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这一切,她手心已经满是冷汗,去捡筷子的时候手指都在微微发抖。
苏燕知道一旦事情败露,徐墨怀会折磨死她,可今日是最好的时机,也许从今往后她再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等徐墨怀回来以后,苏燕还在往嘴里塞东西,甚至不敢抬眼看他。
“吃那么急做什么?”徐墨怀皱了皱眉,将茶水推到她手边。
苏燕捧着杯子喝茶,猛地呛到了,弯着腰一阵咳嗽。徐墨怀罕见地耐心,不仅没有笑话她,还给她递了帕子,手掌在她背后顺气。
苏燕缓过劲儿,仍旧心虚地不敢说话,重新捧过杯子,这次只小口地啜饮。她偷偷瞥了下酒壶,可徐墨怀却没有再斟酒的意思。
因为今日中秋,室内也摆了桂花枝,香甜的桂花气味弥漫整个屋子。
徐墨怀扭头看着窗外波光粼粼的湖面,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一会儿忽然对苏燕说道:“过来。”
她走过去后,徐墨怀微微仰起头,嗓音微凉:“知道该怎么伺候朕吗?”
苏燕心中一紧,僵站着没动,徐墨怀温和地笑了笑,话里的意思却和表情截然相反。“若是还学不会,就丢到湖里喂鱼。”
她在心中暗骂了一番,扶着徐墨怀的肩吻下去。
苏燕不会任何技巧,即便与徐墨怀亲吻,也都是他掌控,而她不情愿地承受。如今就连去主动去吻他,也是充满着敷衍与僵硬。滑腻的舌尖像一尾小鱼横冲直撞,除此以外便是辗转着啃咬,徐墨怀都要被她的动作逗笑了,终于忍无可忍地将她推开。
紧接着就在苏燕的注视下,他倒了杯酒兀自饮下。
苏燕浑身紧绷,生怕被他察觉出异样,又觉得此刻想喜极而泣,然而下一刻就被抵在墙壁上,唇瓣再度被封住。
这次的吻比往日不同,徐墨怀极有耐心地研磨挑弄,似乎真的想要教会她一般。
苏燕尝到他口中的酒气,不敢做任何吞咽,生怕祸害到自己。
徐墨怀的吻辗转下移,一只手扣住她,另一只手在她的杏色罗衫下撑起一个轮廓,时而轻时而重地触碰着。
苏燕能感受到他微凉的手指,被揉捏过的地方隐隐发疼,她忍不住靠在墙上轻微地颤栗,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
这次的折磨不知持续多久,就在她以为自己要被继续欺负的时候,肩上忽然一沉,压得她险些倒在地上。
苏燕立刻扶住了徐墨怀,让他没有发出什么响动引起侍卫们的注意,而后小心翼翼地将他放倒在了地面。
苏燕的心脏跳得飞快,她不知道是因为喜悦还是因为害怕,或许都有一部分。她甚至还戳了戳徐墨怀,确认他不会被吵醒,他果然没有任何反应。
苏燕的药粉是偷偷从青環苑的兽园里拿的,青環苑的野兽时常争斗或染病,偶尔还有逃出来伤人的,为此会有小厮在它们的食物中塞进许多迷药,引诱着它们吃下,让它们昏睡不醒才将其制服。这些迷药十分粗劣,在府中并不难寻到,苏燕趁人塞迷药的时候顺手抓了一把,她没想到这么快就能用上。
连猛兽都能药倒,对人想必也会起作用,只是不知道徐墨怀什么时候醒了。
眼看着高傲自负的徐墨怀今日在她手下吃亏,苏燕几乎想大笑几声,同时又感到悲哀和愤怒,便狠狠地踹了他两脚。
徐墨怀依旧没有醒过来,苏燕彻底放下心,扒着窗朝湖面看去。
她没有想到徐墨怀会带这么多侍卫出来,谁知他又寻了个临湖的雅间。苏燕不指望徐墨怀的侍卫会放她出去,此处离湖面不算太远,扒着墙小心些跳下去,应当不会发出太大的响动。
正当苏燕准备翻窗子的时候,门突然被敲了两下。
方才徐墨怀派去买糖画的人已经回来了,薛奉见他捏着六七串糖画,便敲了敲房门,想询问徐墨怀的意思。
半晌后他仍旧没有听到徐墨怀的应答,却隐约能听见女子的抗拒的轻吟。
薛奉默默收回想继续敲门的手,让人端着糖画在一边守着。
他心中有些意外,又觉得不算坏事,至少说明了徐墨怀不再排斥这些,也许他的心结终于放下了。
——
马家村涨过几次水,苏燕家在河边,小时候险些被冲走,阿娘便教会了她凫水。
在被冰冷的湖水吞没的那一刻,苏燕冷得倒吸一口气,可她却觉得无比兴奋。
尽管体温在不断流失,苏燕仍卖力地朝着岸边不显眼的位置游过去。等她全身湿透地站上岸后,四肢都快酸软了,牙齿也在打颤。
她抹了把脸上的水,几乎有一种要流泪的冲动。
街上的巡防多了很多,苏燕不熟悉长安的路,为此不得不寻了个借口,将头上珠花拔下一支给了过路的妇人,谎称自己是从家逃出来找情郎见面,请她帮忙带个路。
妇人拿了价值不菲的珠花,立刻就欢喜地答应了,边走还边安慰她,说道:“娘子真是胆子大,这是踩进湖里了不成,弄得一身湿,小心回去惹了风寒……”
苏燕胡编了几乎糊弄过去,等到了地方便交代着说:“此时还请不要说出去。”
妇人摆摆手:“小娘子要名节的,我可不敢乱说。”
她放下心来,在昏暗巷中敲了敲院门,很快门就开了。
月光下露出一个形销骨立的男人,他面色苍白,神情中带着惊惶,看到是苏燕以后,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
苏燕想说的话被堵在嗓子眼,她眼眶热得厉害,只是眨了下眼,泪水便止不住地滚落。
“周胥,我对不住你,你还愿意跟我走吗?”
周胥从前一只手端放身前,一副极儒雅的做派,如今两只手都垂在长长的袖子下,再也不敢让人看见。
即便他一个字不说,苏燕都能感受到他的绝望。
可片刻后,他还是缓缓地点了头,几个字如同用尽了所有力气。
“我跟你走。”
——
苏燕无法勘合公验,出不了长安的城门。她将发髻上的金钗珠花取下一部分,交给了今夜出城的胡商。胡商与同伴时常来长安交易,以为她是与情郎私奔的小娘子,便爽快地将他们二人藏进了装着绸缎的货箱中。
城门口的看护也见惯了胡商,没有多问便放了行,一直走出五里地,苏燕才敢从中钻出来。
她看了眼头顶的月亮,又朝着长安的方向看过去,紧吊着的一颗心忽然就落了地。
这是她曾经做梦都想来的地方,此后只会成为一个远去的噩梦。
天色渐渐亮了起来,苏燕从摇摇晃晃的箱子上苏醒。
一般商队为了在不被截货,都会雇佣许多身强力壮的人来护送,赶路的百姓们便热衷于跟着商队,以免遇到山匪无力自保,商队的人也都不介意这些随行的人。苏燕昨夜就是在靠在他们的货箱上睡着了,醒来的时候才发现一边的周胥早早便醒了过来,正望着远处发呆。
苏燕这才听到了些极小声的议论,很快就察觉到有人偷偷打量他们。
“燕娘,你听见了吗?”周胥依旧望着远处,眼中一片漠然。“那些人在说,你一个富贵人家出身的娘子,为何要自讨苦吃,与我这断了双手的人私奔。”
第28章
苏燕答应这场婚事的时候,是真的以为周胥真心喜欢她,想要跟她好好过日子。即便她曾满心都是徐墨怀,也还是在周胥的关照下对他生出了情意。因此在得知他目的不纯后,也并非半点难过都没有。只是当时发生了这样大的变故,她没有那么多心思为此伤怀。只是偶尔深夜想起这些,也会难免情绪低落。
纵使她知道周胥不好,也无法不对他断手之事心生愧疚。
若不是她自作多情给徐墨怀写信,执意去长安确认他是否平安,就不会让周胥和她遭遇这种灾祸。
周胥说完话以后,苏燕低垂着头,指甲陷入掌心,似乎这疼痛能让她好受一点。
“是我牵连你,若是往后你愿意,我便一直照料你。”
周胥发出一声极轻的笑,然而比起笑又更像是一声叹息,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既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苏燕以为他依旧在怨恨她,便又小声地安慰了几句。
周胥一言不发地听着,终于在她说到日后还很长的时候,他点了点头。
经过一整夜,苏燕身上的湿衣物已经只剩下潮气了,早晨太阳才未出来,仍觉得有些冷。发髻上的金钗步摇都被她取下包好,一支便能卖出几十两,足够他们衣食无忧好几年了。
商队的人知道苏燕交了钱财,也不吝于让他们坐在货箱边省个脚力。
一直到晌午时分,苏燕已经离长安很远了。
她心中的忐忑不安逐渐散去,留下的只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无论这是怎样的一场梦,这个梦都要离她远去了。
等两人有些饿了,苏燕去和胡商换了干饼和水,喂给周胥吃过后自己才吃。
在她后方的胡商调侃了周胥两句,周胥面无表情,苏燕却气得要发火,就听有人喊了一声:“什么声音?”
这一声无疑是引发了众人的恐慌,纷纷惊慌地朝着四周看去,而后苏燕也听到了。
一声一声逐渐逼近,犹如快速的鼓点,随着声响越来越密集,越来越清晰,有人猛然惊醒一般大喊:“是山匪!是山匪!”
这一喊犹如泼进来了热油锅中的水,使得人群轰得一下炸开了,携着亲友开始狂奔着要逃走。
这支不过是普通的商队,虽有些人手,却也无法不害怕杀人不眨眼的山匪。那些山匪烧杀淫掠无恶不作,人肝当做下酒菜,令所有赶路人闻风丧胆。
苏燕眼见着山匪逼近了,一颗心都被吊到了嗓子眼儿,见拉货的车马走得太慢,立刻跳下去对着周胥说:“不能等了,我们走。”
苏燕从来没见过山匪,几次上路都运气好,只听人说过他们的残暴可怖,向来是当个故事听一听便过了,没想到偏生叫她撞上了一次。
人腿哪里跑得过马腿,山匪来抢人抢货,直接在马上持刀砍杀,女子被掳走,男子直接捅死。四处是惨叫与哭喊,没一会儿便满地狼藉,不知是谁的肠肚流了一地。
胡商为了保住货物还在与他们厮杀,有人为了活命就去争抢他们落下的马。苏燕瞧见了一只落单的马,立刻拉着周胥跑上前,慌忙道:“周胥,你快,快上去,我推着你先坐上去。”
她不会骑马,周胥应当也不会,可现在他们都管不了那么多了。
她费劲了力气将周胥往上推,好不容易让他坐上去一半,后方突然伸出一只手,将周胥一把扯了下来,他摔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哼,苏燕愤怒地望过去,那人眉目英朗却眼含戾气,威胁地冲她一笑,拿着柄染血的刀指着她的喉咙。
苏燕把就要出口的辱骂咽了回去,眼睁睁地看着男人上马。
山匪一边杀人一边搬货,有杀红了眼山匪的瞧见了苏燕二人,持着刀朝他们追过来。
苏燕惊叫一声,拉着周胥狂奔,眼看着前方拉货的车上已经空了,立刻跳上去狠抽了马一下,将车上的货物通通踢下去。
这方的响动引起了注意,很快就有更多人过来追赶,两个乘着马的山匪越逼越近,苏燕看到他们刀上还染着血光,几乎都要哭出来了,扶着周胥的肩膀说道:“我们不会有事,能跑出去的。”
一匹马拉两个人,怎么都比一人一骑要慢,眼看着就要追上了,苏燕扭头正要安慰周胥一句,就见他目光发冷,直勾勾地盯着她,嘴巴一张一合说了句话。而后不等苏燕反应,她忽觉腰上一痛,下一刻便重重地摔落在地。
这一摔疼得她喘不上气,她仰头望去的时候,周胥已经离得很远很远了。
马蹄声近得让人绝望,像是要踩到她似的。
苏燕的眼睛里进了飞扬的尘沙,一会儿就模糊了视线,彻底看不清周胥。
——
长安城中,薛奉在酒楼外守了一整夜,直到次日天亮,仍不见房中人有什么响动。
按照徐墨怀的习惯,只能等他醒了才能有人入内,否则必定惹他暴怒,任何人都无法例外。
然而徐墨怀少眠,向来不等晨光熹微便醒了,如今天色大亮仍未出声,薛奉心中隐隐不安,实在忍不住,在门外喊了两声陛下。
徐墨怀睡不安稳,一些轻微的异动便能让他惊醒,何况是这两声呼喊。
然而良久后,薛奉依旧没有得到回应,和另一个侍卫对视一眼,脸色立刻就变了,神情紧绷地强行将门破开。直到走入内室,才发现了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徐墨怀。
薛奉看了眼大开的窗子,立刻下令搜寻苏燕的下落,而后秘密将徐墨怀送回宫中,同时传了常沛入宫。
常沛身为中书舍人兼帝师,平日里都要紧随徐墨怀左右,只是昨日中秋,常沛也在家中度过。如今不过一天,再进宫徐墨怀就成了这副模样,他气得怒骂薛奉等人:“这么多人跟着陛下,还能让他遭了毒手,你们是怎么办事的?”
薛奉他们自知有错,都低着头受训。
酒楼中的饭菜也被送去一一验过,很快查明问题出在了酒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