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心跳和呼吸都在,那他为什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呢?
该不会是变成植物人了吧?!
白凛被这个可能吓到了,连忙起身,对着温言的耳朵大喊:“温言!温言!你快醒醒!”
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完了。
看着青年温和疏淡的眉眼,白凛第一次感到了焦虑。
应该还有什么法子,还有什么可以让他清醒过来的法子,只是她不知道而已。
她走近那一圈荧荧闪烁的鬼火,用力挥剑,剑刃带起阵阵疾风,一下一下,在石室的墙壁上划下无数刀痕。
可这些鬼火却仍然不灭不散。
它们仿佛和沉眠的温言连结在了一起,无论白凛对它们发起什么样的攻击,都无法撼动它们分毫。
白凛越发焦躁。
她抬头看向昏暗的上空,目光不善,恶狠狠道:“喂,狗头佛陀,你对温言做了什么?”
话音刚落,室内刮起阵阵阴风,火光摇晃,一道低沉厚重的声音自周围响起。
“不是吾对他做了什么,是他自己要在此承受罪业,不肯离去。”
“放屁!”白凛忍不住破口大骂,“不是你弄这些鬼东西围着他,他会没知没觉地坐在这里吗?”
“汝若不信,自可上前一探究竟。”
“我才不会上你的当。”白凛发出一声冷笑,“你是想骗我入境,顺势把我也困进去吧?”
那鬼佛听了她的话,又不吱声了,只有一圈鬼火幽幽漂浮,透出一股阴森凄寒的死气。
看来它的确是这个意思。
白凛认定了这鬼佛是在坑她,干脆盘腿而坐,耐下心来,一声不吭地开始擦剑。
反正就算她破不了这里的局,还有栖川、水生涟和孟浮洲呢。他们三个会的东西可比她多多了,三人加起来,就不信搞不定这些破玩意儿。
白凛不急不躁,恢复平静,安安静静地坐了一会儿,那鬼佛的声音又出现了。
“汝是否在等待他人?”
白凛:“关你屁事。”
她最近也学上了栖川的坏脾气。
“白费功夫。”鬼佛沉重的回声里充满讽意,“心怀执念之人,若非自愿离开此境,即便有再多能人相助,也无法唤醒他。”
“哦?”白凛一笑,“你的意思是,这事就这么无解了?”
“除非汝能带他出境。”
鬼佛还在蛊惑她。
白凛微微垂眸,没有像之前那样立即嘲讽回去。
她想起来,范衡曾经也说过同样的话。
之所以会被困在塔中,是因为执念太深。除了温言自己,任何人都无法救他出来,包括最了解他的师兄范衡。
这是否意味着,即使栖川三人加起来,也只是徒然无功?
更何况,她现在还不确定那三人的情况如何。
如果再有人陷入了和温言一样的困境,那她又该如何?
说到底,那三人是被她带进来的。从一开始,她就不应该把解救温言的重负分担到他们头上。
这是她一个人的事情,必须由她一个人负责。
而她没有执念,就算这心怀不轨的鬼佛有心想要困住她,也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这么一想,根本就没有什么好怕的。
就算她救不了温言,最坏的结局不过也就是失去肉身而已。
只要魂灵不灭,她就无所畏惧。
想通后,白凛深吸一口气,慢慢抬眸望向鬼火。
“好,我就听你的,赌一把。”她眼瞳清亮,闪烁着惊人的辉光,“怎样才能进入他的困境?我要进去找他。”
鬼佛闻言,“嗬嗬嗬嗬”地笑了起来。
像一只千疮百孔的破风箱,奸邪之意淋漓尽致地体现了出来。
白凛无动于衷,又催促一遍:“快说,别耽误我的时间。”
“竖子无畏,好、好、好,正合吾意。”
鬼火不规则地晃动起来,在一片刺耳的浑浊笑声中,一点细细的火光凝成一线,慢慢向白凛的方向移去。
白凛下意识握紧剑鞘。
“别动。”鬼佛缓慢道,“这是领汝入境的引子。”
白凛微微蹙眉,没有再做多余的动作。
火光像黑暗里的游鱼,不急不缓地、一点一点地游向她的手。
白凛抬起手,淡粉色的指甲泛着贝壳似的光泽。火光幽蓝冷寂,没有一丝声响,像一只小蝌蚪似的,慢慢钻入她的指尖,莹莹闪烁,甚至能看到一条细细的蓝色萤火在莹白的肌肤下缓缓游弋。
没有任何疼痛感,也没有任何灼烧感。
不知道温言在接受这缕萤火的时候,是否也像她一样无知无觉,不声不响。
毕竟她没有真正的身体,而温言却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但即便再痛,他应该也会忍耐住吧?
毕竟他一向擅长隐忍。
白凛收回心思,垂眸看着肌肤下游动的火苗,问:“接下来该怎么做?”
鬼佛之声沉沉响起:“握住他的手。”
“什么?”白凛以为自己听错了。
“与他十指相握,让引子将汝与他相互连结。”
原来还有这样的办法。
白凛有些想笑,但又觉得在这种严肃的场合似乎不太合适。
她抿了抿嘴角,保持平静,在温言的面前盘腿坐下。
温言的手就垂在膝上,手指修长,关节分明,一眼望去有着白玉般的质感。许是感应到了潜藏在白凛肌肤下的引子,他的指尖也亮起莹莹微光,在莹润的指甲下透出似有若无的蓝。
那是他的“引子”。
白凛抬起他的手,与他一点点交握。
有点凉。
她安静地看了他一眼。
一个人在这里待了这么久,一定很孤独吧。
她慢慢握紧他的手,感受着他的温度,任由那簇细细的萤火在她的肌肤下缓慢游动。
蓝色的萤火慢慢上游,像在被另一缕萤火所吸引。
一点点试探,一点点接近。
直到与彼此相遇。
白凛的眼前出现了一道白光。
白光瞬间将她的视野笼罩,眨眼间,便将她的一切尽数吞噬。
*
双眼慢慢睁开。
白凛的视线有些恍惚,只看到了朦朦胧胧的青色。
她揉了揉眼睛,用力地眨了两下,这才使自己的视野恢复清晰。
这一看,她顿时愣在了原地。
映入眼帘的,竟然是绵延起伏的山脉与苍茫空濛的薄雾。
她对这一幕何其熟悉。
这……这不是太微宗的碧霄峰吗?
她又用力地眨了眨眼睛,正要上前几步仔细打量,身后突然响起一道温和低柔的声音。
“……凛凛?”
白凛听到这个声音,猛地转过身。
一袭白衣的青年正站在她的身后,神色惊讶,眼下那点墨色泪痣无比清晰。
第52章 醉酒。
是温言, 活的温言,会说话的温言。
白凛有一瞬间的怔忪,她张了张嘴, 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凛凛,你怎么会在这里?”
温言见她不说话, 快步走到她的面前, 微微俯身, 关切地看着她。
“你没事吧?是不是外面太冷了?”
白凛怔怔地看着他,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
温言还是那个温言,只是眼里眉梢看过去……好像要更稚嫩些。
眼神更亲切了, 身上那种隐隐约约的疏离感也淡了几分,整个人就像一捧融化的雪水,虽然清澈,却又带着暖阳映照后留下的温度。
和她认识的温言很不一样。
白凛一言不发,只是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直到温言被她盯得不好意思了,耳根泛起一丝浅浅的薄红,白凛这才反应过来,点了点头,顺着他的话说下去。
“是有点冷。”
“那快进来喝杯热茶吧。”温言听了, 立即招呼她,“这里……没有别人, 你不用担心,就算变回剑灵也没关系。”
他还记得她是剑灵……这到底是什么时期的温言?
白凛百思不得其解, 又怕随便提问会触及到这幻境里的什么禁忌, 只好点了点头,轻声应下。
“好。”
温言的眼底漾开浅浅笑意。
他转过身,领着白凛进入那座熟悉的竹楼, 木门推开,温暖的茶香顿时扑面而来。
白凛下意识地放松了一直紧绷的身体,她一眼望去,发现里面的陈设与记忆中的模样相差无几。
猜不透了。
白凛一边暗自琢磨,一边跟着温言来到桌案前坐下。
案上放着刚沏好的热茶,温言倒了一杯给她,然后托着下巴,微微侧头,安静仔细地看着她。
“烫吗?”他轻声问。
白凛抿了一口,轻轻摇头:“不烫,刚刚好。”
“那就好。”
温言柔和地笑了,眼里眉梢都是如水的春意,那双琥珀似的浅眸恬静清透,好看得叫人移不开眼。
白凛突然有些不忍心开口。
现在的温言……看起来很幸福、很满足。如果她贸然提出要带他离开这个地方,他会不会不乐意呢?
白凛不太确定。
她想了想,决定再等等,静观其变。
两人安静地面对面喝茶,轻烟袅袅,一室宁和。
没过多久,有人敲响了竹楼的门。
温言看了白凛一眼,提声问道:“是谁?”
门外想起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是我,你最最亲爱的师兄!”
白凛:“……”
这语气,是范衡无误了。
温言也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他没有起身开门,而是放低了声音,轻声询问白凛:“你要不要先变回去?”
白凛想了想,坚定道:“不要。”
这里是鬼佛制造的幻境,并不是真正的太微宗,因此她也无需遮遮掩掩藏着自己。更重要的是,她想要看看,除了温言以外,是否还有其他人能够看到现在的她,如果看到了,他们又会作何反应。
这对她的判断很重要。
温言见她没有一丝犹豫,也没有再多问。他拂袖起身,不紧不慢地去开门,刚一打开门,候在外面的青年便急不可耐地走了进来。
“师弟,不是我说你,你开个门都磨磨蹭蹭的,长此以往,师父怎么放心把掌门之位传给你?”
温言淡淡道:“我对掌门之位没有兴趣。”
“嗨呀,这不是有没有兴趣的事……”青年正要说教,一扭头,突然看到了坐在桌案前的陌生少女,“哎?这谁啊?”
他惊讶地眼睛都瞪大了,显然是完全没见过白凛的。
白凛也很震惊。
这个看上去风流倜傥的俊朗青年居然是范衡?!
不会吧,是不是她认错了,范衡他是长这样的吗?!
看着面前这个相貌英俊的青年,白凛开始怀疑温言是不是还有除了范衡以外的其他师兄。
而眼前的这个青年显然也没料到,在温言的屋里居然还会出现一个他从没见过的人,而且还是个女人。
这一点很重要,非常重要,至关重要。
他一脸惊奇地看着白凛,转头就对温言挤眉弄眼:“可以啊师弟,活了这么多年,你小子终于开窍了?”
温言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范衡。”
一字一句,冷彻如冰。
听到这两个字,白凛瞬间瞳孔地震。
卧槽,还真是范衡!
“哎呀哎呀开个玩笑嘛,怎么还急眼儿了呢?”
范衡全然不惧,拍拍温言的肩膀便兀自走到白凛对面坐了下来,笑着看向她,无比自然地开口,“介绍一下,我是温言的师兄,我叫范衡,你不用客气,直接叫我范师兄就好。”
谁跟你客气了?!
白凛无语,但脸上仍然一片平静:“我叫白凛,是温言的……”
她顿了一下,下意识向温言投去一瞥,见对方脸上没什么表情,又继续道,“是他的好朋友,范师兄叫我白凛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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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言微微垂眸,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好朋友?”范衡挑眉,阴阳怪气道,“我怎么不知道师弟还有一个这么可爱的好朋友呢,师弟,你给我解释一下呗?”
“有什么好解释的。”温言轻轻叹气,冷淡的语气透出些许不耐,“有事说事,没事就出去。”
“啧,什么态度。”
范衡摇了摇头,语气恢复正经:“其实也没什么要紧事,就是师父让我过来喊你,他说今晚的月色不错,想让你准备一下,晚上咱们三个一起去赏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