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桃小引闷声又说,“街道办的马主任还有杨莎莎尤福他们几个也是奇人吗?”
“不是。”周迟说,“他们是普通人。”
“普通人?”桃小引声音有些激动,“他们知道正气街的秘密吗?”
周迟:“知道,也不知道。”
桃小引:“?”
“他们都曾天黑后在正气街待过,经历都比你精彩,睡着之后被注入了梦境,第二天醒来想起正气街夜里发生的事情,会以为是一场梦。筑梦的时候给他们强加了‘天黑要回家’的深夜怪谈。次数多了,潜意识支配大脑,他们对这个怪谈深信不疑。”
“怪不得尤福时常说天黑要回家。”桃小引想起尤福模仿阿强闭眼剪头发的样子,心里还是毛毛的。
桃小引又问:“上周街道办发生什么事情了吗?为什么马主任说我是工伤?”
周迟咳嗽了声:“不知道。”
“还有你不知道的事?”桃小引嘀咕了句,随后又问,“我是什么?”
周迟:“二维|狗。”
桃小引:“我是狗?!”
“狗是三维生物,狗会做梦。狗被打会往主人身后躲。”周迟淡声解释,“你不会做梦,所以你比三维少一维。你被打会往我身后躲。”
“……”桃小引猛一拍被子,反应过来,“你骂我?”
周迟没说话。
沉默就是默认。
“哥。”桃小引喊了一嗓子。
打起来打起来。
桃知正在洗澡,没听见。
桃小引跳下床,准备去找桃知。
“找他没用。”周迟说,“我和他睡过,没有用。”
桃小引差点被唾沫呛死。
啥啥啥???
“他不知道我睡过。”周迟说,“我昨晚在他窗外站了一夜,没有用。我只站在你窗外才有用。”
桃小引:“……”
拜托你说话能不能不要大喘气。
桃小引把话题绕回来:“所以我到底是个什么?”
周迟默了一会儿,说:“普通人类。”
得知自己是个普通人,桃小引瘫回床上,心落地的同时又有一丝丝的失落。
室内开了盏夜灯,躺在床上能看见窗户上的一个剪影轮廓,夜风吹起的时候,剪影会在窗户上晃动,看样子是风吹起了僧袍。
她能看见他的剪影,不知道他能不能看见躺在床上的她。
桃小引先是下意识去捂胸口,然后才想起关掉夜灯。
灯熄灭的时候,她的眼睛朝窗户看了眼,造成的后果就是房间内漆黑一片后,她眼前的画面依旧是窗户上的那个剪影,就算闭上眼睛也有,烦躁地把脑袋蒙进被子里。
迷迷糊糊间,她好像又看到了一抹红。
很久以后,回想起这个夜晚,桃小引满心都是涩甜。
*
这是第几次来解梦事务所,张稳一时有点记不清。每次来,都是和案子有关。
上周因为sugar离世,他来找过一次周迟,其实不用他亲自过来,也用不着周迟怎么配合调查。
警方在sugar的手机里查到一个微博小号,账户名很个性“火鸡味锅巴”,小号里统共没发过几条微博,私人信息隐藏的很好,账号性别设置是男,完全看不出来是sugar本人。没找到有用的信息,除了和周迟的私信往来。
她给周迟私信了一个春梦,周迟收钱之后解了梦,但是解梦内容里并没有说她会遭遇不测。
张稳却不这么以为。
张稳站在解梦事务所门口,看着正门口挂着的文明单位锦旗,笑道:“我记得上个月就在你店里挂着,这是蝉联冠军?”
周迟正在给乌龟喂西瓜子,闻言没有抬头,说:“咨询照样收费。”
“我昨晚做了一个梦。”张稳跨步进门,“我来解梦。”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
第45章
张稳讲述了他的梦。
“我梦见我在古代, 我穿着古装,手里拿了把剑,带着一群人一直在追一个人, 追着追着我突然意识到自己在做梦。”张稳皱眉回忆, “我快追上那个人的时候,他后脑勺像是长了眼睛, 背对着我,反手给了我一刀。我本来是能躲过去这一刀的,但是他穿着一身红衣, 反手砍我时我看见了漫天的红, 漫天红里突然长出了一棵参天大树。”
周迟给乌龟剥西瓜子的手一顿,掀起眼皮看他。
“这棵树是突然冒出来的, 不知道是本来就长在那里, 还是眨眼间就破土而出书瞬间长出来的。”张稳回看着周迟, 说, “总之, 被他砍了一刀后, 疼痛使我立刻意识到我正在做梦,我是这个梦的造物主,于是我喊了一声停, 梦里的一切就真的停止,趁着这个空档,我提剑飞身上前刺过去,正中红衣人的背部, 剑刺穿他的身体。”
“他直挺挺站着, 缓缓抬起了胳膊。胳膊上托了一个人,看不清是男是女什么模样, 只能看见一头长发,因为他托起的高度刚刚好挡住这个人的脸,又恰好避开了这个人被我的剑刺中。”
“为了能看清被他托起的人的脸,我拔|出穿透他背部的剑,一剑穿透他的脖颈,他果然把胳膊又抬高了一些,就在我快要看清那个人的脸时,他突然飞身朝着漫天红里的那棵参天大树冲过去。”
“脖颈还带着我的剑,血一直在喷射,消失在血雾里。”张稳说,“因为我是梦的造物主,我喊停梦境里的一切都会停,除了他。”
周迟不管乌龟还在伸长脖子看着西瓜子嗷嗷待哺,无情地收起剩下的半包西瓜子,放进抽屉里,示意它下顿再吃。
乌龟转过身,把脑袋缩回壳里,给了他一个屁股。
张稳手指轻抠着柜台,似是不满周迟这个跑神的聆听者,他咳嗽了声,继续说:“他消失不见后,我就醒了。但是我记得很清楚,在我喊停以后,除我以外,梦境里所有人和东西都是静止的,但是他却能冲破我制造的梦境。”
周迟这才开口:“你想说什么?”
张稳:“相比我这个造物主,我觉得他更像是一个造物主。”
周迟没说话,走到他面前,突然出手在他腹部按了一掌。
张稳的胃一阵痉挛,皱眉弓背闷哼了声。
周迟浅浅笑了下:“警官同志,要注意你的身体健康啊。”
张稳清楚,周迟按在胃上的手没怎么用力,但是他却疼出了一脑袋的汗。警察常年作息饮食不规律,能凑合就凑合,他的胃因此落下了病根,疼起来要人命,近段时间尤甚。局里领导和同事一直催他去体检,他忙着查案每天转得像个陀螺,根本抽不出这么多闲暇时间。自觉这是个老毛病,所以一拖再拖。
“老毛病了。”咬牙熬过去这针痉挛,张稳抬手抹去额头上的汗,转而问,“我的梦怎么解?是要先预付998吗?”
“钱你留着去医院看病吧。”周迟意外没有收他的钱,平静地问,“梦里的红衣人砍中的一刀,是砍在腹部吗?”
张稳瞳孔剧烈一缩,下意识按住胃,点头嗯了声。
他刚才不是有意略去梦中被砍中的部位,纯碎是觉得和梦的内容无关。周迟觉得能一语道破,他看向周迟的眼睛不由深沉起来。
周迟声音淡如常:“有些梦起着预警作用,就你这个梦来说,你梦到的内容其实是对你生理机能的一种警示,提醒你要注意身体的一些病变。”
张稳一脸的“就这?”
“解梦是有科学依据的。”周迟直视着他,“警官同志,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个江湖骗子,一直在靠着解梦骗钱?”
不知为什么,张稳被他盯得有些心慌,被他直视,有种被摄魂的错觉,他忙移开眼,呵呵笑了两声:“我上周看了弗洛伊德的《梦的解析》,知道一些理论。”
周迟的视线紧追着他:“所以你反复练习清醒梦,终于成功了一次。”
笃定的语气。
张稳挠了挠下巴,没出声。
他确实在网上搜了做清醒梦的办法,所谓清醒梦也就是清明梦,是可以通过练习做出来的。做梦的人可以清醒地知道自己在做梦,甚至可以控制自己的梦,做梦里的造物神。
周迟:“清醒梦做多了不好,适可而止吧。”
张稳迎上他的视线:“何以见得?”
周迟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说:“你这几天一直在追查sugar之死这件事吧。”
张稳没有避讳,点了点头。
“你的这个清醒梦其实是围绕着sugar之死进行的查案。”周迟道,“梦境不同,红衣的寓意也不同,在你的这个梦里,红衣代表着凶恶之徒。你持剑带着一群人去追一个红衣人,预示着你在现实中带着队员去追击凶手,而你可能会在这次追击行动中受伤。”
张稳不在乎受伤,他的注意力全在前半部分:“你的意思是说,这个案子快破了?”
周迟微微颔首。
张稳终于舒展眉头,倏忽又皱了起来:“但是在梦里,最后这个人消失了,意思是我会行动失败吗?”
“在你的梦里,他消失在血雾里。”周迟道,“说明他最终倒在了血泊里,生命终结。”
张稳攥紧拳头,眼里的兴奋藏也藏不住:“还有吗?”
周迟轻轻摇头。
张稳起身告辞,走到门口顿住,像是想起了什么,折返回来,直言问道:“周先生,sugar找你解梦时,你给出的解梦内容没有说她会死啊。”
“因为她的春梦确实不是预示凶梦。”周迟顿了下,说,“不过,你可以顺着这条线索往下查。”
张稳天灵盖一悸,道谢后阔步离去。
他对春梦之解倒背如流。
【你看上了一个人,但是这个人出身低微,年纪也比你大,因为自卑拒绝了你的追求。你并没有因此放弃,甚至想去偷精给他生孩子。】
*
张稳离开正气街后,周迟上楼,推门走进卧室。
自从解梦事务所开业以来,他今天第一次没有收钱,也没有正确地解梦。
刚刚他骗了张稳。
张稳做的是醒清梦没错,他的胃也确实有毛病,但是他的梦境内容绝不是他查案追凶行动告破。
sugar是当红明星,想来上面施压肯定不小,他相信张稳会很快破案,所以他扯了个谎。
不知道为什么要骗张稳,但是直觉告诉他,必须要骗他。
周迟站在冰棺前,猛地拂了下衣袖。
冰棺盖子轰然打开。
棺底的印迹越来越明显了,可以清晰地看出来是个红色的人形。
红色似血。
*
桃小引最终来街道办上班了,一来是在家待着太过无聊我,二来是马主任给她打电话,说她的工伤假期截止了,如果还不来上班的话,就要开始倒扣工资了。
桃小引绝对没有想到,她旷工的这十天,居然是带薪休假,也算是这么多天唯一的慰藉了。
桃知亲自送她到街道办门口,反复叮嘱她不要乱跑,手机一定不能离身,他会提早下班来街道办门口接她下班。
最后,桃知说:“如果万一联系不到我,或者我没那么快赶回来,你就去解梦事务所找臭和尚。”
桃小引:“你不是让我离他远远的?”
桃知:“被睡和被杀之间,我选择被睡。”
桃小引:“……”
一上午过去,桃小引选择被杀。
何止是被杀,她这是被杀了一千一万次。
工伤工伤,工尼玛的伤。
怀疑张建国是小喇叭成精,一夜之间全正气街的人都知道了她和周迟谈恋爱,结果被周迟渣了,受了爱情的伤,痛哭一场,含恨卧病在家。
桃小引朝天比了个大大的中指。
怪不得那天晚上她问周迟为什么街道办给她工伤假,周迟当时咳嗽了声说不知道。
混蛋。
她去找张建国,张建国振振有词:“第一,文明单位评选那天,你和周大师都没有选我;第二,你在周大师店里过夜,我那天早上确实看见了;第三,我虽然看见,但是我啥都没往外说,我就说你失恋了,周大师是个大渣男。”
张建国比桃小引还要委屈,他嘴巴严着呢,都没有说周大师无套内谢。
射射,有被谢到。
马主任比张建国还要毒,他拍着桃小引的肩,语重心长地说:“失恋事小,失业事大。年轻人多谈几次失败的恋爱是件好事,你为了街道办的革命事业勇于献身,咳咳,我不是那个意思,你懂我的意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