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只是在风吹过来会起鸡皮疙瘩的程度,倒也不至于瑟瑟发抖。但那是在没有接触热源的对比之下。
也许是看出了这一点,七海建人在点了一小份吐司之后,点了一杯热奶茶。吉野弥子喝了几口,身体确实暖和了许多。只是比起正常温度还是要稍微偏低。
而七海建人的温度,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混血,总是比起正常体温还要偏高。
他握着吉野弥子的肩膀、推着她的背的时候,虽然已经竭力接触布料部分,但是偏高的温度还是随着他身上清淡但莫名熟悉的气味一同迎过来。
吉野弥子能听见他说话时极富磁性的换气的声音,便仿佛感觉到他的呼吸也随着他的体温一同附和着她的紧张,在从容又无意地侵略着她的领地。
让她原本建筑好的心防一点点塌掉。
不能告诉七海先生,不能麻烦七海先生,让七海先生涉险,不能让七海先生干涉进来……吉野弥子竭力保持着镇定。
“我……没看见什么……”
她勉力说着,依旧因接触而觉得不适应的同时,身体却先于意识逐渐回忆与熟悉。
从脊背上渗出的热意化作细密的水雾,在略微发烫的肩颈处慢慢凝聚,最后汇成一滴划过脊骨,一路向下蔓延。而吉野弥子感觉自己的心也在逐渐下坠。
表现得太奇怪了,肯定会被发现的吧。
啊,该怎么办?
吉野弥子能清晰的听见自己的心跳和呼吸,也能真切地感受到自己稍不注意就跑出的依赖和心理上的抗拒,种种矛盾交织,让她的心绪变得格外复杂。
七海建人盯着她的眸子,确认她在说谎后,这才松开手,以手握拳抵着下颌思索片刻。
不多时,他就从口袋里拿出另一张名片:“既然你看得见诅咒,那我就以咒术师的身份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七海建人,是一名咒术师,以后有什么诅咒相关的问题,欢迎你随时找我。”
吉野弥子试图反驳:“诶?但是我看不见……”
七海建人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吉野弥子自知失言,有些懊恼地垂下了头。
“然后是你口中的禅院家。”七海建人不疾不徐地继续道,“我不知道你对禅院家了解多少,但我能告诉你的是,禅院家在咒术界的地位,等同于赤司家在正常世界的地位,而且只高不低,你懂吗?”
吉野弥子垂眸,快速眨了几下眼睛,抿着嘴唇点了点头。
七海建人果不其然点点头:“难怪。”
他停顿了一秒,松了松领结,微微抬起下颌:“那么,你想怎么做?找到当年要买你的人报复回去?还是给整个禅院家一个深深的教训?”
吉野弥子震惊地看着他,感觉额头上也快渗出汗,勉强笑着道:“七海先生,不要开玩笑了,这种已经过去了的事情,没必要大动干戈的。”
“实际上,现在我对禅院家半点兴趣都没有。他们遭到报应我自然很高兴,他们依旧仗势欺人我也只能祈祷他们倒霉。仅此而已。”
“所以,七海先生,请不要说出这种话了。我觉得我现在过得很好,不需要再去和禅院家扯上关系……”
“你一开始是想向我求助的吧?”七海建人对她的话置若罔闻,还一阵见血地指出,“你想要我帮你什么?”
“……”
吉野弥子被打败了。
她有些头疼的趴在桌子上,抱怨了一句,“怎么到这种事七海先生您就总是格外敏锐……”
七海建人的喉咙里不自觉滚出一点笑意:“大概是你的眼神真的很好懂吧。”
才没有。
吉野弥子自认自己对情绪的伪装,是完全不输给那些晨间剧里被妈妈和顺平称赞的演员的。
如果她真的不想,至少有很大一部分人都很难看穿。
但七海建人却这么说。
吉野弥子深深吸了一口气,将手放在膝盖上,背挺直,重新正色道:“……您认识禅院直哉吗?”
“禅院家嫡子吧,大概率是下一任禅院家家主。”七海建人回忆了下,“我跟他见过两次面,但是不熟。”
吉野弥子点点头,说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如果可以,我想和他见一面。”
七海建人抱着臂思考了一下,鞋尖轻轻点地:“是禅院直哉要买下你?”
吉野弥子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当初他说要买下我做仆人——不过应该不是要折磨我什么的!似乎只是单纯的看中了我的脸,想要等我长大娶我做妾……”
七海建人刚刚才端起的杯子的扶手裂了几条缝,表情明明很淡,却让人觉得不怒自威。
他静静地看了几秒,然后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既然这样,你想要什么?”
吉野弥子看他认真的表情,总觉得她就算说想让禅院直哉去死他也可能去尝试一下,更加有些不知所措了。
“……七海先生,您大概误会了。”
吉野弥子抿了下嘴唇,然后解释:“我对那种烂人的下场没什么好在意的,更不想因为那种人脏了我的手或者您的手。之所以想要见见对方,只不过是因为那家伙在我小时候说了点话,让我一直很在意。我想再见他一面,亲口反驳他当初的言论,也算是弥补遗憾。”
七海建人皱着眉,似乎有些不解:“只是这样吗?”
吉野弥子认真而慎重地点点头:“只是这样就够了。我的人生不需要留下更多的关于那种人的记忆。本来说起这些就是偶然,如果没有遇见您,我大概也不会想起这种事。”
七海建人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换了个方向托起咖啡杯喝了一口,然后才稍微冷静了些:“你还真不像个孩子。”
“我今天满十八岁,”吉野弥子苦笑道,“从现在的法律层次上来说,我已经成年了,不是个小孩子了。”
“但这不代表你应该对这么大一笔资金感到无动于衷,也不代表你应该对过去的伤害选择原谅,”七海建人沉着气不赞同道,“更不代表你需要小心翼翼藏着自己的真实想法,特意伪装出不适合的样子坐在这里和我对话。”
吉野弥子愣住了:“七海先生,您……”
“你还是没有选择自己真实的内心,”七海建人叹了口气,“甚至没有长大,不够成熟——弥子,你还有很长的路需要走。”
“既然这样,在成熟之前,做个孩子将压力全部释放出来怎么样?”
金发的男人耐心地看着她:“告诉我,你想找禅院直哉,到底想做什么?”
吉野弥子不知所措地看着他:“七海先生,我并没有……”
七海建人微微倾着半身,更近距离地注视着吉野弥子的眸子,一手垫在桌上,一手扶在她的肩膀上:“告诉我,可以吗?”
吉野弥子仍然尝试着反驳:“我……”
七海建人叹了口气,冷不丁低声道:“你不相信我吗,弥子?”
“不是的,我很信任七海先生!”吉野弥子有些急了,“我知道七海先生一定会帮我做我想要的,但现在的我真的不需要再跟以前一样计较那些东西!想和对方见面也只是为了做个了断,以后不用再想起还有不甘。”
“比起禅院直哉和禅院家那种存在,如果让七海先生您为难涉险,哪怕只是有一丁点的损失,我都会感到很不安,也很难过——七海先生,是真的,对我来说,您比过去重要多了!”
吉野弥子脱口而出,诚恳地看着对方。
第84章
“……啊勒?”
少女的动作突然地僵住,满脸都写着茫然,仿佛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突然情绪失控了一样,连忙鞠躬道歉。
“抱歉抱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感觉好像和七海先生认识了很久,所以情绪很激动,做出这种冒犯您的动作,真的很抱歉!”
七海建人的表情也差不多,看着自己的手,一脸的复杂。
“说道歉的应该是我才对,”他低下了头,皱着眉有些局促地沉声道,“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做出一副认识很久的姿态,还自作主张让你担心,是我对不起你,很抱歉。”
“……”
“……”
两个人都缓缓抬起头,面面相觑好一阵后,才缓缓放松了原本紧绷的精神,相视一笑。
“那个啊,”吉野弥子大着胆子举起手试着解释,“说不定,我和七海先生一见如故呢?所以才这么自然的都对彼此都感到了熟悉之情?”
七海建人沉吟了一会,迟疑道:“……可能吧,也不是没有可能,虽然我不明白其中道理,但是书上确实很多这种类型的状况——大概有些东西无法用科学解释吧,就像咒术。”
说到这里,他犹豫了一下,询问:“吉野小姐,以前接触过咒术师吗?”
吉野弥子想起刚刚发生的事情,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了笑:“我的养父是一名咒术师,而且我本身也拥有一定咒力,所以我对这些东西还是知道一点。”
“那你,对成为咒术师没有任何想法吗?”
“啊……”吉野弥子迟疑片刻,还是摇了摇头,“我对这些打打杀杀都没什么兴趣,而且,一想到要脱离现在的生活与诅咒作战,就觉得难以割舍——大概我天生就不适合成为一名咒术师,对自己唯一的期待就是能在诅咒来袭的时候有能力逃跑或者求助,仅此而已。”
七海建人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的确有人是这么想的,这也的确是一种生活方式。而且这也不一定坏事——至少说明,吉野小姐你现在过的很好不是吗?”
吉野弥子愣了一下,随后用力地点点头,笑得很明丽:“对,我现在过的很好,家人朋友都很好!”
七海建人的表情也变得轻松了些。
他顺着她的话,开始有意无意唠起了家常:“说起来,既然吉野小姐今天成年,那明年也差不多到了要上大学的年纪了……吉野小姐对此有什么打算吗?”
“嗯,我的话,还是想上大学的。”吉野弥子坦诚道,“毕竟学历高一点更好找工作吧,而且我也很期待大学的生活,偏差值也差不多能到我想要的大学。”
“有这样的想法,已经很了不起了,”七海建人赞许地点点头,“那你有什么想去的专业吗?”
“诶?”吉野弥子有些羞涩地笑了笑,“以前的话,大概会对成为漫画家或者律师这样的行业很感兴趣,后来又觉得成为一名护士或者甜点师也许会很不错,但这些大概都只能算是参考的一个方向吧,实际上的话,也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对未来的工作的期待,大概也只是不要那么忙、就留在东京,但工资不要太低这样的要求……”
“嗯,同时感兴趣的差别这么大吗?”七海建人有点吃惊,不过又觉得在情理之中,只是道,“不过,就我了解到的,漫画家和律师都是比较累的那种职业,对身体要求比较高。护士的话可能会忙一点,而且不太安全……甜点师倒是一个很好的方向,有天赋的话……”
七海建人简单聊了一会儿,忽然话锋一转:“说起来,你对设计有什么想法吗?”
吉野弥子顿了片刻,随即摇了摇头:“我以前没想过。”
“但是你在色彩上的搭配直觉很敏锐,没发现吗?”七海建人指了指她今天的穿搭,“衣服和背包的色彩看起来很舒服,而且发卡感觉也恰到好处。”
吉野弥子低头看了看,惊讶地张了张口:“好像真的是这样哎……说起来,七海先生你连这些细节都能注意到,是您很了不起吧!”
七海建人摇了摇头:“不,我只是个门外汉而已,只不过,我认识一位很擅长这个的女性。”
说完,他就不多解释,继续随意而诚真诚和吉野弥子聊着天。
因为比吉野弥子年长,阅历和经验也很丰富,无论吉野弥子聊什么,他多少都能接上话。说的话也很自然地让人感到舒服,觉得很安心。
一开始吉野弥子只是在接话,不知不觉中就变成了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