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至始至终不赞同让阿音进入咒术界——他本以为是这样的。
然而,当隐秘的恋情悄然生长,当失而复得的珍宝重新落入手中,当他慢慢认清了自己的心意,【式神契约】便成为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他顺理成章地做出了决定。
既然有束缚和契约在,那她与咒术界便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扯也扯不断了。
如此一来,不如将阿音放在自己眼皮底下照顾……更加让他安心。
禅院惠仿佛听到了耳畔有恶魔的蛊惑,在勾起他内心深处的渴望。
去吧,顺从自己的私欲,把她留在自己身边。
自小到大,你向来无欲无求,从不曾争夺什么、渴求什么。这还是你第一次明确地“想要”某个东西,不是吗?
那么任性一些又何妨呢?
“去京都吗?!”
阿音的眼睛“唰”的一下明亮了,她像个遇上春游的小孩子,兴奋地凑到五条身前,巴拉巴拉地问东问西,五条难得耐心十足地一一回答,把阿音的胃口高高吊起。
起初,禅院惠只是在一旁默默听着,斟茶自酌。
慢慢地,他的脑门上挂着黑线,嘴角也微微抽搐。
这家伙在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些什么呢?
瞧瞧他的描述,京都都快被他说成了人间仙境,再对比一下自己印象中的御三家,禅院直接无语凝噎。
“家族藏书极其丰富,秘术阵法应有尽有”——这点倒是符合现实,说得听上去夸张了些,但御三家的底蕴的确称得上浩如烟海。
但是,“家族内兄友弟恭,成员和谐友爱,互帮互助共同进步。对外人,主人家热情好客又大方,一定会让你感到宾至如归”——这就是纯粹的扯淡了吧?
御三家是个什么狗性,作为家主之一的禅院惠能不知道?
五条这样忽悠小姑娘,也不怕到时候遭报应。
黑发青年仰头盯着旅馆的天花板,只望到时候阿音不会因为理想和现实的落差太大而受到打击。
看阿音现在满脸的憧憬和向往,禅院惠都不忍心揭穿现实。
五条阁下,您可真是大正时代的营销天才。
根据他们的计划,他们和阿音还要再在本地停留一日,待后续事务都处理完毕,才会启程返回京都。
麻烦的事被禅院推给五条了,看着一直在摸鱼从未被超越的五条家主垮着张猫脸去办正事,禅院心情愉悦地扬起了唇。
目睹白发青年的背影渐渐远去,禅院惠甫一扭头,便看到了坐在窗台上的阿音。
阿音两只腿晃悠来晃悠去,她背靠窗棂,愣愣地盯着窗外的景色发呆,金色的曦晖投落到她的发旋,与银白的流光相映。
“在想什么?”
禅院温润的嗓音唤回了阿音的思绪,她摇了摇头,说道:“没什么。只是在思考一个问题……”
大概是心头大患的鬼舞辻无惨终于死去,阿音整个人轻松了下来,脑子放空,各种各样天马行空的念头都冒了出来。
她的手掌虚握,像是要留住指尖的金辉,阳光这种稀松平常的事物,对她而言分外新奇。
毕竟,她有很久没有接触过暖洋洋的太阳了。
“我现在这个状态,究竟算是人呢,还是鬼呢?”阿音歪着头,声音轻快地提出了这样的疑问。
她已经不是恶鬼,却也算不上人类。
她无惧太阳,不会伤人。但人类仍然在她的食谱上,甚至在嗅到诱人的血香时,她还会生出食欲,强烈程度视稀血而定。
她感觉自己就像一个浮萍,随波逐流,生活在阳光和阴影的夹缝中,哪边都可以去,哪边都不属于她。
和她“穿越者”的身份莫名吻合了。
穿越者,说白了就是流浪者,离开了家乡故园的根土,漫无目的地游荡在浩大壮阔的人世间。
阿音单纯地在沉思,大概是阳光太刺眼,眉目鼻梁皆笼于金灿灿的光晕里,模糊了她的神情,才让禅院惠误会了。
“阿音。”
少女应声扭头,被倏忽挨近的青年脸庞给吓了一跳。
“禅、禅院阁下?!”
禅院惠靠得很近,如此罔顾社交距离的行为,在秉持仪态的禅院家主身上很难得见,反倒是五条经常没轻没重,不为常伦礼仪所拘束。
因而,这也是阿音第一回 如此近地注视他的面容。
她两只手撑在窗台上,克制不住地往后仰了几度,却听得身前的黑发青年溢出几声不经意的轻笑,点了点她小巧的鼻尖。
“阿音在为这个烦恼吗?”
黑发青年的声调柔缓,带着年长者的包容和无奈:“其实阿音究竟是什么身份,对我而言,都无关紧要。”
“不论是人类还是妖鬼,或者两边都不是,阿音都是独一无二的……最特殊的那个人。”
他在说什么?
阿音略微怔愣,仰头看着禅院惠俊秀的脸,他黑色的睫羽轻颤,阳光的金尘扑洒在他的瞳底,融化了一汪春水,柔意浅浅,还染上了微不可见的羞意。
他的容貌偏秀气,和五条那极具冲击性的昳丽不同,他只能让人联想到月光下宁静的湖泊,泛起涟漪的清澈潭水,分明是男性,当他眼露羞意、粉霞浮于双颊时,那股温纯的柔性美却是比女生更甚。
禅院这样不讲理地恃美行凶,让阿音一时看直了眼。
他的嗓音如清泉石上,徐徐道来:“阿音相信吗?”
“在我儿时母亲逝世、父亲不知所踪后……我就基本没有生出过‘害怕’、‘无助’之类的情绪了。”
因为再怎么恐慌无助,都比不过噩梦般的那一晚。
雷雨交加的那个深夜,电光不时照亮紧闭门窗的和室,围桌而坐的家族长老们,连父亲是否死亡都未确认,便当着不过十岁的他的面发布了家主的讣告,让尚未从失去双亲的哀痛里走出的男孩,眼睁睁看着他们热火朝天地瓜分资产,争权夺利……
那个时候,又有谁会来帮他呢,有谁会可怜一个被长老亲戚处处打压、连本该属于自己的权力和财产都拿不到的男孩呢?
家主失踪,嫡子幼小,于是长老势力膨胀,开始欺上瞒下,耀武扬威,到最后连他这正统继承人都不放在眼里,最后甚至打起了篡位的主意。
那段时日,要多无助有多无助。
日夜辗转难以入眠,谨言慎行寸寸心微,只怕走错一步,自己熬攒下来的积累、一点一滴收集的证据便如溃于蚁穴的千里之堤,顷刻间坍覆。
大概是从那个时候起,他就学会了封闭内心,学会了轻易不动感情,他慢慢明白,能救他的只有他自己。
最后——他在继承仪式上,当着禅院上下所有人的面,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斩落了妄图谋权篡位的那帮长老的头颅。正如多年前母亲尸骨未寒时,秃鹫般的长老当着他的面瓜分父亲的心血。
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他经历的算计和毒谋又怎会少。
“我本以为,我这辈子不会再害怕什么了。”
黑发青年眼眸半阖,唇线扬起的是一抹自嘲的笑意:“阿音,你真的很犯规。”
犯规地打破了他心中筑就的高墙,不讲理地在他心脏里扎根,住进了心口的某个位置,稍微一扯,就是鲜血淋漓的疼。
他至今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对一个素未谋面、相处不过一个季度的少女动了真心,陷了真情。
但爱情若是能弄明白,那也不叫爱情了。
“你以一己之力,打破了我过往二十余年塑就的‘自以为是’,让我真切地意识到,我终究还是个凡人。”
会恐惧,会慌乱,也会手足无措。
原来他也不过如此。
他是如此地惧怕着,“失去阿音”这一可能性。
禅院惠眼波流转,恋意萌生,像是黑夜中悬起了月轮,盈满亏缺,洒落了银河的璀璨。
他温柔地拂过阿音鬓边的发丝,“阿音不可或缺,也无可替代。”
至少,他不会再对第二个人这么心动了。
“所以阿音明白了吗?”
应是墨水滴入了红糖里,晕开了交织缱绻的春华。
“你是上天赐予我的恩惠。”
作者有话要说: 说好的惠惠告白,他其实害羞得要命:)
【恩惠】这个词由惠说出来就感觉风味极佳,回味无穷。
然而很可惜,惠惠的告白太隐晦了,阿音没get到,也没开窍,就给了五条后来居上的可趁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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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一下好基友的预收~
《全身义肢的我成了最强》by郁郁鹤
战国时代,一位贵族领主为了称霸乱世,向魔神残忍地献祭了自己刚出世的孩子,随后便让家仆将孩子遗弃于河流之中。
本应是贵族姬君的少女,在被魔神夺走了包括脸、双耳、双眼、鼻子、声音、触觉、脊椎、四肢等12个部位的十几年后,正式踏上了拿回身体的旅程!
“你这孩子怎么总是戴着面具?”
“喂喂,听到别人的话不回答,可是很不礼貌的哦。”
五条悟弯下腰,饶有兴趣地打量眼前沉默寡言的少女。
在得不到丝毫回复后,他一个没忍住,手贱地掀开了少女脸上雕刻地栩栩如生的人脸面具——
“?!!!!!!”
五条悟,竟然停止了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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备注:
1.主角没有五感,完全不care五条绝美子的盛世美颜。
2.文案里的五条悟因为看到女主真容,过一个sancheck。成功0失败1d3。
3.大部分设定来自于动画版,部分设定来自于漫画原作。不跟随动画洗白渣爹。
第28章 中间测试
艳阳高照的晴天, 阿音枕着自己的胳膊,卧在颠簸行进的轿车内安然入睡, 温暖的阳光余晖从车窗流泻,为沉眠的少女披上一层金色的薄纱。
二十世纪上半叶的大正时代,车辆的性能当然比不上一百年后的新世纪,即使行驶在四平八稳的官道,速度尽量缓慢,却还是免不了颠震,车内空间又狭窄, 一般来说, 车里的人是很难睡着的。
阿音属实累到了, 她的体质也不比常人, 好歹是从什么都有的现代社会穿过来的,这点震荡对她而言就是不值一提的毛毛雨,不影响她补眠。
她睡得香极了,身子随着车辆晃晃悠悠, 脑袋不时磕在玻璃窗上,发出清亮的响声。
而脑门磕出了一个红印的白发少女还沉浸在美梦中,咂巴着嘴“嘿嘿嘿”, 唇角不受控地疯狂上扬。
五条悟见状沉默了半晌, 扭过头, 看向后座的黑发同僚:“禅院阁下,要不给她换个姿势?”
就算他不说, 禅院惠也打算这么做。
他轻柔地把倚靠车门的白发少女扯了过来,放平了她的上半身,无比自然地将阿音的头搁在自己的腿上。
五条悟顺势褪下了羽织,给阿音盖上。以他的身量, 那一件白色的羽织可以把阿音的上身加大腿都完全覆盖住,充当薄毯。
五条悟翻过身,双手交叠趴在前座椅的顶部,忍不住拾起扇子,戳了戳阿音软乎乎的脸颊。
“睡眠质量真好。”五条听不出情绪的感叹,“羡慕啊。”
阿音被他戳得难受,眉头拧紧,梦呓般嘟囔了两句,随即便转过头,整张脸都埋在禅院惠腹前的衣料里。
她做了一个美梦。
梦里,她漫步在樱花树下,鼻腔萦绕的全是樱花香气,而在不远处的网格状餐布上,罗列摆放着精致可爱的樱花糕点,隔壁的赏花人开了一瓶陈酿的酒,刹那间,醉人的香气混杂樱花的气味,在空中弥漫开来……
喉咙无声地滚动了一下,口腔飞速分泌唾液,沉迷梦境的阿音看到隔壁的赏花人拎起酒瓶朝她走来,她二话不说就抓住了那满载酒液的瓶子!
现实中,五条悟懵逼地看着自己忽然被攥住的手,阿音使的力气很大,竟是扯着他的手往自己的方向拉拽,五条被她拉得整个人前倾。
白发青年怀着诡异的心情,把无下限术式撤去,就想看看小姑娘要做什么。
——手掌的疼痛告诉了他答案。
梦中的阿音也不知是把他的手当成了什么,张开嘴就啃,尖利的犬齿磨了两下,直接刺破了皮肤,然后津津有味地吮吸流出的鲜血。
“唔……香,好喝……嗝……”
双目紧闭的阿音露出了酣醉的神情,五条悟不禁闷笑,他甫一抬头,却正好对上了禅院惠冰冷的视线。
五条:?
不明白禅院阁下的敌意无缘无故从何而来,五条悟眨巴眼睛,很是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