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正视线, 嘴角不可抑制地扬起一个微妙的弧度。
吃了顿饭,两人去购物广场附近转了转,云栖久忽然提出要去超市买东西。
两人搭乘扶梯下楼。
云栖久问起许苏白公司的事。
许苏白跟她聊了几句, 手指在扶手上,敲了敲, 不急不缓地说:
“以前我从不在意这些。我爸这人,是个私生活混乱的伪君子, 也是个标准的商人和工作狂,有他在,根本用不着担心许家会垮。
“但他走了。现在,许家的担子压在了我身上。一边是许家的产业, 一边是我一直想做的事,我两头都得顾着,不论做什么,都得考虑钱投出去后,能收回多少。毕竟……”
他笑了声,一收成熟稳重的正经表情,抬起眼睫看她,食指轻佻地挑了下她的下巴。
“我要努力赚钱,养家糊口,不能让我老婆觉得,是她眼瞎了,才跟了我。”
不管跟他处了多久,云栖久还是经不起逗,他随便撩她一下,她就能涨红一张脸,心跳加速。
她拍开他的手,身子侧向另一边,嘀嘀咕咕:“这话跟你老婆说去。”
许苏白倾身俯首,凑近她道:“当然啊,不然我在跟谁说话?”
“我哪儿知道?”云栖久含含糊糊地说着,走下扶梯,去拉了一辆购物车过来。
入了夜,客流量激增。
这种大型超市为了处理掉一些生鲜和临期品,会搞各种促销活动,无疑又吸引了一大批人。
云栖久推着车,避开人群,步入超市。
许苏白单手插兜,在她身后慢悠悠地踱步,“那你脸红个什么劲儿?”
她答:“超市里面人多,感觉比较热。”
许苏白鄙夷道:“觉得热,不知道要脱衣服吗?还是说,你舍不得脱掉?”
经他一提醒,云栖久才记起自己衬衫外的那件,是他给她穿上的西服外套。
“难怪我觉得热。”云栖久把外套脱下,丢给他,“喏,外套还你。”
“连句‘谢谢’都不说,”许苏白接住外套,挂在臂弯上,打趣她,“这么没礼貌。”
“谢——谢——”云栖久冰冷机械地说着,就近拿起一碗公仔面,抬头瞧了眼价格。
十块钱四碗,会员还有会员价。
她一下扫了八碗,丢进购物车里,打算当作宵夜吃。
许苏白闲得无聊,拿起来看,看完日期,看配料,看完配料,算卡路里,最后轻轻“啧”了一声。
云栖久一言不发地伸手夺走他手里的公仔面,丢回购物车里,推着购物车穿过货架,去买其他东西。
许苏白看着她曼妙婀娜的背影,无声地笑着,抬腿跟上。
经过水果区的时候,看着架子上,垒得整整齐齐的红澄澄的柿子,云栖久想起往事,趁许苏白挑橙子的空当,飞快地问:
“许苏白,是柿子好吃,还是我更好吃?”
手中的橙子骨碌碌地滚进购物袋里,许苏白回身看她,她跟个没事人似的,一溜烟奔回去挑柿子。
他拢上购物袋袋口,放进购物车里,打算待会儿一起打称。
他欺近她,学她刚刚的“恶作剧”,出其不意地在她耳边低语:“柿子。”
简简单单两个字,换来云栖久娇嗔地瞪他一眼。
许苏白笑得蔫坏,“看样子,你不太满意这个答案。”
直觉他狗嘴吐不出象牙,她赶忙道:“满意!非常满意!”
见她要躲,他偏要勾着她的肩膀,狎昵地在她耳边说:“柿子再好吃,我一年也吃不了几个,但你,我可是每天都想品尝你的滋味。”
云栖久臊红了脸,耸起肩膀,搓了搓手臂,“许苏白,你好肉麻。”
许苏白在她侧颊上,轻快地亲了一下,“明明是你先挑逗我的。”
亲完说完,发现有人狐疑地看过来,他轻轻捏了下云栖久的胳膊,就放下手,转而帮她挑柿子。
东西挑选得差不多,两人推着购物车去埋单。
迎面一个小男孩走过来,在玩新买的玩具枪,枪口一通乱扫,怼着云栖久“突突”了两下。
枪口的红光一阵闪烁。
顷刻间,云栖久瞳孔震了一震,大脑都没反应过来,身体就率先做出了反应。
她抱头下蹲,躬身闪躲到货架后方,纤细娇小的身躯蜷缩着,精神高度戒备,手心冒出虚汗。
盛卓的脸在她眼前逐渐清晰。
她还记得血液迸溅到脸上时,那种黏腻湿热的感觉,也记得盛卓生前与她所经历的种种惊心动魄的瞬间。
她明明有在遵守医嘱,按时看病吃药。
可事实证明,她还未痊愈,仍需要时间去抚平心灵创伤。
那小孩见状,觉得好玩,兴奋地扛着玩具枪追赶上前。
不仅是那把玩具枪在“突突”地响,他也嘟着嘴“突突”地念叨。
许苏白皱眉,单手猛地攥住小孩的后衣领。
领口一勒,小孩被迫刹车,不爽地转身抬起枪口,对准他。
然,猛一撞上许苏白森然阴鸷的眼神,他就被唬住了,身体僵直,眼睛瞪得提溜圆,忘了呼吸。
没再听到玩具枪的“突突”声,云栖久小心翼翼地探头向外看。
距离不到两米的地方,许苏白背对着她的方向,俯身睥睨被他擒住的小孩
她听不到许苏白跟那小孩说了什么。
只见那小孩委屈巴巴地抱着玩具枪,眼眶都红了,畏畏缩缩地瞧了眼许苏白,又瘪着嘴,畏畏缩缩地低垂眼睛。
许苏白松了那小孩的衣领,拍了拍他的肩。
他让开一步,小男孩就跟中了蛊似的,拖着步子,慢腾腾地挪到她跟前。
他早没了先前的神气,蔫头巴脑的,左臂箍着熄了火的玩具枪,两只小手绞着,嗫嗫嚅嚅道:“对不起,姐姐,我错了,请你原谅我。”
云栖久看着他,唇色还有点苍白。
她呼出一口气,轻声道:“姐姐这一次可以原谅你,但是,以后在街上,不要随便拿枪指着别人,这样不礼貌,知道吗?”
小男孩点头如捣蒜,侧首飞快瞧了许苏白一眼,见他点头了,他就火速溜了。
好似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般。
云栖久缓了两秒,双手摁在膝上,准备起身。
一只大手摊在她眼前。
她怔怔地顺着那只手往上看。
许苏白弯腰站在她跟前,睨了眼自己的手,跟她打了个眼色。
云栖久把手搭在他手上,借力起身。
他拉起她,没有多言,也无需多言,只是胳膊搭在她肩上,将她揽在怀里,继续推着购物车,去收银台结账。
云栖久嗅着他身上令人安心的气息,心绪平静下来,跟他道了声“谢谢”。
这回倒是很有礼貌,毕竟是发自内心地感谢他。
感谢他帮她出头,也感谢他的知而不言,没让她感到尴尬难堪,更感谢他将温暖的怀抱分享给她。
对上她水盈盈的眼,许苏白回她两个字:“傻的。”
“……”不知道怎么回事,她突然没那么感动了。
“你刚刚怎么跟那小孩儿说的?”她好奇道。
许苏白坏笑:“我说——哥哥身上带了抢,你要是不跟姐姐道歉,哥哥就一枪把你脑袋炸开花。”
“……”云栖久傻眼,“你也太血腥暴力了吧?”
许苏白捏她脸蛋,“云六三,你是真的傻得可爱。”
他摆明是在逗她玩。
云栖久猛吸一口气,鼓起腮帮子,叫他捏不住她脸上的小肉肉。
哪知许苏白转而张开虎口,掐住她的两颊,也掐掉了她嘴里含着的那口气。
他睨着她嘟起的金鱼嘴,心软得一塌糊涂,趁周边没人,低头亲上去,“你怎么能这么可爱?”
云栖久眼睛乱瞄,羞得不好意思看他。
她拉开他的手,牵在手里,咕哝着:“赶紧结账回家吧,今天好累,想早点休息。”
“行~”
两人排队结账,然后,去到停车场,许苏白开车,载她回到公寓。
一进门,他“啪”地拍开吸顶灯,房间登时亮如白昼。
他拎着东西进屋,搁在茶几上,把袋子拆开,拿出一样样物品,分门别类地摆放好,比上门女婿还殷勤。
云栖久给门挂好防盗链后,跟着走进屋。
见他这熟门熟路的模样,她抿了抿唇,话到嘴边,不吐不快:“许苏白,你对我家,很熟啊。”
许苏白取下墙上没电的挂钟,拆出里面旧电池,换上新电池,重新把钟挂上去,“都说一回生,二回熟。”
他左看右看,稍微调整了一下,确保挂钟摆正了,回头看她一眼,意味深长道:“你那条道,我第二次进入时,表现不也比第一次要好么?”
云栖久起初没get到他的意思,过了会儿,才回过味来。
她抡起一个抱枕砸向他。
许苏白稳稳接住,听到她骂他“流氓”,笑得更狂妄放肆了。
两人依次去洗手间洗澡。
云栖久趁他洗澡的工夫,赶紧翻出那本相册和玻璃罐,重新找地方藏起来。
可她这间公寓太小,藏哪儿都容易被找到。
许苏白拧开门把手出来时,刚好看到她慌慌张张地关上衣柜门。
他只在腰间围了一条白色浴巾,无所顾忌地在她面前展露精壮漂亮的肌理。
云栖久看着他迤迤然走来,嘴角带笑,薄唇翕张:“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藏了野男人呢。”
“野男人是指你吗?”她跟他拌嘴。
“不会真藏了人吧?”许苏白杵在她跟前,手越过她身侧,摸到了柜门的把手,正要用力一拉,云栖久一把摁住他的手,使足了劲。
“没有。”她说。
“哦。”他平平淡淡地应了声,手下却还在发力拉柜门,“我想要打开衣柜,拿套睡衣。”
云栖久半信半疑地瞧他。
许苏白俯首,视线与她齐平,黑曜石般的眼眸,噙着笑意,定定地盯着她,无声无息地放电。
只是被他看着,她就不由自主地乱了呼吸节奏,分泌出大量多巴胺和肾上腺素。
他把她的反应看在眼里,缓慢地眨了眨眼,说话拖腔拉调的:“还是说,你更喜欢我不穿衣服的样子?”
“才不是。”云栖久想让开,转念一想,总觉得他葫芦里卖的是别的药,于是又不肯让了,跟他拉扯着,“你等等,我帮你拿衣服。”
许苏白乐了,索性就着这姿势,把她圈在怀里,“你再怎么藏也没用了,该看的,不该看的,我早就看完了。”
周身浮动着他的雄性荷尔蒙气息,叫她燥热难安。
她双手抵着他的肩,想推开他,娇嗔道:“你怎么能偷看别人的小秘密呢?”
他不动如山,甚至还变本加厉地欺近几分,“每一页都是我,怎么我就不能看呢?”
云栖久受不了他这样,左闪右躲,想钻出去。
偏偏腰身被他胳膊一箍,逃不掉了。
许苏白腾出一只手,扳正她的脸,目光沉沉地凝视她,“知道吗?你觉得害羞,不能见人的小秘密,足够我开心很久。”
云栖久徐徐抬眸,回视他。
他们贴得太紧,呼吸勾着呼吸,心跳紧接下一次心跳。
她的手还搭在他宽阔的肩上,触感温热滑腻。
许苏白轻抚她发烫的面颊,哑声呢喃:“真想和你来一场助眠的睡前运动,然后与你相拥而眠,直至斗转星移,天光大亮。”
“许苏白。”她唤他。
“嗯?”他应了声。
忽地,她双臂勾住他的脖颈,仰头献上一记缠绵悱恻的深吻。
他像个坏人。
在她的世界里,放了一把火,恣意妄为地烧毁一切,连空气里的水汽都被烧干。
他又像个好人,
在她不知所措的时候,施以恩泽,予以温存。
终归,她希望他是值得她托付终身的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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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去到通讯社,得益于徐娅跟刘舒雅的大力宣传,整个通讯社的人都知道,她跟许苏白谈恋爱的事了。
正儿八经谈恋爱的那种。
于是乎,大家又开始关心起另一个问题——
他们什么时候结婚?
“我觉得快了。”徐娅边开车,边跟副驾的云栖久闲扯,“我甚至强烈地感觉到,你们可能会比卿卿更早领证。”
“开什么玩笑?”云栖久刷着手机,瞧了眼日期。