保温饭盒。
“我刚从春江路过来,堵的很厉害。”江宁握着方向盘,把车停在红灯前,静静看着前方。
“是吗?”江梅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多久,转而吐槽外婆,“我对你外婆不好吗?从她瘫痪到现在,一直是我在照顾,你舅舅管过吗?可她呢?满脑子都是你舅舅一家,我买了鸡,她让你舅舅全家来吃。说要给江栀留,呵,怎么不给我女儿留。‘叫栀栀来吃’,怎么不叫宁宁来吃?我女儿就不是心肝宝贝了?有好吃的从来不会想到你。什么都是儿子好,什么都要给儿子,当初说好这套房子有我一半,现在成了全部都给你舅舅。想得美,白纸黑字写的字据还想反悔。”
信号灯变成了绿灯,江宁松开刹车。
“你外婆真的是偏心,当初明明我成绩更好,却把读书的机会给你舅舅,耽误了我一辈子。高中你就在这里寄住三年,还寄宿学校,只有周末回来,他们怎么对你的?恨不得把你虐待死。我想想都生气,心都偏到外面了。”江梅越说越气,情绪波动很大,“儿子是亲生的,女儿是捡的。我这个月都不过来了,让她的亲生儿子照顾吧!”
“你最好说到做到。”江宁打开了手机录音,说道,“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我给你录下来,一个月是吗?”
江梅哼了一声,“一周,万一中间出什么事,那怎么说也是我亲妈。”
“一周也行,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这么着?还要你亲妈录口供?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较真,你上大学后性格大变。”江梅转头看向江宁,转移了话题,“你跟心外科那个医生聊的怎么样?”
“中秋见面。”江宁放下手机,知道她不会录,说不定明天她就来外婆这里了。
早年的江梅也很刚,江宁高中毕业那年和舅舅家闹掰,江梅直接带她去北京了,要跟江家断绝关系。
硬气了几年,这几年江梅生病了,心也软了。
“这还行。”江梅心情好转了,“好好跟人家聊,合适的话年底订婚。这个医生条件不错,工作稳定,你可一定要抓紧了,早日让我抱上孙女。生个女孩,贴心。”
江宁头疼。
江宁原本打算晚上去健身房,由于江梅的突然到来打乱了她的计划,她被江梅拉着喂了两碗鸡汤,聊到半夜。
第二天她醒来在江梅的电话声中,江宁按掉闹钟躺在床上等睡意消去。
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江梅说,“我马上过去。”
房门被推开,收拾东西的声音簌簌作响,江宁睁开眼,“大清早的干什么?”
“去你外婆家。”
“你就不能让舅舅照顾两天吗?也让外婆知道除了你,没人对她好。”江宁气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回头再吵架别来找我。”
“你外婆从轮椅上摔下来了。”江梅从衣柜里取出一件大衣,穿上,“你舅舅和舅妈就不是个东西,他们不管你外婆,我再不管她真的会没命。今天外面很冷,你穿厚一点,记得穿大衣。”
“需要送你过去吗?”江宁坐起来揉了把头发,短发被睡的凌乱。
“不了,你忙你的。”江梅走过来揉了把江宁的头发,“我坐公交车过去,我走了,给你做了鸡蛋饼在锅里,你起来吃。还有一锅茶叶蛋,火已经关了,等温度降下来你把它放冰箱里。”
“好。”
“记得喝牛奶。”
江梅匆匆离开。
早上七点江宁到医院,先去找了许静。
许静的手已经消肿,瘦不伶仃的坐在病床上看书,看到江宁连忙把书放回去,十分乖巧。
重新拍片确认骨折位置江宁给她做了固定,打完石膏,江宁打完药单递给她,叮嘱道,“注意防水,一个月后来复检,这期间有任何问题都可以跟我打电话。如果我第一时间没有接到应该在忙,忙完会跟你回复。”
“你的电话号码是支付宝账号吗?”许静拿着处方单站的笔直,“等我赚到钱了,我会还给你。”
江宁抬头看到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拿出手机,“你的手机在身上吗?我们加个微信吧。”
许静迟疑了一下才从书包里取出手机打开了微信,跟江宁加了微信,“谢谢您。”
“不用客气。”江宁抬起手腕看时间,今天有大查房,她一会儿得去病房一趟,“好好学习。”
说完好好学习,江宁恍惚了一下,觉得自己很像当年的江梅,这是一句无用的叮嘱,但在当下也是唯一的叮嘱。
对于她们这种人来说,学习是唯一能改变命运的机会。
许静退后两步,朝江宁鞠了下躬,“我一定会把钱还给您,谢谢您,我走了。”
江宁站在窗户边看了很久,治疗室能看到医院正门口,许静拎着药离开了医院。
敲门声响,江宁回头看到徐淼探头进来,“江医生,你还没走?你的病人让我把余额还给你。”
徐淼进门把一叠零钱放到了桌子上,说道,“那个小姑娘还挺有礼貌,不过,她叫我叔叔,我很不开心,我有那么老吗?”
他们医院是充值看病,江宁昨天充了钱,除去花销退回来一百多块,有零有整。
江宁取出钱包把钱整整齐齐的放进去,收拾东西,“她才十四五岁,你已经三十岁了,叫哥哥是不是有些轻浮?她们那个年纪,叔叔可能会更有距离感,不容易被人闲话,应该不是觉得你老。”
“那她叫你就是姐姐,我们俩差不多大,叫出来就差辈了。”徐淼用余光去看江宁,试探着说道,“叫你姐姐,怎么能叫我哥哥?”
“徐哥,小姑娘这么叫大概是视颜值而定,江医生这个颜值,出去说刚出校门的学生都有人信,你嘛。”黄燕抱着病历大步走过来,上下打量徐淼,笑的灿烂,“叫哥多少有些不太尊重你这张脸,你们去住院部?一起啊。”
“滚,不要跟我说话。”徐淼整理白大褂,横了黄燕一眼,“没眼光的小孩,我这叫熟男风你懂吗?欣赏不了是你的审美问题。”
黄燕年纪确实小,护理学习时间没有学医长,她进科室几年也才二十四岁。年轻活泼,拥有着这个年纪该有的特质。
黄燕伶牙俐齿,“你知道什么叫熟男吗?就是成熟有魅力的英俊男人,而不是长得老。熟男的满分例子,现在在我们医院住院的林警官,英俊帅气成熟有安全感。抓人时那身手,利落漂亮。”
林警官?不会是说林晏殊吧?江宁毫无征兆的心跳快了些。
有种奇异的微妙感。
徐淼比不过颜值,拿着手里的文件夹敲了下黄燕的头,“那种帅哥估计早就名草有主了,再优质有什么用?跟你有关系吗?有我这种实际吗?我是单身。”
“嘿!这不巧了吗!林警官单身,没有婚史。”黄燕顿时来了兴趣,笑着说道,“没想到吧!人家没结婚也没有女朋友,我打听过了。他感情史很简单,读书时谈过一段恋爱,后来因为异地分手,单身至今。徐哥呀,你比不过人家的帅,还没人家深情。”
读书时谈恋爱?那次看烟花那个女孩吗?
江宁眼皮不由自主的跳了下,她单手插兜,按下电梯。
早晨的阳光很好,灿烂的洒向大地。住院楼的玻璃被太阳照的一片白,反射出光芒,他们一行三人迈进住院部,江宁去按电梯。
徐淼转头看向江宁,“如果让你选择,你会选择谁?”
江宁突然被CUE,她仿佛路过金毛吵架现场被咬尾巴的哈士奇,不明白他们两个小学鸡互啄,怎么啄到她身上,“什么?”
“六楼那个病患,林晏殊。”徐淼清了清嗓子,说道,“我是说,以你的眼光。让你选,你会选择他还是——我这种?”
江宁看着徐淼平庸的脸,不明白这个问题的意义在什么地方。徐淼为什么要跟林晏殊比?他是有多想不开?
“是个人都会选林警官,你别自取其辱!”黄燕拍了下徐淼的肩膀,“徐哥,冷静。”
江宁被这两个人无聊笑了,他们这一行没什么娱乐,一天到晚除了加班就是加班,下了手术进病房,出了手术室就是病房门诊,人都憋疯了。
“凭心而论,林警官确实比较招人喜欢。”黄燕喜欢也正常,江宁怀疑徐淼是有点喜欢黄燕,他今天格外不正常,“但你也不是一点机会都没有。”
徐淼和黄燕突然没声了。
江宁抬眼看去才发现电梯门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林晏殊穿着条纹病号服站在电梯里,长腿挺拔,旁边跟着护士。
林晏殊深邃黑眸注视着江宁,抬了下冷峻的眉,骤然意味深长起来,“江医生是在跟我告白?”
第九章 社死现场
江宁原地用脚趾抠出一个城堡。
她抬起头看向林晏殊,用着毕生所学情商,她甚至还绽放出职业微笑,指着黄燕,“刚才聊的是她,她喜欢你。”
“是吗?”林晏殊成年后五官趋于硬朗,是那种很锋利的英俊,下颌线利落,浓密睫毛下的眼沉黑浸着点意味,看人时很有侵略性,“不是江医生?”
“是啊。”黄燕把话接了过来,大胆又直白,“林队长,你有兴趣找个在医院工作的女朋友吗?”
顿时周围几个护士都笑了起来。
林晏殊似乎也笑了下,他唇角上扬,“有医生介绍吗?”
黄燕愣了下。
“你今天是不忙是吧?”徐淼手里的文件夹再次敲到黄燕的头上,转头问跟林晏殊一起下来的护士,“你们去干什么?”
“秦主任让去放射科拍个片。”护士扬起手里的单据,“这就走。”
“赶快,别在这里嘻嘻哈哈,工作场合,还有病人在。”徐淼提高了声音,“瞎开什么玩笑。”
林晏殊的目光从徐淼身上掠过,淡而沉,迈开长腿转身走向出口,他没有再看江宁。
徐淼被看的一激灵,“注意刀口,动作幅度小一点,不要再裂开了。”
跟林晏殊一起的护士应道,“知道了,徐医生。”
江宁保持着冷静,走进了电梯。
耳朵嗡鸣,头皮发麻。
徐淼跟在后面也进了电梯,递给江宁一个全新的单独包装的口罩,“胡闹。”
江宁拆开口罩戴上,包装袋叠好扔进垃圾桶。她把口罩的金属边缘拉到眼睛下方,往后靠在冰冷的电梯壁上,随即意识到医院的电梯壁有多脏,又站直。
“徐哥,他那句话是什么意思?”黄燕说,“想找个我们医院的医生?”
“委婉的拒绝你。”徐淼没好气的说完,看了眼江宁,“还听不明白吗?不要做白日梦。”
黄燕把电梯的金属条当镜子,左看右看,“那他看上谁了?江医生吗?”
江宁心脏猛地突了下,抬了下眼,“开什么玩笑。”
“应该不是。”徐淼若有所思,“人家就是拒绝你的借口,我见他拒绝高个子女孩的理由是想找个矮的,拒绝矮的理由是想找个高的,反正是你没有办法改变的硬性条件,拒绝的比较彻底。这两天找他的人很多,什么媒体人社会人,各色各样,人家现在是网红警察,能看上你?”
林晏殊现在居然这么委婉了?他以前拒绝人直接的多。
有些记忆忽然就清晰起来。
黄燕先出了电梯。
电梯里只剩下江宁和徐淼,徐淼清了清嗓子,往后靠在电梯壁上看向江宁,“我最近很烦,家里一直催着相亲,我不知道该不该去见。江医生,你对相亲怎么看?”
江宁回过神说道,“想去见就去,万一遇到合适的,也是好事一桩。”
电梯停到了九楼,江宁率先走了出去,“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