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现在都是实习阶段没课了,谁管谁啊, 秦臻连假都没请。
江坞和西宁有一些温差,还是个雨天, 秦臻下飞机后就感觉冷飕飕的风吹进骨子里了。
少女冒着雨回家, 等到了门口时像是一个垂头丧气的落汤鸡——她之前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觉得自己像是一只从里到外的丧家之犬。
哪怕高中的时候被林空竹隐晦的拒绝, 秦臻也没有过这种感觉。
呵, 谈什么恋爱呢,都真够操蛋的。
今天徐莹正好在家没去公司, 她本来正躺在沙发上喝茶的,听到门口阿姨惊讶的叫着‘臻小姐’时, 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陈姨?”徐莹蹙眉:“怎么回事啊?”
话音刚落,秦臻就从门口走了进来。
少女身上的衣服, 头发都湿了, 整个人像只湿漉漉的小狗,目光空洞的一路‘飘’进屋子, 客厅。
“臻臻?”徐莹眼皮跳了一下,立刻掀开身上的毯子站起来拦到秦臻前面:“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就是想回家了。”秦臻吸了吸鼻子, 绕过徐莹上楼:“我先去洗个澡。”
她状态是肉眼可见的丧,在这个时间点这么突兀的单独回来……徐莹感觉心里慌张的厉害。毕竟她就算谁都不顾,也得顾及她的女儿。
该不会是因为她那些话,林空竹和秦臻吵架了吧?
徐莹就这么忐忑地猜测着, 直到秦臻洗完澡把头发吹干下了楼,才忙把人揪过来。
“到底怎么回事?”她脾气忍不住的冲了,皱眉问:“怎么自己失魂落魄的回来了?林…林空竹呢?”
秦臻声音闷闷的:“别问他行么?”
徐莹心里‘咯噔’一声:“吵架了?”
“吵什么架啊。”秦臻烦躁的抓了抓头发,下巴抵在自己曲起来的膝盖上,闷闷道:“就是拌了两句嘴。”
徐莹:“因为什么啊?”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秦臻被问的不耐烦了,站起来去冰箱前面翻饮料喝:“谁会永远不吵架啊?”
秦臻的态度是明显的抗拒和回避,如果放在平常徐莹也就不问她了,但现在牵涉到林空竹,甚至有可能牵涉到自己,徐莹觉得她还是得问。
“你都直接从西宁跑回家了还跟我说是拌嘴?”徐莹佯装愤怒,逼问着:“是不是他欺负你,你跟我说,我告诉你……”
“哎呀,瞎猜什么啊?”怕徐莹胡乱想越想越离谱,秦臻索性直接说了:“和保研的事情有关,产生了一些分歧。”
徐莹把本来要和秦臻说的那些林空竹和林家的事情咽回肚子里,话锋一转:“什么分歧?”
“本来说好一起回江坞的,他改志愿了。”秦臻吸了吸鼻子,这次是感觉自己真的有点委屈了:“留在西联大继续读研也就算了,还,好像还不是本校,乱七八糟的。”
说实话,她最后都没听懂林空竹要表达的具体是什么意思。
秦臻只知道少年未来几年似乎不会固定留在一个地方,所以他觉得他不配让自己跟着了。吵架的时候女孩脑子嗡嗡的,一会儿觉得林空竹自以为是的厉害,是个不折不扣的王八蛋。
一会儿却又想到现实的一些问题——如果林空竹真的已经做下了‘东奔西跑’的决定,那自己怎么办?
所以他们是要异地恋么?秦臻都没搞懂,怎么短短几天,事情就突然发展到这个状态了。
主要还是……林空竹的态度让她很不安。
徐莹没想到谈话过后,少年做出的居然是这个决定,在这个节骨眼上如果说和她没关系连她自己都不信。
但其实,女人对这个事情的走向是满意的。
如果让她继续调查一些事情‘拆散’这对浓情蜜意的小情侣,那不就成了坏人了?所以如果林空竹自己识趣的话,比什么都强。
这个原因让徐莹镇定了不少,坐下来继续喝茶:“那你怎么想的?”
“我也不知道。”秦臻其实是真的有些发怔,但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她总不能因为这件事和林空竹分手,她从来没想过分手这件事。
徐莹仔细端详少女有些憔悴苍白的小脸一会儿,开口猜测:“你们是因为毕业后留在哪里的事情吵架,是不是说明,你还是想回江坞?”
姜还是老的辣,徐莹一语成谶,直击秦臻柔软的心窝子。
没错呀,她其实也不想一直留外地的,前段时间林空竹交上去的资料是江大,她心里怎么可能不开心啊?
虽然自己也的确愿意陪他留在西宁,可和林空竹不一样,秦臻在江坞有家,有亲人有朋友……虽然嘴上说着不在意,但实际上还是产生了分歧了。
所以又有了突兀变化的时刻,本来就排斥的心态不可避免的多加了一层。
秦臻放空了一会儿,嗤笑了声,心想其实自己也挺自私的,又有什么资格去指控林空竹——她有喜欢厌恶的权利,少年当然也有。
女孩一直没说话,徐莹当然多多少少能猜出她心里在想什么。
犹豫了一下,女人还是直接开口了:“臻臻,地点什么的倒是其次,异地恋也不是不行,其实你们真正不合适的地方是别的。太多了,你不能总是对一个男人心软的。”
且不说秦臻还不知道的那些林空竹扑朔迷离的家世问题,单单从个性上来说,徐莹就觉得自己女儿还掌控不了那少年。
偏偏,她还被林空竹拿捏的死死的。
第二次见面,连她都有些捉摸不透那心思深沉的少年在想什么,如果林空竹刻意想瞒什么事情,轻而易举的就能瞒秦臻一辈子。
虽然说……一辈子太长了。
尤其秦臻又是个傻的,未必不会觉得刻意的隐瞒也是一种善意。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就是他做什么你都愿意为他找借口的。
就像现在,秦臻虽然觉得林空竹很过分,自己也委屈的要死,但看着少年不断打过来的电话,还是握着手机跑回卧室接了。
“你不在学校。”电话里林空竹的声音有些喘,很着急的模样:“是我错了,你别瞎跑。”
秦臻鼻尖有些发酸,想到刚刚和徐莹的对话,想到那句‘太心软’的评语,她刻意让自己声音变得冷了一些,深吸了口气才慢吞吞道:“我没瞎跑,我回家了。”
因为少年可能是在跑着找她,秦臻听到他很鲜明地喘息声,现在,顿了一下。
林空竹几秒后才开口:“你回江坞了?”
似乎自己和他说话永远不用多做解释,真的是聪明人啊。
秦臻哭笑不得的想着,声音有些发涩的‘嗯’了一声。
林空竹也没生气或者是什么的,只是很平静地问她:“什么时候回来?”
秦臻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漫不经心地回答:“过几天吧。”
“臻臻,现在不是冷战的时候。”交往的过程中他们其实从未吵架过,面对这种情况林空竹也有些无措,他其实没什么更好的解决办法,只能下意识地说:“如果你不想回来,我可以过去找你。”
“你不是说你不配让我跟着么,异地恋太辛苦了。”秦臻声音有些淡淡的,讥讽了回去:“现在怎么又想过来找我了?”
构思的场景和真的面临可能到那个构思设想的时候,完全就不像自以为是的那么淡定了。
人呐,可能都是贱骨头,林空竹也承认自己是个贱骨头,但秦臻有句话说的没错——他的确不配。
“我们学校只有一个教授现在能带我,是考古系的,得和他东奔西跑,很少有时间能留在西宁了,准确来说是很少有机会能停在一个地方。”
像是同意带他的成教授,即使挂着一个西联大任职的称号,也鲜少在校教学,基本一直在东奔西跑。
他可以选择不‘出差’,但的确十年如一日的为自己热爱的东西坚持着,也的确令人敬佩。
成教授给了林空竹一种启发,如果不能安稳的做一个幸福的人,那干脆就做一个对研究事业有用的人。
他的选择注定会对不起秦臻,所以当然配不上让她等自己。
但无论他们之间是什么结果,林空竹总归不习惯用冷战解决问题的,他慢慢的和秦臻说明了一切,并不指望女孩原谅或者什么的。
少年只是觉得,她应该知道这一切。
近乎窒息的寂静在电话里蔓延了大概一分钟的时间,秦臻才开口问:“你不会改变决定了是么?”
林空竹捏着手机的指尖不自觉的紧了紧,声音很轻:“不会。”
“行。”秦臻轻轻呼了口气,雾气打在窗子上,心里莫名有了种尘埃落定的感觉:“林空竹,我需要想想。”
“这段时间,你别来找我,也别给我打电话了。”
说完,秦臻就干脆利落的挂断了电话。
其实她并不想哭或者什么的,心绪淡定的连自己都有些惊讶,可能是因为女孩了解林空竹,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吧。
少年是个很有主见,心里想法也很难因为外界原因去改变的人。
这么反复横跳了一次大概已经是他曾经想为自己妥协的极限了,但很可惜的是,她估计还是比不过梦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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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算不算又‘吵架’的这次过后,秦臻在家里蜗居了三天,女孩有一种受挫了之后就喜欢蜷缩在小空间里懒洋洋到不愿意去思考的毛病,高考之后那次是,这次也是。
就像受了伤后会自动寻求保护的小动物一样,可怜巴巴的敏感脆弱,拒绝接收外界的一切信息。
谁说心里受了伤就不是伤了?
女孩在床上躺平这几天,除了放空,脑子里就只想过一个问题:林空竹在江坞躲的那个人是谁?
少年之前亲口说过他不想回江坞是因为要躲一个人,只可惜话说到一半就被他那个老师打断了,之后,林空竹就再没说过了。
可秦臻还是记了下来,并且很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直到许纾蔓从徐莹那里知道她回来了,兴冲冲地跑来她家的时候,秦臻的思绪才被迫回到这个光怪陆离的现实世界里。
“到底怎么回事啊?”许纾蔓也多多少少听到了点风声,毕竟是徐莹叫她来的,现在眼见着秦臻失了魂儿似的,她心里‘咯噔’一声,忙问:“你和林空竹不会分了吧?”
秦臻看着天花板,木讷地说:“还没。”
对于许纾蔓,她没什么想隐瞒的,只是还没这两个字,就代表正在进行中了。
后者不是傻子,当然不至于听不出来,瞬间更愣了——毕竟秦臻有多喜欢林空竹,她是知道最清楚的人了。
好不容易能在一起,如果不是什么无法原谅的变故怎么会轻易分手?虽然说年轻人想一出是一出的,但这未免也太突然了。
“不会吧?你之前不还跟我说林空竹要回江大读研,你们就不用异地了么?”许纾蔓不理解:“怎么这么突然就又要分手?”
……
还不如不说呢,这茬提起来,秦臻只会更觉得糟心。
不过女孩现在生气也气不起来了,没那个精气神儿,只声音闷闷地大概和许纾蔓说了一下事情的经过。
但她没想到有的时候当局者迷,但旁观者却是清的。
许纾蔓仔细地听完,秀眉微蹙:“你说徐姨去看你们了,然后当面表明了想要林空竹去江坞读研并且改志愿的要求,后者也同意了,结果现在非常突兀的又改回去了是么?”
秦臻没有灵魂的‘嗯’了一声。
许纾蔓:“还说他不想回江坞的原因是因为在江坞有想躲的人?”
“嗯。”
“好奇怪啊。”许纾蔓听着听着,都忍不住笑了:“从他做下决定到突然反悔这段时间听你描述也就一周多,这一周多他也没回江坞得罪过人,那怎么之前没有考虑到躲人这种事答应下来了呢?”
秦臻愣了一下,有些恍然的看着女孩:“你的意思是……”
“林空竹这个解释如果不是在骗你,那就说明他想躲的人是徐姨咯。”许纾蔓耸了耸肩:“林空竹和我们一样,从小就是在江坞长大的,如果真的有什么非躲不可的人那之前根本就不会报江大。”
“现在报了突然又改了,那只能说明他反悔的原因可能还是觉得徐姨太强势呗,毕竟这一周多的时间里他也没见过其他人吧?”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