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想想,等到时候提出开飞机,没准会当成个疯子。
有照片就不一样了,出生空军世家,多少算说得过去的理由,但没想到事态如此发展。
见她低头不语,张秀娟两人心有神会对视一眼,就说嘛,刚才分析过,大概率看到飞机想家了。
没有什么比共同经历更容易产生共情。
知青一年里只有春节才能回家,还没亲够就又回来了,时间漫长的好像永无尽头。
张秀娟昨晚梦见了父母,醒来时泪湿枕边,她想起此景忍不住哽咽:“再坚持半年就能回家了。”
王大红本来没哭的意思,可俩人都在想家,只能随波逐流,她跟着眼圈发酸:“上次家里来信,说我爸老毛病发作的厉害住院了,也不知道现在有没有好一些。”
什么事经历的多了都会形成套路,类似情况不知道发生过多少次,安慰没啥用的,也不需要安慰,两人熟稔握住彼此的手,从双眼满含泪花变成相拥嚎啕大哭。
梁汝莲:“……”
她犹豫了下,走上前伸出手,分别拍两人的背。
小丫头真让人心疼呢。
然后两人非常自然伸出手,一人一边分别拉住她加入阵营,抱团痛哭才酣畅。
梁汝莲:“……”
大道理都懂,也早已接受现实,眼泪是治疗思念的最好良药,哭了大概五分多钟,两人像完成某种仪式满血复活了。
王大红擦擦眼泪,抬头看了梁汝莲一样,惊讶道:“你没哭呀。”
杨秀娟也看到了她干干的眼眶,佩服道:“茹莲,你真坚强。”
梁汝莲实话实说:“我没想家,或者说我就没想过家。”
两人表情像看到了古怪生物:“你不想家?”
竟然有不想家的知青?
刚才相拥属于特殊时刻,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此刻清醒过来,只能说关系稍微缓和了一点,距离无话不说差的远。
更不用说询问个人隐私了。
眼看气氛又要变微妙,杨秀娟忽然脑中一闪:“茹莲,你有两个哥哥?”
梁汝莲坦然点头。
王大红也跟上了思路,诧异道:“那为什么是你下乡?”
下乡不仅条件看起来苦,还有别的影响,比如终身大事。
男人年龄大点,只要能回城,照样说媳妇。女孩子就不一样了,怕是只能找二婚或者条件不好的,此外还担心安全问题。
像梁汝莲这样的,两个哥哥待在城里过幸福生活,完全没听说过。
梁汝莲不像原身,不觉得有什么丢人,她复述原身父母的话:“两个哥哥工作正在上升期,如果下乡,前程怕是完了。”
话不用说太多,两人啥都明白了,疑惑瞬间变成愤怒。
“太可恶了,女儿怎么了,女儿就不影响了?”王大红握紧拳头,“领导人说过,妇女能顶半边天,都什么时代了,竟然还有这种封建残余思想。”
杨秀娟同样震怒:“可恶,如果是我,我一定闹个天翻地覆。”
“无所谓了,其实还好。”梁汝莲经历过太多小世界,比起那些为讨前程卖儿卖女的父母来说,原身父母除了重男轻女,别的还好,几乎没打骂过,总之没缺胳膊断腿养大了。
顿了段,她补充道:“以后我也不会对他们好。”
不论什么关系都是相互的,原身父母没动过手不代表可以原谅,正因为家庭一系列遭遇才造就了原身有些扭曲的性格,从而下场凄惨。
而且按照剧情走向,不久之后,原身父母会接她回城——嫁人。
牵扯到家务事,关系又不熟,两人不知道该怎么劝。
杨秀娟作为家里老大,心思相对缜密,她很快意识到了什么,喃喃道:“所以……所以我和大红念家信的时候……”
如果有这个前提,那就说的通了。
被重男轻女的父母强迫下乡,心里满满的愤怒,怪不得从不向别人分享家里的事,更甚至,对她来说可能是一种伤害。
好可怜呢……
“我和秀娟不是有意的。”王大红设身处地想了想,歉意道,“茹莲,你怎么不早说呀,我们真不知到你竟然有这样的遭遇。”
梁汝莲摆摆手:“别,应该道歉的是我。”
宿舍是公共场合,不能一人即世界,又不是每个人都有类似经历,没权利因为自己心情影响大家。
听不了可以不听嘛。
梁汝莲一番深刻真诚的自我剖析,让两人有些手足无措,明明遭遇不公待遇,怎么反过来道歉?
她们这个室友,好像没那么古怪。
气氛一点点缓和间,没多久,门口响起脚步声,最后一个舍友,林晓萍回来了。
作为本书女主,她有一对黑亮的麻花辫,走起路一甩一甩的,美丽又大方。
屋里的情形让她一愣,两个和她关系不错的室友正与那个最讨厌的人坐在一张床上,看起来亲热极了。
眼花了?
“晓萍,你回来了。”杨秀娟随意打招呼,然后想到两个人如今的关系,连忙解释道,“你不知道吧,茹莲有两个哥哥,太可恶了……她不是故意那样的,因为听了难受……”
林晓萍:“……”
什么乱七八糟的。
一个人不够再加一个人,加上王大红,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总算把事情说清楚了,可好像没太大用。
不合群能解释,插足林晓萍和宁子海关系怎么讲?
果然看起来没啥用。
林晓萍面无表情点点头:“原来这样。”
她对梁汝莲的恶感,大部分来自感情方面,明明宁子海不爱她,为什么还要勉强。
梁汝莲好奇打量书中女主,真诚表达自己的歉意:“以前有很多对不住的地方,我郑重道歉。”
大部分女主踏着各种工具人上位,林晓萍算例外,她是个善良的姑娘,剧情有描写,帮助过不少遇到难处的人。甚至在达到人生巅峰后,还给插队的村庄捐献了一所小学。
林晓萍神色复杂看了她一眼。
四人中王大红年龄最大,真心希望大家能够相亲相爱像个大家庭一样,见林晓萍没说话,站出来劝道:“茹莲她知道错了,晓萍,大家都是姐妹,你就原谅她吧。”
生活在自己身边的舍友有如此遭遇竟然一直埋在心里,她不知道为啥有种直觉,或许感情的事同样有误会。
“可以,只要你能保证以后不再……”说实话,林晓萍心中多少有些触动,扪心自问,如果自己父母这样,感觉世界都塌了,如果真认识到错误,以后互不打扰,她不是不可以原谅。
话没说完,梁汝莲胸前兜里有什么东西随灯光闪了下光。
那好像,是支钢笔。
钢笔可是个稀罕物,县城都没有卖的,没记错的话,整个大队只有宁子海有一只,而梁汝莲,之前绝对没有。
梁汝莲顺着她目光看了下,大方掏出来:“你想问这个?”
对方如此坦荡,林晓萍反而不好意思直说了,一样的钢笔多的是,没准人家就有呢。
梁汝莲主动坦白:“我刚从宁子海那里拿过来的。”
林晓萍:“……”
全明白了!
她这段时间负责喂生产队的驴,每晚要喂完夜草才能回来,严重耽误了和宁子海相处的时间,今天好不容易早了些,去男知青宿舍却没得到想要的场面。
宁子海脸拉的老长,没心思说话。
原来因为这事。
“梁汝莲,你到底什么意思,想要做什么?”林晓萍连连摇头,后悔刚才的心软,“到底要怎么说你才能明白?你是个女孩子,这样下去,名声会彻底坏掉的。”
攻略女主,本来暂时不在梁汝莲计划,凡事一步步来,但发生了也没躲避的道理。
梁汝莲笑着道:“这是我的钢笔。”
林晓萍气的手打哆嗦:“你刚才还说从宁子海那里拿的。”
梁汝莲眨眨眼:“从他那拿的但不代表是他的钢笔。”
第5章
林晓萍听懂了话里的意思,可怎么可能呢,钢笔怎么可能是梁汝莲的?
事关自己,林晓萍可以忍,但牵扯到恋人的名声,绝对不能忍,她站起来怒斥:“梁汝莲,你胡说八道。”
杨秀娟两人旁观多时,快吓傻了好吧,还以为接下来要发生撕头发的可怕画面,连忙站起来一人抱住一个大喊:“别动手,都是姐妹有话好好说。”
“谁要动手?”梁汝莲发现小姑娘劲还挺大的,没挣脱开,无奈道,“让她说,说完我再说。”
林晓萍眼里有了泪花,又气又急,带了哭腔道:“我说不过你。”
梁汝莲非常厉害,敢和村里最泼辣的妇女干架,总之,不要脸的人毫无忌惮。
想解释清楚很简单,拿出欠条就行,但要叫醒一个睡着的人,得她自己醒。
梁汝莲沉吟片刻,严肃道:“你喜欢宁子海什么?”
林晓萍才不会回答这种问题,狠狠瞪她一眼。
杨秀娟想了想替她答:“长得白,有文化吧。”
王大红脸蛋微红,眼睛里仿佛有光:“他还会写诗。”
林晓萍:“……”
每日风吹日晒,不论男女老少,皮肤大都黑黝黝的又粗糙。宁子海天生冷白皮,再毒的日头最多晒红,睡一觉就又好了。
此外他懂的多,知青里少有的高中生,连大队书记都客客气气呢。
特别恢复高考后,很多人遇到不懂的问题就去就去找他请教,说是知青第一人不为过。
梁汝莲点点头:“说的没错,又白又有文化还会写诗,但你知道,我之前喜欢宁子海什么吗?”
杨秀娟惊恐睁大眼:“茹莲,你说什么呢。”
当面说喜欢别人的恋人什么,这简直要挑起战争呀。
梁汝莲抽出胳膊,不轻不重敲下她脑门:“注意重点,之前,我早不喜欢了好吧。”
林晓萍看不下去,不耐烦道:“你继续说。”
“脸白能当饭吃,有文化又如何?男人要看他有没有责任心,以及到底爱你的什么。”梁汝莲表情严肃,如果此刻能带上副无框眼镜,简直教导主任的化身,“我之前看上他,是因为他体贴,懂的关心人。”
林晓萍不在乎前面的说教,可后面听着很不舒服,暗自狠狠咬牙。
梁汝莲无视她要吃人的眼神,继续道:“第一次见他好像刚下乡没几天,我因为没干好活被批评,一个人在村外树林偷偷哭,他路过,给了我一根烤玉米……”
梁汝莲在小世界当过演员,台词功底非常不错,配合此刻屋内的环境,有着特别的感染力。
这些话林晓萍一句都没听过,她忽然醒悟,不客气打断:“你说谎,宁子海明明和你什么都没有过,是你一厢情愿。”
梁汝莲不断找麻烦,她特意问过宁子海,但对方发誓保证,两人没有丝毫关系,纯粹梁汝莲单方面追求。
梁汝莲静静看着她,思索片刻看向三人:“怎么才算有过?一根烤玉米算不上,那如果是一个女孩子送麦乳精而对方没拒绝呢?”
杨秀娟大概猜出她要说什么,缩缩脖子选择根据现实回答:“那基本和确定关系差不多吧。”
保守而封建的年代,大部分婚姻遵循媒妁之言父母之命,虽然国家提倡自由恋爱,但依旧像有圈看不见的绳索。什么我爱你之类的话很难说出口的,通常从互送礼物开始,至于拉小手,那基本等于后世的同居。
原身被重男轻女的父母送到乡下,被村民嫌弃,说到底只是个二十刚出头的小姑娘,感觉全世界仿佛离她而去,无依无靠,还不如地里的一棵野草。
野草还有很多伴呢。
这样的情况下,宁子海一点点的关怀宛如春风化雨,滋润她干涸荒凉的心房。
她当然不好意思直接表白,于是选择另一种方式,帮忙洗衣服送东西,第一件就是大礼,去县城供销社买了瓶麦乳精。
宁子海推辞一番,最终收下了。
之后,原身开始帮忙洗衣服送东西,见宁子海不拒绝,她欣喜若狂,这等于同意了呢。
后来的日子,虽然一直苦恼宁子海为什么不主动表白,但依旧倾注了所有的爱,因为她的天地间只有他。
爱的卑微没有自我又可怜。
宁子海爱上别人,对于一般人来说没什么,对原身,像一把最锋利的刀从中间劈成两半,这个世界,只剩她自己了。
她不恨宁子海,生怕影响宁子海的名誉,所以没对任何人说过两人之间的事,当然也没人可说,她不放弃,认为问题出在自己身上,希望宁子海有天会回心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